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循循善诱
【不过既然你不肯说,那就由我来告诉你吧。你叫凌星夏,你还有个姐姐叫凌月秋,而你要保护的东西,名叫九转纺星线,对吗?】
这人……
是谁?
又为什么会被囚禁在这里?
夜微凉皱了皱眉,手握阵解星芒轻松一斩,便把地上的禁制阵法给破除了个干净。接着,她抬手朝着不远处的石子凌空一指,再一抬手,那颗小石头便听话地飞了上去,堵住了那个漏水的洞眼。
两人走了过去,转到了那被囚女子的正面。只见该名女子披头散发,衣服破碎不堪,身上满是被鞭子抽过和烙铁烙过的痕迹。
此等惨状,让夜微凉这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彻底地震惊了。
“你……你不要害怕,”夜微凉尽量把自己的语气降到最温柔的地步,“我们……我们是来救你的。”
“救我……”
那个女子缓缓抬起了头,看向了面前的两人。可没想到,她看清楚夜微凉的那一瞬间,便突然想发了疯似的挥舞着自己那被锁链锁住的双手,大喊道:
“你们又想骗我是吧!啊?!当我蠢吗?!”
锁链被她激烈地晃动着,发出了一阵又一阵的哗啦声。而锁链上贴着的纸符似乎感应到了这不寻常的晃动,纷纷亮起了紫色的电光。
“啊啊啊啊啊!”
强劲的电流顺着锁链导到了那女子的身上,将她整个人都电得抽搐了起来。她声嘶力竭地喊着,听在夜微凉的耳朵里,就像是拿刀子在她的心上划一样。
一会儿之后,纸符上的电流停了。而那女子也就重新把脑袋耷拉了下去,安静了下来。
“小化羽。”夜微凉侧过头去,唤了身旁的白衣少年一声。
白化羽心领神会,点了点头。他御动术法,脚踏流觞剑飞身而上,将锁链上的六张雷符全都揭了下来。
“刷刷刷——”
几道剑气扫过,那女子手上的锁环应声而碎。而绑着她身体的绳子也都被白化羽砍断,断成几截落在了地上。
失去了铁链和绳索的借力,那个身负重伤的女子便前倾着倒了下来。夜微凉赶紧跑过去接住她,将她扶到了一边。
夜微凉将那女子脸前那被水润湿的头发扒开,测了测她的鼻息之后,说道:
“看起来是被雷符电晕了,不过她身上的伤确实很重,得先帮她疗伤才是。”夜微凉说着,从自己的戒指里取出了一枚红红的丹药,喂她咽了下去。
很快,被囚女子身上的伤口开始愈合,就连那通红的鞭痕和烙印也变淡了一些。她的脸色开始由苍白变得红润,已经有了幽幽转醒的征兆。
白化羽顿时眼前一亮,惊叫道:“什么丹药,这么神奇!”
“开玩笑,本小姐亲手炼制的生肌愈骨丹,骨头碎了都能给你重新长好,更何况这点皮肉伤呢。”夜微凉将空了的丹盒收了起来,继续道:“只是这丹药的炼制成本好贵的说……”
“咳,咳咳……”
坐在地上的那个女子咳了两声,缓缓地睁开了眼。或许是出乎她的意料,在看到白化羽和夜微凉的一瞬间她就立刻将双眼完全睁开,但仍是气力不足地问道:“你们……真的是来救我的?”
“是啊,你现在安全了。”夜微凉甜甜一笑,“你先前那么激动,应该是看到了我们的木牌吧。所以我猜,把你囚禁在这里并且施以酷刑的,就是揽月宗的人,对吧?”
衣衫褴褛的女子沉默着点了点头。
“那他们为什么要把你抓起来呢?”
“因为他们想要……”
女子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眼里满是戒备的目光,似乎又开始怀疑面前的这两人究竟是何居心。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而是以手撑地,防备地往后退了退,仰视着夜微凉说道:“我凭什么信你?”
“为什么不能信我呢?”夜微凉的笑意浅浅地说道,“如若我们真的是假意救你,为了在你面前演戏从而套你的话,那么我们何必要挂着揽月宗的牌子呢?不过,你当然可以质疑我,说我刚刚的这些话可能也是剧本的一部分。所以,为了证明我的来路,我可以给你拿出点真凭实据来。”
夜微凉说完,从空间储物戒里取出了一块翠绿玉牌。玉牌上篆刻着一个古体的“信”字,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但仅此一字,就可镇住东域的任何一个宗门,包括晚枫海。
那女子瞳孔微缩,喃喃道:“江湖百晓生,东域仙信阁……”
“认识就好。这东西,全天下没人敢仿制。”
夜微凉说着,将少主令收了回来,继续问道:“现在你可以相信我们了吧?我想跟你谈一笔交易,一会儿我会问你几个问题,如果你能如实回答并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我不光会给你几颗恢复灵力的丹药,甚至还能帮你找到那个害你的人,顺手帮你报个仇。怎么样?考虑一下?”
