【第十八章】有惊无险
【哼，还真是小瞧了你们。本阁主才出去几天，你们这群后辈就能把内院搞得鸡飞狗跳，真是厉害。】
周景闻声抬头看向了白化羽的身后，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以极快的速度御剑而来，霎时间就迫近了数十丈。而与他同道而来，却还比他的身形还要快上许多的，还有两道银白色的光芒！
白化羽只听得有“嗖嗖”两道破空之声，便被这突如其来的箭矢击中。好在他反应及时，第三支箭矢才只擦着他的鼻尖而过，没有一箭射穿他的后脑勺！
好险！
白化羽短促地呼了一口气，暗忖还好逃过一劫。可左肩和左臂上传来的剧痛告诉他，这所谓的劫后余生，可没有那么容易！
他迅速动用神识查探了一下自己的伤势，发现这两箭扎得很深，差一点就要透体而出。而且，身上这件有灵气屏障护身的衣服都被这箭矢扎出了两个窟窿，足以证明这两箭的厉害。
白化羽尝试着动了一下左臂，可传来的却是钻心的疼痛！
“吧嗒。”
张禹身着道袍，手持一把小巧精致的连弩，御剑落在了周景的身边，然后出手扶起了他这位喜获人生首败的师兄。
“师兄，你怎么样？”
“无妨，就凭他还打不死我，只不过是跟他比了比剑，我还没用法力。”周景直起身子，招了招手就把水池里的北斗剑唤回了身边。
张禹见周景并无大碍，便左手持弩右手握剑，神情严肃地向白化羽质问道：“你究竟是何人，竟胆敢擅闯仙信阁，还敢对我乾门弟子出手？”
乾门……
夜微凉说过，仙信阁每位师父门下都只有八位关门弟子。所以白化羽猜测，按照乾、兑、离、震、巽、坎、艮、坤这八卦排列，这所谓的乾门，应该就是老阁主座下大弟子所掌。
听起来……似乎挺厉害的……
白化羽咳了几声，但身体的震动牵扯着伤口，让他再一次经历了难以忍受的疼痛。他强忍着，咬牙切齿地嘲讽道：
“乾门弟子？难道这所谓的仙信阁乾门，学得都是背后偷袭的技艺吗。在下今天可真是领教了。”
“你！不准侮辱乾门！”
一直内向的张禹此刻竟爆发出了非同寻常的怒气，他立刻展开了自己的八角道玺灵盘，然后举起手里的连弩，再一次地扣响了扳机！
就在此时，张禹的道玺灵盘之上，赫然亮起了一个不算复杂的印符，开始一闪一闪地向外发出蓝色的光芒。而有着道玺灵盘的加持，这一次的箭矢，可比上一次的还要快！
白化羽刚刚看到三道白光，箭矢便已至眼前。他连忙举起自己的流觞剑，将这三道白光给挡了下来。
“簇簇簇——”三道□□被流觞剑拨开，扎在了附近的地上。
白化羽顾不得左手的伤，再一次御动了自己的修为，以一个极快的速度扑了上去。他要趁着张禹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抢得一步先机！
“铛！”
是剑！
周景的北斗剑！
白化羽被他这一隔，当即就乱掉了自己的进攻节奏。而张禹也有时间收起连弩，抽出剑来应对白化羽的攻击！
以一敌二！
白化羽有伤在身，动作自是没有原先那么流畅。在周景和张禹的左右夹攻之下，他体内的灵气开始迅速消耗，直至濒临断绝。
拼尽最后一丝力气，白化羽终于还是挣脱了两人的夹攻，退到了一开始站立的地方。而那师兄弟二人也没再追，而是和白化羽保持在了一个安全的距离。
“师兄，你知道此人的来历吗？”趁着暂时休战，张禹抽空问道。
“不太清楚。”
“那大师兄和七师兄呢，他们怎么没跟着你一起回来？”
“我提前回来的，因为我在清泉客栈的二楼，看到一个人和你的微凉师妹走得很近。”周景说着，见张禹沉默不语，便又搞事地补了一句：
“喏，就是他。”
张禹顿时抬起了头，看向白化羽的目光里又添了几分敌意。
“你和微凉师妹是什么关系？”
虽然受了不小的伤，白化羽也还是戏谑地挑了一下眉。这群仙信阁弟子，怎么人人都三句话不离夜微凉啊。
是他师父人气太高了，还是……
有别的故事？
