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分道而行
【短短两盏茶的工夫，就无声无息地将我们月华山的禁制阵法给破出了个大窟窿……究竟是谁，这么厉害……】
揽月宗禁地，月华山。
曲镜茗身处于一间普通的炼器室中，旁边是一座一直冷却着的冶炼炉。她坐在桌旁，手里握着一杯品色不错的茶，正和桌对面的女子聊着天。
“听说趴地上玩石头的那些中年大叔们最近有些焦头烂额啊，”曲镜茗转了转手里的茶杯，“似乎是有位大人物给他们下了道难题，解一个什么禁制……啊，我听隔壁小王说的。啧，几个紫灵位的秃头怪研究那么久都研究不出来，真是丢人。”
“哦？那若是姐姐接了个七品仙宝的差事，又会比那些秃头怪好多少呢？”坐在曲镜茗对面，身着绿衣的二姐淡淡地说道。
“我——”
曲镜茗一时气急，冷哼一声道：“哼，绿小叶，可别忘了我当初上月华山的时候，你是怎么输给我的。哎呀呀，这么一说，我也有点不记得了，那天晚上，是哪个输不起的孩子扑进我怀里一边捶我一边嚎啕大哭来着……”
“停，大姐，你再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就跟你断绝姐妹关系。”
看着面色有些难看的绿小叶，曲镜茗哈哈大笑。
绿小叶叹了口气，耸了耸肩，将话题岔开：“对了大姐，你年纪轻轻，自己的修为也才只有融合后期，却能炼制出窍期修士使用的六品法宝。之前你说你只是个自学成才的散修，可我怎么总觉得……你是个炼器师宗门，亦或是炼器师家族出身呢……”
曲镜茗熟练地笑笑，道：“没有的事。我就只是看了几本有关炼器的书，就毛手毛脚地开始了，然后主要是运气比较好，前期没炸过几次炉，就一路顺风顺水地发展下来了呗。”
“嗨，真扫兴，大姐你每次都这么说。不过你姓曲，西域天器宗的宗主也姓曲，所以你和天器宗之间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别想骗我。”
绿小叶不满地说着，见曲镜茗一直沉默，便又换了个话题：“不过也多亏大姐你来了，不然我们炼器师们还得被那群秃头怪欺负呢。不就是仗着有几个紫灵位阵修嘛，看把他们牛的。”
“在当今九州，会布紫灵阵法的阵修已经不多了。就算是阵修最多的南域，紫灵位阵修也不过千余。以前纵横阵派倒是出过一个很厉害的阵修，号为霜居士，但已经仙逝四百年了。所以当今整个九州，除了纵横阵派的掌尊蒲风铃之外，就没有红灵位的阵修了。而比红灵阵法低一阶的紫灵阵法，杀阵可杀融合期，困阵可困金丹期，高等阶的御阵甚至可以硬抗元婴期的全力一击，算是很高强度了。刚刚说了，即便不如那阵修界的第一人，紫灵位阵修也称得上是凤毛麟角，咱们揽月宗能有幸收到三个，已经很不错了。”
“咱们揽月宗？”绿小叶的表情突然变得微妙起来，“大姐，你什么时候变成‘咱们揽月宗’的人了？”
“唉……有什么办法呢……”曲镜茗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杯中的清茶一饮而尽。
“月华山的这个圈，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它虽然是一座束缚自由的囚笼，也是一把能够护佑平安的保护伞。只是有一件令我非常内疚的一件事，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去偿还了……”
曲镜茗说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平添了几分怅然和怀念的神色。她远眺着窗外的秀丽景色，似已出神。
绿小叶凝视了她许久后，也无奈地叹了口气，站起身子拉上了曲镜茗的手，道：
“怪我，大姐，我不该跟你提起这事的。走吧，我带你去外面散散心，以前的事情，就别想了……”
曲镜茗回过头来，看着绿小叶那张温暖亲昵的脸，笑着同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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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真的，我好多了。”走在月华山山脚附近的道路上，曲镜茗如是说道。