夜微凉注视着眼前的这个女子,没有放过她的任何一个动作。当女子那攥紧拳头的动作收入夜微凉眼底的时候,她就明白,此事已成。
“好,我相信你。只要能帮我找到那个人,我什么都答应你。”
白化羽抱剑站在一旁,看着夜微凉那波澜不惊的神色,不禁感慨。
这小家伙,还是和以前一样老谋深算。
夜微凉开心地笑了笑,开始了她的询问:
“第一个问题,你是怎么被抓的?”
“我在半夜修炼的时候被人下了迷烟,那个迷烟很古怪,无色无味,就算我有修为在身,但还是不自觉地就晕倒了。然后醒来时就在这里了。”
“时间呢?”
“去年三月初九,这个时间我记得很清楚。”
去年……
白化羽原本还靠在洞壁上休息,听到这两个字的时候却突然神情一震,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夜微凉。只见她脸上的表情镇定得吓人,似乎这一切都早已在她的掌握之中。
白化羽将脑袋摆了回去。
夜微凉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就应该没他什么事了。
“很好,第一个问题结束。第二个问题,是谁对你下的手,你可曾见到过他的脸?”
女子摇了摇头:“没有见到,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是被阵法和符箓压制住了修为,与凡人无异。而他戴着面具披着斗篷,我根本看不到他的容貌。”
“好,第三个问题。”得到了没有意义的回答,夜微凉似乎并没有沮丧,仍是语气轻快地继续问道:“他严刑逼供,是想从你口中问出什么呢?”
那女子听到这个问题,原本低着的头突然抬了起来。在看清夜微凉脸上那抹善意的微笑后,她又默默地将头低了下去,嗫嚅道:“抱歉,这件事情对我很重要……我……不能说。”
“好,我尊重你的决定。”
“你……居然不追问……”
“既然你不想说,我又何必要强逼呢?若是那样,我岂不是和那个抓你的人没有分别了。”夜微凉笑着说道,“那么我的第四个问题要来了,你认识一个叫方方的女孩吗?”
“你认识方方?”那女子突然就提起了精神,“她现在在哪里?”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是确定一下你是不是认识这个人罢了。”夜微凉淡淡地说道,“第五个问题,你知道星月裁缝铺吗?”
夜微凉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只不过此时笑容满面的她在旁观者白化羽的眼里,像极了一只老狐狸。
那女子的表情松动了一瞬,被夜微凉尽收眼底。
“我……在落霞城的时候,听说过。”
“好,问题问完了,谢谢你的配合。”夜微凉将腰杆挺直,转身走开。
“我的回答……你是不是不太满意……但实在抱歉,有些东西我真的不能说……”
“不,你的回答很有价值,交易成功。”夜微凉说着,一扬手就丢出了一个小锦盒,“这里面是我承诺给你的丹药,你现在先服用一颗,大致就能恢复到练气后期的修为。这种事情急不来,你要想把你的融合期的修为全部找回来,是需要慢慢调理的。而且在服药的这段日子里你一定不能动用任何修为,只能静养,知道了吗?”
“谢……谢谢。但可是我说的东西,其实都没什么啊?”那女子拿着锦盒,并没有着急打开看里面的丹药,而是继续抬着头,怔怔地向夜微凉问道。
“可是我并不这么觉得呀。”夜微凉转过身来,俏皮地歪了一下脑袋,眯眯眼,用孩童般的口气说道:“不过既然大姐姐你不肯说,那就由我来告诉你吧。你叫凌星夏,你还有个姐姐叫凌月秋,而你要保护的东西,名叫九转纺星线,对吗?”
旁边的白化羽不着痕迹地低笑了一声。
不愧是她。
“你……你居然……”那女子的心中秘密被夜微凉轻易戳穿,心中巨震。
“想想我来自哪里,你就不会觉得奇怪了。”夜微凉双手抱拳,弯腰朝着凌星夏行了一礼,“抱歉凌小姐,方才在下的问话方式颇有冒犯,得罪了。”
“啊……没有没有,我还要感谢你们救了我呢……要不是你们,我这辈子可能都要在那根木桩上度过了……”
“这辈子?”