白化羽突然很期待，眼前这两人将来若是知道，夜微凉并非是那个娇小可人的“微凉师妹”，而是他们的师叔级长辈的时候……
他们会不会心态爆炸啊？
白化羽想到这儿，竟是捂着自己的伤口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张禹感觉自己遭到了羞辱，厉声喝道。
“没什么，笑可笑之人罢了。不过我要提醒你，据我了解，你那个微凉师妹是断然不会看上你这种背后偷袭的小人的。”白化羽依旧是那个嘴欠不怕死的性格，身负重伤也不愿意在口头上落了下风。想想前几天在落霞峰下，他可是凭着这张嘴皮子赢过了夜微凉呢。
但这次不一样了，反正都被现场抓包肯定是跑不脱了，还不如过过嘴瘾。
不过他这番话，可把这年轻气盛的张禹气得不轻。
这位乾门小师弟平日里韬光养晦，修身养性，将自己原本易骄易躁的性格藏匿地完美无瑕，几乎让旁人因为，他就是这样寡言少语的性格。
其实原本，并不是这样。
其实，张禹进入仙信阁的时日是最早的，他本应该是大师兄才对。只不过那时，他的性格和现在迥乎不同，十分地焦躁易怒，骄傲自负。正是因为心性太差，他才没有被直接收为乾门大弟子，而是成为了一名普通的信使。在老阁主的建议下，他补修了许多年的清静之道，有了明显的改观之后，才进了贺玄清的门，成了排位最末的弟子。
张禹本以为，在师父的教导下，自己的心性已有了很大的进步。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白化羽仅仅靠只言片语，就激起了他心中的怒火！
老阁主那语重心长的教导又一次在张禹的耳畔幽幽地响起：
“孩子，你天赋不错，但就是太过坚持，心性太躁，搞不好就会产生什么放不下的执念……所以，师祖建议你，入门之后专修清静道，没事多读读《清静经》，磨一磨你的心性。”
清静……静心……
可是他不服！
张禹咬着后槽牙，心一横，从腰间拔出连弩，将所剩的四发□□朝着白化羽接连射了出去。起初周景还想拦，可来不及伸手，这四发箭矢就已经脱离了连弩的箭槽，直朝白化羽面门而去！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这次的箭要慢很多，白化羽只轻轻一侧身就躲了过去，让它们扎了个空。然而他刚躲过这四根箭的时候，就看到前方那个拿着连弩的男子，嘴角勾起了一个诡异的微笑！
有诈！
白化羽还没反应过来，张禹的右手便往前方一抓，脚下道玺灵盘上的那枚印符突然开始大放异彩！道印一出，之前发出的所有箭矢全都像活了一般，轻微地拨动了一下。
扎在地上的八根箭矢全数破土而出，朝着张禹飞了过去。最开始扎空的四根处于二人站位的中间，故最先回到了张禹的手中。
然而要命的，哪里是这四根！
“唔！”
扎在白化羽背身的两根箭矢，竟是十分干脆地扎穿了他的肩膀和手臂，带着两道赫人的血迹从他眼前掠过，飞了出去。而刚刚那四根被轻易躲过，现在扎在白化羽身后不远处的第三轮□□，则是调转箭头，以尖锐的那一端刺向了他那毫无防备的双腿！
“扑通！”
白化羽整个人登时摔倒在地，右小腿被某根箭矢扎了个对眼穿。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张禹这连弩，还有这种无所不用其极的阴招！
然而，即便他已经倒地不起，张禹体内的血液，却仍未得到半分冷却！
十根□□已经紧紧地握在了也的手里，夹杂着白化羽的血液，黏黏糊糊的。这血的触感和腥味，让他再也无法冷却自己胸膛里那颗狂躁的心！
周景看着他这位八师弟的脸越涨越红，拿着连弩和箭矢的双手也在止不住地发抖，心中顿时升起了一丝不安感。
师弟修的，可是清静道啊！
如此心浮气躁，怎么可以？
“师弟且慢！既已制敌，无需痛下杀手！”
周景又想阻拦，却也又一次为时已晚。
张禹手腕一转，将这十根箭矢全部装回了连弩之中，然后对着躺在地上，已经完全任人宰割的白化羽，再一次扣动了扳机！