“好多了吧，我就知道大姐你喜欢这里的雾。”绿小叶面带微笑地看着周围氤氲着的白色雾气，说道：“有外界屏障的保护，这里的雾气经久不散。久而久之，这雾气就与天地灵气交织在一起，密不可分。在这儿散步，一呼一吸之间都是充沛的天地灵气，确实是令人心旷神怡啊。”
“是啊，”曲镜茗低头看着脚下的湿润泥土和路边的嫩绿小草，柔声道：“这雾中的灵气不光来源于天地，更多的是我们身后的这座月华山。相比起整座月华山灵脉中蕴藏的灵气，这雾中灵气只不过是九牛一毛。只可惜直接吸取自然灵气的方法早已失传，也就少了一条修炼的捷径了啊。”
绿小叶叹道：“是啊，真可惜。直接抽取自然物体之中灵气的功法和秘宝早就失传了……”
“安啦，潮声阁那都是千年前的陈年往事了。”曲镜茗笑吟吟地说着，缓缓抬起了头。
抬起头的瞬间，曲镜茗的表情突然变化了几分。她把眼睛睁得大了点，似乎想用目光贯穿这厚重的浓雾，看到远处的景物。
“大姐，怎么了？”绿小叶看她表情不对，忙问道。
“你有没有觉得……前面的雾有点淡了……”
“淡？”绿小叶顺着曲镜茗的目光向前看去，皱了皱眉，“听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点……”
曲镜茗的神色有些凝重。她唤出了自己那把火红色的长剑，然后一把抓过绿小叶的手腕，纵身一跃就带着绿小叶站了上去。
“自从六年前我初入月华山到现在，可从未见过这雾变淡。事出蹊跷，我们必须去看看。”
曲镜茗说完，便操纵着脚底的火红色长剑飞了起来，顺着月华山周围的那道白圈向着前方疾驰而去。随着他们一路飞来，发现月华山周围的这些雾气越来越淡，直到几乎完全消失。
一红一绿两道身影从剑上跳了下来，紧张地环视了周围一圈。曲镜茗心里清楚，这个地方仍是月华山的边界，本来还是应该有迷雾在此的……
可现在这里，却是半点雾气都没有了。
“大姐，这里的雾气不知道为什么就消失了。”绿小叶朝外走了几步，却突然神情大震，焦急地喊道：“大姐快过来！圈边的禁制没了！”
曲镜茗闻言大惊，一个纵跃就来到了绿小叶的身边，踩在了白圈的边缘。她试探性地伸了伸手，果然是半点阻力也没感觉到。
“怎么会……”
曲镜茗低头看了看地面，只见这附近方圆几丈的区域内，都是一片平坦，毫无异样。
她皱了皱眉，放出神识查探了一下这片区域。
“剑来！”
听到主人兼“亲娘”的呼唤，那柄火红色宝剑便迅速地飞到了曲镜茗的手里。她握紧剑柄，朝着刚刚神识感知到的几个地方，算好距离一剑斩去！
鲜艳如火的剑气瞬间席卷了整片草地。这剑气正如它的颜色一样，既凌厉又霸道，还携带有八卦之一的离字法术，将地面上一些的小草给烧掉了。
曲镜茗剑法如魅，在这片草地上飞速穿梭斩出数道剑气之后，就凌空跳回了绿小叶的身边，把剑势收了起来。
一道蓝光从地底下冒出，却又如同青烟一般消散在了风中。
烧秃了的地面上，赫然露出了数十个小坑。绿小叶走近看了看，只见坑里面无一例外地装着白色的细腻粉末，而这些白色粉末对于修士而言，是再熟悉不过的东西了。
“灵气耗尽之后的灵石残渣……”绿小叶将坑里的粉末抓了一点起来用手指搓了搓，“这可是阵基灵石啊！大姐你怎么……”
“嗡——”一声轻响过后，外面又升起了那道熟悉的紫色光幕，隔开了圈内和圈外。
“这……”绿小叶看着刚刚升起来的紫色屏障，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虽说我是炼器师，但也不代表我一点儿也不了解阵法。”曲镜茗将宝剑归鞘，说道：“这儿的阵法被人动过，而且是一个高手。看到先前的那道蓝光了吗？那分明只是一座小小的蓝灵阵法，却凭借着巧妙的布阵点位，以阵中阵的方式，局部压制住了我们的紫灵禁制。”
绿小叶抿了抿嘴唇，有些焦急地喃喃道：“可是我们……没有听到任何动静啊。而且我们之前散步的时候是来过这个地方的，当时也没有见到……”
曲镜茗叹了口气，说道：“是啊……短短两盏茶的工夫，就无声无息地将我们月华山的禁制阵法给破出了个大窟窿……究竟是谁，这么厉害……”
曲镜茗感叹着，和绿小叶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山顶。