一直在墙边靠着的白化羽突然发声,将这边的两人吓了一跳。他稍一使劲就从石壁上弹了起来,转向坐在地上的凌星夏,说道:“你没听说过滴水之刑吗?修士一旦离了法器,灵力再强也不过是体魄略强于凡人的人类。更何况你的灵力还被符咒封印,就更与常人无异。如果我们没有来救你,一个月之后,你的头皮就会被水泡软。三个月之后,你的头发会开始脱落。七个月之后,你的头皮也会慢慢地溃烂,被溶解在水里,顺着你的脸颊慢慢地流下来。然后,水滴就会清脆地滴在你的头上,再过一年,你的头骨就会被彻底滴穿,而你,也就可以去阎王殿报到了。”
凌星夏听着这些,整个人呆住了。
白化羽叹了一声,继续说道:“而这段时间里,你的意识将会一直很清醒,将会眼睁睁地看着你面前的那块动物头骨被水生生滴穿,也将会清晰地感受到每一滴水给你带来的痛苦。随着时间的推移,你所受的摧残和折磨就会越来越大,直到桌上的那个头骨和你的头骨被同时滴穿。也就是说,所谓的一辈子,也就两年不到罢了。”
凌星夏听完白化羽这轻描淡写的讲述,低着头,全身都颤抖了起来。她盘腿坐在地上,瞳孔剧缩,指甲早已嵌进了掌心的肉里。
夜微凉瞟了一眼地上的凌星夏,然后三步并作两步朝着白化羽跑了过去,趁他还满脸疑惑没有做出防备的时候,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
“你小子瞎说什么啊!你看你把小姐姐吓得!还有,咱们仙信阁里什么时候有书记载了你说的那玩意儿,说,是不是你小子思想邪恶,自己去找了那些宣扬社会黑暗的禁书看啊?”
“血溅白练六月飞雪啊凉儿!这明明是昨天你自己说的!”白化羽大呼冤枉,“昨天我捏你脸,然后你见我跑远,便用传讯玉简向我喊话,说要把我绑在椅子上然后往头上滴水,不把我滴成秃头就不解气来着……”
“胡说!本……本小姐什……什么时候说过那些!”夜微凉手上加劲,疼得白化羽连连求饶。可她像是没听见似的,继续揪着白化羽的耳朵,教训道:“明明是你自己思想肮脏邪恶龌龊黑暗,还想倒打一耙?肯定是你觉得昨天白天做的事愧对于本小姐,然后在万般悔恨之中,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在梦里产生了本小姐要虐待你的那种幻觉!还不承认!耳朵不想要了?”
“是是是,是是是……凉儿快放手快放手,我承认,我承认……是我错了,是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下次不敢了?此话当真?你要是骗我怎么办?”
“我的姑奶奶啊……我哪儿敢骗你啊……”
“姑奶奶?你是在骂我老吗?我看你另一边的耳朵也不想要了……”
夜微凉装出一副傲慢的样子,像是不肯罢休似的继续拎着白化羽的耳朵。但其实啊,她的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兔崽子,还真当本小姐治不了你了。
偶尔开开玩笑调戏一下可以,亲亲抱抱举高高也可以,但是捏脸这种事情是绝对……
等等……
啊啊啊啊……
为什么自己的潜意识里会有这种想法啊啊啊啊……
什么嘛!明明是都不可以的!
嗯!绝对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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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过去这么久了,她还是不吃不喝,也什么都不肯说吗?”
傍晚时分,一个穿着绿衣绿群,面容少女模样的女修提着几个食盒走近了一间普通的砖瓦房。这间瓦房虽说十分朴素,却坐落在一片极其漂亮的竹林之中,十分僻静。竹林的外面是青山秀水,在这初春时节,显得格外地生机盎然。
砖瓦房的门口设有一把藤椅,椅子上坐着一个与她服饰样式差不多的蓝衣服赤脚小女孩,愁眉苦脸的,似乎心情不好。
“是呀,我怎么劝都没用。”门口的那个蓝衣小女孩无奈地说道,“二姐你不是说,这个小姐姐只有筑基中期的修为吗?那她就算练过辟谷,四天四夜连水都不喝一口,应该也是不行的吧?”