一弩十矢俱发！
三道血红，七道银白，再度飞向了被倒钩箭重创的白衣少年。而作为师兄的周景尚存理智，知道白化羽不管出于哪个方面的原因都绝对不能死，于是赶紧挥动自己的北斗剑，朝着那十根□□追了过去！
追不上！
眼看着半跪在地上的白化羽就要被射成筛子，周景心急如焚。他将自己的剑伸了出去，却也仅仅拦下了最末尾的那根□□而已！
还有九根！
白化羽看着疾驰而来的九道光芒，握紧了自己手里的流觞剑。尽管持剑的右手没有受到半点的损伤，可白化羽体内灵气已经枯竭，流觞剑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一把普通的木剑罢了。
也许，那些箭矢可以轻松地把流觞剑从自己的手上击飞出去，然后再刺穿他的胸膛。
但白化羽的目光反而越发炽热，似乎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认输。周景也没有放弃，还是继续追着那几道箭矢，想尽力挽救白化羽的生命。反观张禹，却是满脸兴奋地看着箭矢对准的目标，瞳孔收缩，几乎有了些癫狂的神色！
没有人注意到，一条雪白色的轻纱长裙，正从战场的侧面飞速赶来。一面反射着耀眼阳光的镜子被抛到了战场中间，挡在了那九根夺命□□的前方。
“乓啷”一声，镜子应声而碎。
听着这清脆的碎裂声，夜微凉的心又揪紧了一分。可眼看着那几根箭矢就要直直地命中白化羽，她却还隔着有差不多一丈的距离！
一张刻画着许多古怪符号的黄纸出现在了夜微凉的手上，却又在顷刻之间化作飞灰。就在下一瞬间，持符者的身形竟是突然穿越一丈空间，伴随着些许的空间波动，瞬移到了白化羽的身前！
可正当她屏息凝神御动护体灵气形成屏障之时，一条算不得粗壮的手臂登时出现在了她的身前。那只手的主人不顾腿上有伤，拼了命地站起身来，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将她按倒在了一边！
“哎！”
伴随着女孩的一声惊呼，白化羽就已抱着她躺倒在了地上！
夜微凉完全没有想到，白化羽这家伙会搞这么一手！
然而，箭矢破空的声音却迟迟没有刮过二人的耳畔。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察觉到了什么的二人才稍稍放松了一下绷紧的身子，一同直起身子，看向了箭矢本该袭来的方向。
“咳咳。”
那是一个穿着破旧道袍，手里还握着一根竹竿的老者。光溜溜的竹竿上没有枝叶，也没有竹节，仅能从浅绿的颜色分辨出来这还是一条竹竿，而不是什么别的东西。
“前辈？”
“师尊！”
“师……师祖？！”
越关山听着这三声各不相同的称呼，倍感无奈地翻起了白眼，简直和夜微凉的白眼如出一辙。只不过及笄之年的少女翻白眼彰显的是俏皮和可爱，而满脸皱纹的老头儿翻起白眼，就……
就很喜感。
越关山把手里的无节竹往地上一戳，威严十足地沉声斥道：“哼，还真是小瞧了你们。本阁主才出去几天，你们这群后辈就能把内院搞得鸡飞狗跳，真是厉害。”
被老阁主这么讽刺一句，在场的所有人是连大气都不敢出。尤其是刚刚下了杀招的张禹，看到老阁主驾临的时候，心就已经凉掉半截了。
越关山叹了口气，遥遥地看了一眼前方那战战兢兢的张禹，眼里满是失望。他转过身来，看见平日里嬉皮笑脸但在关键时候却分得清是非的周景，心里才稍稍得到了一点慰藉。
作为老阁主和师祖，越关山赞许地拍了拍周景的肩膀，道：“还好有你，才没有辱没了乾字号的门楣。”
“师祖折煞弟子了。是弟子疏于管教师弟才险些酿成大祸，请师祖责罚。”
“我不罚你，我跟你可隔着辈呢，要罚也是大傻子来罚你。”
越关山口中的“大傻子”，自然就是乾门的掌门了。只是这个称呼，也就只有越关山这个做师父的敢叫了。
