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化敌为友
【还请凌掌柜相信我们仙信阁的办事能力，我以我们仙信阁的名誉担保，令妹的安全，绝对可以让您放心。】
“九转纺星线……”
凌月秋看着夜微凉手里那个画满红色线条的盒子，不禁愣了愣神。她平复了一下心情，狐疑地看了面前的这一男一女几眼，戒备道：“你们和这丫头是一伙的？”
凌月秋口中的“这丫头”指的自然是方方了，只不过这个从小就被父母当成男孩儿养的假小子现在正一动不动地趴在凌月秋的背上，就连刚刚紫灵杀阵风雷大作之时都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夜微凉侧目看了方方几眼，确认她真的还处于昏睡状态之后，便直言道：
“算是吧。今年揽月宗新弟子招收，我们两个就一起参加了他们的选拔试炼。在来的路上我们碰见了方方，便结伴而行。后来我们三人都通过了初选，然而就在正式试炼的时候，方方却没有来参加试炼。之前方方跟我们说她有一个儿时的玩伴在揽月宗，只不过方方传讯找她的的时候，不知是因为传讯玉简失灵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并没有联系上。”
凌月秋听到这儿，表情松动了少许。
夜微凉瞧了凌月秋一眼，轻笑一声，道：“后来，我们俩通过了试炼，成为了揽月宗今年的新弟子。可是方方，却就此失踪了。直到后来我们进了月华山才知道，她因为强闯阵法被这里的人抓了起来。不过说来也巧，这里的炼器师大姐跟方方也有故交，于是在我执掌阵派之后，她便想请我暂时破开禁制送方方出去，这不，我就来了。然而，我却惊讶地发现，方方居然被人先一步救走了……”
夜微凉眸色深深地看了凌月秋几眼，笑着说道：“凌掌柜，后面的事情你也就知道了。我猜测劫走方方的人会从这条路逃逸，便在此设下陷阱，希望能抓到这个神秘人。哈哈哈，实在没有料到，救走方方的居然是凌掌柜您，实在是误会，误会。”
言毕，夜微凉还绘声绘色地拱了个手鞠了个躬，一副深表歉意的样子。
凌月秋沉默了一会儿，说道：“这倒没什么，反正紫灵阵法也伤不了我。当初你们来我店里买衣服的时候，就特意打听了一下九转纺星线的事情，没想到你们还真的找上了揽月宗……”
话说到这，凌月秋的眼神突然变得危险了起来。这非比寻常的目光再配上她那平淡无奇的表情，颇有笑里藏刀的意味。她将右手的五指完全地伸展开来，心念方起的同时，那枚漂亮的蓝色戒指寒光一闪，一道半寸长的，还未带上寒气的灵气光刃便出现在了那枚戒指的正上方。
即便这道灵气刃锋比起刚刚那道寒意逼人的秋霜月刃只能算是一个襁褓中的婴孩，但它的凌厉程度和灵气波动，还是能让白化羽和夜微凉这两个筑基融合期的小修士心头一凛。
“但我不管你们的目的是什么，但我还是想知道，九转纺星线为什么会在你们手上！我妹妹呢！”
凌月秋虽然心急如焚，但几百年的道行和阅历并不允许她那么冲动。她努力地压着自己的声调，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元婴期修士，虽说已经修好了身，却并没有修好心。身，躯体也；心，心性也。常言道，大道无情，唯有清心寡欲者方能领悟大道，飞升成仙。虽说拥有七情六欲乃是人之常情，但冲动和盛怒这种选项对于修士来说，却是很大的阻碍。试问，在这仙灵九州之上，在这大千世界之中，又有哪个修仙人会和自己的修为和前程过不去呢？
白化羽看着凌月秋手上的那道指间刃芒，下意识地握住了夜微凉的小手，然后上前半步挡在了她的身前。同时，他的右手拇指已按在了流觞剑的剑格上，时刻准备着将它推出剑鞘。
凌月秋看着白化羽的这个小动作，有些失神，似乎回忆起了什么东西。
看着神情有些恍惚的凌月秋，夜微凉机灵地眨了眨自己的大眼睛。她冲着白化羽露出了一个颇具安抚意味的微笑，摆开了他的手走上前去，镇定自若地说道：“凌掌柜你先别着急，我说的误会，可不只是刚刚的那个误会而已。”
“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凌掌柜您不仅误会了我们，也误会了方方。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此次前来月华山，破我阵法，解我禁制，不是为了把方方救走，而是……
“找她兴师问罪的吧？”
凌月秋被说中了心中所想，一时不知该回应些什么。
“你从一开始接到方方的求救讯号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怀疑她的来意了。再加上她说的地点是揽月宗的月华山，你便更加无法镇定了。因为你的妹妹凌星夏就在揽月宗，而她一直没有跟你这个做姐姐的有来往，你也不知道她现在的情况。于是，你怀疑天器宗为了强迫你回西域，派人绑架了凌星夏，想用九转纺星线和你妹妹的生命安全来威胁你，让你老老实实地回到宗门里去。”
凌月秋沉着脸。