“可不是嘛,我这食盒怎样拿过来的,就是怎样拿回去的。大姐又跟我们说不能浪费食物,搞的我最近都吃胖了……”那绿衣女子把食盒放下,透过窗户往房里看了几眼,叹了口气。
“二姐!大姐教导我,说话要讲良心!明明每次加餐,都是我吃得多好吗……”蓝衣服女孩哭丧着脸说道。
“给你多补补身体不好吗,你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二姐对你好你还不领情,二姐好伤心哦。”
“哼,我去跟大姐告状去。”蓝衣女子说着,准备从藤椅上站起。
“哎别别别,你大姐在闭关炼器呢,如果你去打扰她,她可能就又要炸炉了……”
“嘭——”
山的那边,恰到好处地传来了一声巨响。
听到那声响动,蓝衣小女孩跳了起来光脚站在藤椅上,用手指着面前的绿衣二姐,大声喊道:
“哦!你完了!肯定是二姐你的乌鸦嘴,又害得大姐炸炉了!”
那个被唤作“二姐”的女子,此时脸上的表情极度精彩。
可就在此时,一道洪亮的叫喊声瞬间划破了竹林的宁静。
“哈哈哈哈!老娘我终于把二少要的那破玩意儿炼好了!”
一个大红色的身影踩着一把漂亮的宝剑,以极快的速度穿林而过,落在了竹屋的前方,是一个眉清目秀,身材高挑的女修。
“嘿,就知道你们在这里偷懒,正好,给你们看看!”
她向着门口的那两个人晃了晃自己手里的东西。那是一只颇具质感的防护手套,闪烁着暗蓝色的金属光泽。
蓝衣服小妹妹顿时面露喜色,挥舞着手臂高喊道:“大姐!刚刚二姐她欺负……唔唔唔……”
她话说到一半,就被她那个坏二姐捂住了嘴。把蓝衣小妹老老实实地摁在了怀里之后,绿衣二姐人畜无害地笑了笑,道:“嘿嘿,大姐你闭关出来了?二少要的手套炼好了?”
“开玩笑,你们大姐我亲自操刀,还不是手到擒来。只是这手套花了好多好贵的九天陨铁,还是二少特意要求的,也不知道用来干什么。现在还只是做好了一只,还有左手的要做呢。嗨,不愧是富得流油的二少,有钱任性啊。”
红衣二姐一边说着,一边把目光看向了摆放在瓦房门口的那个棕色食盒。她眉头一皱,问道:“诶?你们是来送饭的?这房里还有别人?”
“是的大姐,”绿衣服放开了自己的小妹,然后很自然地无视了她那富含怨念的目光,对红衣女子说道:“前几日,有个人闯入咱们月华山禁地,被防护阵法给震晕了。然后我发现了她,就把她带了回来。不过,她不吃不喝,我们问她什么也不说,就跟个木头一样。”
“她居然闯过了防护阵法?有点意思,我去看看。”红衣服大姐把手套收好,纵身一跃就来到了瓦房门口。待绿衣二姐解开了房子的禁制后,红衣女子便轻松地推门而入,见到了一个被捆在椅子上的人。
那人穿着男子样式的灰白色长衫,形容却有着一种男子不该有的阴柔。细而察之,原来是个假小子。
看清假小子的容貌,红衣女子的眉睫猛地一跳。她的脸上浮现了几分玩味的神色,但很快就隐藏了起来。她清了清嗓子,开口盘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要擅闯我们月华山?”
被捆着的假小子冷哼一声,侧过了头去。
“不告诉我就不告诉我呗,但你何必要和自己过不去呢?连着几天不吃不喝,搞得好像我们在虐待你一样。”
“难道不是吗?”那人突然激动,大喊道:“如果不是,那你们为什么要一直绑着我?还要用符咒压制住我的修为?!”
“喂喂,是你擅闯我们月华山在先的好吧。把你绑起来当然是为了防止你搞事啊。”红衣女子不紧不慢地说道,“问你啥你也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来炸山的?”
“你——”
“好啦,我也不跟你瞎扯了。”红衣女子搬来一张凳子,端坐在了那假小子正前方,笑着说道:
“其实我认识你。你叫方方,是西域天器宗宗主曲宇轩的得意门生。说吧,你们天器宗大老远地跑来我们揽月宗,还不走正门,是有何贵干啊?”
“你……你居然认得我?”方方十分震惊,“而且,我是曲宗主的徒弟这件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嗨呀,我的方方妹妹,您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红衣女子咧开嘴笑了笑,“不知你可否记得,八年前,你师父曾经带你出过一次西域。那次,我与你有一面之缘。”
方方抬了抬眼眸,有些讶异地说道:“八年前……啊,我想起来了,你是……”
红衣女子伸手捂住了方方的嘴,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过了一会后,她拿开了捂着方方的手,柔声道:
“我的名字叫曲镜茗,是个炼器师,初次见面,不知这位道友,姓甚名谁?”
方方听着曲镜茗的这套说辞,愣了愣神。
“我……我叫方方,见过……见过曲炼器师。”
“嗯。”
曲镜茗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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