“但愿这位不速之客，没有什么恶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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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山的海拔和占地面积远不及北边的月璇和月芒，它更像是一座小丘，而不是山峰。不过即便如此，月华山依旧是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在美貌这方面，她可从来都不甘居于她隔壁那个叫做月芒山的姐姐之下。
不过比起揽月大殿所在的那座月芒山，月华山更有几分人间仙境的味道。在数百个紫灵阵法所凝成的一个巨大屏障之下，还有一层浓浓的白色雾气笼罩着月华山，像是一重浑然天成的禁制，将月华山里的所有，都掩盖得严严实实。
月华山山脚下，画着一个白圈，是很久以前阵修们布置禁制阵法时的一条基准线。这个白圈的里面是月华山一整座山，而白圈的外面，则是被数个紫灵阵法所屏蔽在外的“圈外”。
所以在揽月宗，月华山被称作禁地。只有几个有资历有身份的人才能手持令牌进去，别的普通弟子则是半点机会都没有。他们只知道，月华山上有着一群很厉害的炼器师炼丹师，还有好几个紫灵位的阵修，都是惹不起的大人物。也正因为有他们，揽月宗的弟子们才经常能得到不错的丹药和符箓，而且法器坏了也有人修，属实便利。
这不，月芒山主峰上的百丹堂里，就站着好几个人。
排在队伍前面的一个妙龄女子刚从柜台上拿了丹药，转过身来正欲离开百丹堂，却无巧不巧地瞄到了队尾的白衣少年。她心里一喜，紧张兮兮地朝着白衣少年的周围看了几眼，确认了什么之后，便又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迈着正常的步子走了过去。
到了白衣少年身旁的时候，她突然闻到了一股很奇怪的味道。这种明明很浅淡，却又挥之不去的味道她从未闻到过，而且……好像是从白衣少年身上散发出来的。
不过她并没有在意那个，而是履行着自己刚刚想出来的搭讪方式，故作惊讶地惊呼道：“诶！你不是那个……白化羽师兄吗？”
听到这句话，排在白化羽前头的几个人也回过了头，讶异地看了白化羽几眼后，便都朝着他一抱拳，道：“见过师兄！”
白化羽看着这几张在试炼时见过的熟悉面孔，懵懵地皱了一下眉。
“我刚入门，不应该是师弟吗？”
“白师兄不记得了吗？我是同一批入门的新弟子啊，算是平辈，但你是宗主大人的嫡传弟子，所以我们叫你师兄也没啥问题。”队伍里的一个人解释道。
“哦……这样啊……”
白化羽点了点头，朝着他们友好地笑了笑，算是一个不正经的回礼。
出名之后，似乎真的挺麻烦啊。
“呃……那个，那个……师兄，我是余长老的小徒弟。然后……这是我的神识印记。”那个女子一边小声地说着，一边满脸羞涩地递给了白化羽一个白板，白板上印刻着一个方形的复杂印符，呈蓝色。
白化羽依旧是保持着有礼貌的笑容，道：“这位仙子你好，我有道侣了。”
女子脸色一变，着急地说道：“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初入揽月宗，想必……想必还不太熟悉这里。而我……我这几天已经把宗门的地形和路线都摸清楚了……所以以后如果有需要的话，可以让我带你去熟悉熟悉月芒山的环境，到处走走什么的……嗯……师兄再见。”
小师妹说完，把印着自己神识印记的卡片往白化羽手里一塞，就飞快地跑走了。
白化羽看着那个女子远去的背影，心头有种莫名的愧疚感，自己这样，是不是有些太不礼貌了。
他低头看了看这张卡片和卡片上的神识印记，轻轻地叹了口气后，就将它收进了乾坤袋。
不多时，队伍就排到了他。
百丹堂门面不大，只有个小小的柜台。柜台后面是许多个写了标签的小抽屉，应该就是存放丹药的地方了。
“你也是新来的弟子吧？以前没有见过。”柜台后的慈祥老叟笑着说道，“咱们揽月宗有传统，新来的弟子都可以得到一份助长修为的丹药，你等等哈，我找找看……”
老叟说着，便准备弯下腰去翻找。