毕竟谁不知道，仙信阁现任乾门掌门贺玄清是个厉害人物。他曾在往届的霞峰论剑上连拔四次头筹，被东域剑修景仰了整整两百四十年。只是在上一届的霞峰论剑，老阁主强行把贺玄清摁了下去不让他参加，这“玄清剑仙”的名号才被别人抢走，换了前缀。
据说，贺玄清和越关山这师徒俩还因此打了一架斗了次法，不过胜负……就很显然了。
越关山怀念了一下他的得意弟子当年的风光，再回过头来想想刚刚的张禹，心理落差颇大。越想越来气的他，怒意满满地高喊了一声：
“不过！这里还是有我能罚的人的！哼哼哼哼……”
越关山笑得像个凶神恶煞，一时把旁边周景都吓得寒毛直立。不过周景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夜微凉不是“微凉师妹”，而是老阁主的亲传弟子，是“微凉师叔”啊！
难怪之前听见她说老阁主门下有九位徒弟呢，原来是算上了她自己！
这也太玄幻了吧……
周景愣在原地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像个雕塑一样。而越关山，则是慢悠悠地转向了一旁的那个破格弟子，却连半个人影都没看到。
直到他把目光往下低了低。
只见白化羽由于腿伤，早就半跪了回去，而夜微凉竟然也跟着他蹲了下去，整个身子蜷成一团缩在了他的怀里。等越关山的目光照过来，她便像条小猫一样怯生生地抬起了头，委屈巴巴看着越关山，眼里甚至还有闪闪发亮的泪光。
这……
越关山又翻了一个白眼，果然收这丫头做徒弟，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迟早要被这丫头气死！
不气死也要憋屈死！
惹不得打不得骂不得说不得，一察觉到情况不对立马开始卖眼泪，换哪个师父受得了啊！
“呃，还请前辈见谅，晚辈腿上有伤，无法起身行礼。”白化羽先行发声。
“也、也请师尊见谅，”夜微凉一边抽泣着，一边用哭腔解释道，“真不是弟子故意躲您，是他一直抱着我不松手，把我强行摁下来的。”
说完，还当着越关山的面，蹭了蹭白化羽的肩膀。
就算越关山再怎么宠这个天才丫头，忍耐也是有一个限度的。看着夜微凉当着他面胡说八道，还不成体统地缩在白化羽怀里，越关山顿时火冒三丈，喊道：“所以你们两个到底有完没完了？！光天化日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师尊您听我解释！真是他不放手的！不能怪我！”
“是的师祖！因为不扶着师父，我腿撑不住啊！”白化羽立即附和。
是可忍孰不可忍！
当本阁主是眼瞎了还是不存在啊？！
“你们两个！回去之后全部都给我罚抄书！”越老阁主大声呵斥道，“臭丫头，你该不会告诉我，你忘了是哪几本吧？”
完了。
这回是真逃不掉了。
夜微凉扁了扁嘴，低下头来嗫嚅道：“《古器谱》，《灵材图册》，《九州万年纪》……”
“知道就好！五天后抄完给我检查！”越关山气冲冲地说完，便拿起无节竹，拂袖而去。
待到越关山走远，回过神来的周景也带着张禹离开之后，蹲在地上的两人才有了新的声音。
“师父。”
“嗯？”
“我配合得不错吧？”
“还……不错个鬼！要不是你小子嘴上没毛办事不牢，本小姐何至于此！这下好了吧，两个人一起罚抄！”
夜微凉一边说着，一边从白化羽的怀里挣脱了出来。回头瞪了一眼之后，她便撅着小嘴，气呼呼地走开了。
然而，走了还没两步，她就将头转了回来。
“喂，我说，你不会真想让本小姐亲自把你驮……”
“回去”二字还没出口，白化羽缓慢倒下的动作，就倒映在了她的眼中。
“白化羽！”
“扑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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