夜微凉见她不回答，便当她承认，继续说道：“方才，你刚见到九转纺星线的时候就怀疑我们和方方是一伙的，这就是最有力的证据。虽然我不知道方方的求救讯号是怎么发出去的，也不知道凌掌柜你为什么要离开你的故土，但我可以确定的是，方方找你不是为了诓骗你来这里，而是因为她找不到你妹妹，她也很着急。虽然她这次来东域的目的或许确实是为了劝你回西域，但她却并没有用绑架勒索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掌柜的，你错怪她了。”
凌月秋侧头看了背在背上的方方一眼，仍旧是半信半疑：“就算如此，那九转纺星线也不该在你的手里啊？我妹妹自从上了揽月宗之后就没消息了，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问题嘛……呵呵，凌掌柜您背方方背了这么久，想必也累了吧。不知凌掌柜有无雅兴，愿随在下一起上山，寻个好地方，喝杯清茶，慢慢聊呢？”
夜微凉浅浅地笑着，向右边退开了两步，伸出手来摆了一个请的姿势。她低着头，微微弯了弯腰，表情和动作简直和当时在仙信阁门口迎接白化羽时的那个淡粉色衣裙的接引人如出一辙。
白化羽侧目看了她一眼，有些怀念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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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掌柜，请。”
夜微凉先行一步带着昏迷不醒的方方回了竹林小屋，所以此时的月华山山顶的河中石桌旁，便只有白化羽和凌月秋两个人。起初，白化羽说自己不善言谈，想把送方方回去这件不太需要技术含量的活儿主动揽在自己身上，结果夜微凉死活不同意，扛起方方就跑，御器飞行的速度堪比十级大狂风，就连元婴期老怪凌月秋都对她的御器功底叹为观止。
至于原因嘛，白化羽心里自然是有数的。到安全的地方把方方弄醒之后，夜微凉肯定是要问点什么的。
凌月秋在白化羽对面的石凳上坐下，目光微冷地看着放在桌子正中央的木盒，但脸色相比之前要好上了许多，至少恢复了点血色，不再是之前那个杀气森然，面色煞白的秋霜月刃了。或许是因为终于得到了她妹妹凌星夏的消息，这位曾经名满天下的西域才女凌月秋，才不至于空了一整颗心。
白化羽拿出一个装满水的水壶，将其摆在了石桌的角上。随后，他便双手捏起法诀，凭空唤出了一团不小的火焰。在施法者的操纵下，这团火缓缓地飘了出去，将整个水壶都包裹了起来，没一会儿就把水烧开了。
白化羽手诀一收，转而又运起隔空御物的术法，把壶里的开水引入了一早就准备好的茶杯中。
“虽说这茶叶是好茶，水也是好水，但在下的茶艺实在是比不过她。所以，还望凌掌柜不要介怀。”
凌月秋看着杯中的一片片茶叶，若有所思地说道：“无妨。只不过阁下这茶，似乎不是一般的茶叶。”
“不愧是凌掌柜，慧眼识珠啊。”白化羽称赞了一句，接着说道：“这种茶叶，全九州也只有一座山上有产，那便是落霞峰。而落霞峰上，能采得这种茶的，也只有一家门户而已。”
“你们是仙信阁的人！”凌月秋十分惊讶。
白化羽只是笑笑，并未正面承认，但也算得上是一种默许。
“其实当时，我们拜访贵店的初衷，就是为了九转纺星线。我们最近在调查一件比较难查的旧事，在查阅许多史料之后，我们发现九转纺星线或许是一条可靠的线索，于是便去了一趟你们的星月裁缝铺。不过九转纺星线没见到，却有幸得到了这套经由九转纺星线温养过的衣服。当时未有机会道谢，但如今既然有缘再次相遇，小生便在此谢过凌掌柜了。”
“一套衣服而已，不妨事，你和我一位故人的身材差不多，穿在你身上也没什么问题。况且阁下相貌俊朗，更是当今的九州第一天才，这件衣服也算是找到了它的正主了。”
白化羽有些讶异地看了看凌月秋。
“看你的表情，我似乎是猜对了。仙信阁的弟子一向是天资聪颖，丝毫不输晚枫海弟子的资质。所以在你说出你来自仙信阁之后，我便猜到了你的身份。”凌月秋笑着说道：“阁下身处月华山之中，自是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现如今，你的大名已经叫响了整个九州，算是道门年轻一代的顶尖人物了。只不过我还是想知道，这保存九转纺星线的盒子理应保存在我妹妹那里，贵阁，又是如何得到的呢？”
“这……就得从月璇山说起了……”
白化羽语气平淡地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告诉了凌月秋，包括凌星夏是如何被抓的，包括吕溢和御箫阙是怎么严刑逼供的，包括夜微凉是如何打败杨华清当上阵派掌派，拿到九转纺星线的。只不过述说者的声音一直毫无波澜，可聆听者的表情，却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就当白化羽准备简单地做个总结的时候，远处便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呼喊声。
“小化羽，和凌掌柜谈得怎么样啊”