“不用了前辈，我这次来不是来领丹药的，”白化羽从怀里取出了一个漂亮的丹盒放在了柜台上，彬彬有礼地说道：“前辈您既然是管百丹堂的人，想来在丹药这方面，应该是有所建树的吧？”
老叟红光满面地站了起来，道：“建树不敢当，只能说是稍有涉猎罢了。怎么，你有什么有关丹药的事情问我？”
“有啊，我想请前辈帮忙看看，这枚丹药的成色怎么样。”白化羽说着，便把柜台上的丹盒平推了过去。
“哦？”红脸老叟顿时来了兴致，将柜台上的丹盒拿起，小心翼翼地打开了盒盖。丹盒一开，一股浓郁扑鼻的丹香席卷而来，将老叟那原本镇定的表情给瞬间打碎。
他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要细细地品味一番这好闻的丹香。三息过后，他缓缓地睁开了眼，将丹盒捧得高了些，拿到了自己的眼前。
一双浑浊的老眼在看到这枚仙丹的瞬间，似乎瞬间变清明了许多，好长一段时间都没眨眼。
“还是新丹……”
老叟一直盯着手里这枚仙丹，许久之后才长长地出了口气，稳了稳自己的心神，开口问道：“你这丹，是从哪里来的？”
白化羽浅笑，回答道：“我昨日，自己炼的。”
“你说什么？！”老叟的嗓门出奇的大，“你说这丹，是你炼的？！”
“怎么了？”白化羽眸色深深，波澜不惊。
“没……没什么……”老叟自知过于激动，便稍微敛了敛自己的语气，“难怪我闻到你身上有股子淡淡的香味，原来是个成天与丹炉作伴的炼丹师啊，真是青年才俊。”
“炼丹师说不上，我也就是照着书上说的按部就班地炼了几回，依葫芦画瓢，随便炼着玩儿罢了。”
老叟听到这，不禁笑了起来。他摆了摆手，一副什么都明白了的样子，说道：“哈哈哈，炼着玩？你可知道，你这枚丹既有丹香，又有丹纹，少说也有上五品的丹阶。哪本书这么厉害，能让你炼成这样的丹？别装样子了，你这次带着这枚丹找我，其实更多的是想露一手给我看吧？”
白化羽也顺着老叟的意，故作腼腆地笑了笑，道：“还真是瞒不过前辈。”
“那你这位五品天才丹师，找我这个愚钝的老家伙，有什么事？”
“前辈无需妄自菲薄。不过既然前辈这样问了，晚辈也就直说了。”白化羽朝着老叟拱了拱手，道：“其实我这次来揽月宗，是为了去月华山，当一个专心炼丹的炼丹师。早就听闻东域缺丹修，而揽月宗对三修的待遇又一向很好，所以我就来了。”
“原来如此，你知道我身为百丹堂的看堂人，自然猜到了我和月华山里面的人有联系，真是聪明。只不过月华山，可不是说进就能进的……”原本还热情满满的老叟顿时犯起了难。
“这样啊……”白化羽故作失落，低下了头来喃喃道：“本来还想把丹方给前辈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改进的，现在一想还是……”
“等一下！”
老叟连忙改口，双眼发光地说道：“虽然宗门有规矩，但我今天就擅自做个主，带你进月华山走走！怎么样，丹方呢？”
呵。
果然不出凉儿所料，这个老头儿，是个货真价实的丹痴。
白化羽勾了勾嘴角，从怀里取出了一卷长长的清单。老叟连忙将它抢过，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
“那前辈，月华山的事……”
“好说！好说！”
老叟开心地说着，原本就红润的面色此时更是红得像个熟透的柿子一样。他笑吟吟地把丹方收了起来，再将柜台上的丹盒物归原主之后，就拉着白化羽走出了百丹堂，然后脚一蹬地，就朝着月华山的方向御空而去。
“跟上！”有些沙哑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白化羽闻言，脸上升起了一丝浅笑。他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丹盒，不禁想起了昨夜，一位虚岁二八的少女熬夜炼丹，最终累倒横趴在床上睡着的模样。
“果然，计划很顺利，只是辛苦了凉儿啊。也不知道她那边怎么样了……”
他看了那已变得很小的老者背影一眼，便唤出了自己的流觞剑，随后双脚踏于剑上，法诀一捏，便随着丹堂老叟引领的方向御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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