夜微凉踩着翰墨竹笔从河道的那头飞来，不一会儿就来到了二人的面前，向白化羽问道：“把事情讲清楚了吗？”
“嗯。”白化羽应了一声。
夜微凉转过头来看了看凌月秋那张阴云密布的脸，不着痕迹地抬了抬嘴角。她将裙子收了收坐在了凌月秋的旁边，用一种让人摸不清说话者意图的平淡语气说道：“凌掌柜还请稍安，星夏现在住在我们俩的房间里，而我们俩名义上又是御宗主的亲传弟子，所以那个院子非常安全，您完全不必担……”
“和御家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还叫安全？”凌月秋厉声反问道。
夜微凉轻笑一声，没有说话。但从她那安定的神色和微微低垂的眼眸中就可以看出，凌月秋的这句反问并没有把她的心境打乱半分。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端到嘴边吹了吹，看着杯中那上下沉浮的茶叶，漫不经心地说道：
“还请凌掌柜相信我们仙信阁的办事能力，我以我们仙信阁的名誉担保，令妹的安全，绝对可以让您放心。而且我给了她足够的丹药养伤，也给了她好几样保命的法宝，只要她自己不想死，没有人能要的了她的命。况且，我故意把杨华清那老头子放了出去，这样一来，御箫阙应该就会知道我们道侣两个来了月华山，那么他的注意力就不会放在那间空房子里了。”
凌月秋点了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看向了那盏紧握在手中的茶杯。过了一会儿，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地一抬头，看了一眼白化羽，又看了一眼夜微凉，说道：“我记得你俩上次来我店里的时候，说是师徒关系啊？怎么变成道侣了？”
一向巧言善辩的夜微凉听到这句话之后竟像个哑巴一样，噎住了。
“啊——一心想着正事，我这个老裁缝都傻了没看出来，你后来找我定做的这套衣裙……跟他这套是道侣装啊……”
夜微凉把脑袋一卡一卡地转了过去，却发现白化羽这家伙居然正用一种含情脉脉的目光注视着她，把她吓得整个人都僵住了。他那一副浅笑安然的表情之下，甚至还隐藏着一种百年大计一朝功成的成功感，就好像……就好像她当初写协议坑他拜师，也是他计划好了的一样！
目的，就是接近她，然后……
然后……
靠，绝对是！
夜微凉想到这儿，瞬间满脸通红。左半边脸，是因为堂堂晚枫海大小姐居然被白化羽这个野小子算计，羞愧而红。而右半边脸，则是她这个二八少女被人当场揭露道侣关系感到不好意思，羞涩而红。她低着脑袋，痛恨自己这张脸为什么还是这么容易变红的同时，悄无声息地抬起了自己的小脚丫，朝着旁边的某人盲踹了一脚过去。
“唔……”
夜微凉呜咽了一声，脸上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瞬间皱成了一团。因为她这一脚下去，非但没有踹到白化羽，反倒是一脚踢到了石凳上，疼得她话也说不出来，哭也哭不出来。
夜微凉本是运起全身灵气，用上了不把白化羽这混小子的腿踹断，也能让他肿上半个月的力道。可谁能想到，白化羽这个心黑的家伙有凳子不好好坐着，愣是把腿盘在了半空中，似乎早就料到她会来这么一脚似的！
夜微凉欲哭无泪。
老天爷啊，求您在白化羽这混蛋结丹的时候，用雷劫劈死他吧！
就当夜微凉在心里疯狂诅咒白化羽的时候，一只带有银质束袖的手便缓缓地向她伸了过来。她刚抬起头来，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那只手便落在了她的小脑袋上，轻轻地摸了摸。
夜微凉竟然一反常态地没有发飙，而是把头又低了回去，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而白化羽则是舒朗地笑了笑，朝着凌月秋做了个抱歉的表情之后，便继续安抚旁边的这个小女孩儿了。
被白化羽这么摸了几下之后，夜微凉好像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把掀掉了白化羽的手，然后趴在石桌上，把那种红通通的脸埋在了手臂里。
“好啦凉儿，不哭了，这还有客人在呢。”
“混蛋，本小姐才没有哭。”夜微凉抽了抽鼻子，把眼眶里转动的泪水强行逼了回去，死不承认。
“那，你要我怎样你才会好啊？”
“你去死……”
“哦，那我现在就去跳崖。”
“哎——”感受到桌面反常地晃了一下之后，夜微凉条件反射地把头抬了起来。可白化羽却在座位上坐着纹丝未动，反而是用一种玩味的眼神看着夜微凉，似在对她说：凉儿，恭喜你，又被我套路了。
夜微凉险些“呜哇”一声就哭出来。
羞愧难当的她又将自己的脸埋了回去，下定决心以后再也不相信白化羽的鬼话了。
凌月秋坐在一旁，看着面前的这对小道侣，神情有些呆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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