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下猛地一跳。

    玻璃窗上透映着窗外人的样子。

    戴着一个帽子,  墨发被一根发绳低绑,口罩遮住脸部,一双藏在帽檐暗处的眼不知透着哪处的光,  沉静如水,透亮如水。

    那双眼看着里面贴着玻璃的三个皮影小人,眼皮微微压下,  收回了要刺向窗户的匕首。

    突然冒出的皮影小人让余清韵想起了先前还被自己困在房间里的血尸。

    当时两面夹击,她急着出楼,出来后步履匆匆,  脑子里想的都是自己的计划,竟把血尸还在家里这件事给忘了。

    余清韵无视那三个诡谲可怖的皮影小人,  将一侧脸贴近窗户缝,  仔细听着房内动静,打算听听血尸会不会在家里弄出声音。

    他们家隔音并不好,  血尸要是还在家,爸爸妈妈的房间里一定能听到血尸弄出声音。

    她跑出家后特意没有关闭家门,  也不知道血尸有没有顺着家门出来,  亦或是还留在家里。

    耳边只有三个皮影小人发出的尖笑,  并没有血尸在家里弄出声音。

    余清韵松了口气,将脸远离窗户玻璃,然后把匕首刺入窗户。

    “呲”

    匕首卡进玻璃,  整面玻璃以裂口为点,弄出裂纹般的蛛网状。

    玻璃上人就像被切割一样,从脖颈处错开成割裂的两部分,她的脖子似乎断了。

    余清韵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抽出匕首继续刺入那扇窗,  蛛网不断扩大,  玻璃上的人不断模糊。

    最后余清韵见差不多了,屏了口气,整个人撞向玻璃,一阵压感,随后伴随着铺天盖地玻璃碎裂掉落地板的声音。

    这其中还夹杂着影窗被余清韵撞到的声音。

    余清韵倒在地上,四周全是玻璃碎片,她的腰磕上了影窗的边框,剧痛到她差点起不来。

    月光撒射,铺落了一地的玻璃碎片就像是落入人间的星星点点,女人撑起身子,置于星点之中,其中几处星光还泛着红。

    是真的红,余清韵双手,眼皮和太阳穴隐隐作痛,星星点点上的红,是她的血。

    和动漫里那些动不动就撞碎玻璃酷得飞起的主角果然是假的,余清韵的手臂上除了之前匕首嵌入肉里的长痕以外,多了不少细碎的小伤口。

    她的掌心里全是碎片,没顾得上搓掉碎片,余清韵赶紧一把将被自己压在脚下的三个皮影小人揪住,全部攥在手里。

    三个皮影小人一动不动,被抓得缩紧发皱,就像是真正的普通皮影小人一样。

    余清韵艰难起身,跨过倒地的影窗,一把坐在床边,简单的把手臂上和手掌里一些大的碎片弄走,但是一些细微看不见的玻璃碎片仍然是密密麻麻的镶嵌在肉里,通过余清韵的痛觉来传达它们的存在感。

    余清韵一举一动都在痛,血肉里的痛又和她先前所经历的骨裂和断肢的痛不一样。

    但都有一个共同点,都痛。

    她眼下却管不了这么多,把这三个皮影小人叠在一起捏起来看。

    她白天手机查看信息时有搜索过皮影小人的信息,大概都是些皮质道具。

    指腹下的触感光滑,不算粗糙,但也谈不上细腻,以余清韵这段时间的经验来看,她所接触到的这类事物不可能都会是一些阳间的东西。

    三个皮影小人的各个关节处叠加固定连接,因为被提起来,三具肢体直直下垂,像是三具尸体被挤在一起提起来一样。

    三具皮影小人自从被余清韵压住以后就没有动弹了,似乎就是简单的皮影小人一样。

    余清韵把这三个皮影小人凑到自己鼻间闻了闻,没有任何的气味。

    她端倪着,骷髅的枝干,“余清韵”的阴冷眉眼,这真的,越看越像是人皮做出来的皮影小人。

    就是不知道这人皮是谁的人皮了。

    余清韵的脑海里浮现出血尸的没了皮肤的样子。

    会是血尸的皮吗?谁扒下了它的皮制成的皮影小人?

    皮影小人呆在爸爸妈妈的房间里,可每晚撞门的血尸却选择来撞她的门,而且余清韵自己的记忆又被篡改,没有关于血尸之前和她的记忆。

    该不会之前扒了血尸皮制成皮影小人的人是她自己吧?

    余清韵被自己荒谬的想法吓到了,自己先前那么弱,怎么可能可以把血尸的皮扒下来做成皮影小人。

    皮影小人们可能会趁她不注意溜走,所以余清韵把皮影小人们卡在自己握着匕首手柄和手掌之间,重新抱着一丝幻想,摁了摁房间灯光的开关,没有用,室内仍然是黑的,接着开始地毯式搜索爸爸妈妈的房间。

    她打开衣柜,衣柜里只有聊聊几件衣服,她上下摸索了衣服所有的口袋,什么也没有。

    余清韵关上衣柜,开始搜索床头柜和其他桌子里的抽屉,空空如也。

    余清韵把床铺上的被单被套和枕头摸了个遍,什么也没有。

    床上既然什么也没有,那就是床下了。

    余清韵缓缓躺下,看着这个漆黑一片的床下,将手伸入。

    她摸着,摸到了一手的空气,然后不断往上摸去。

    手掌嵌进去不少的玻璃碎片,她这个伤痕累累的手按压到一个冰冷的东西,疼痛和冰冷让躺在地上的余清韵一顿。

    第一反应,是尸体吗?

    手下冰冷的东西没有动。

    余清韵又试着上下摸索了一下,不是什么尸体,像是一个不规整纹路的瓷器。

    她咬咬牙,不断用手勾着那个瓷器出来,最后看清了这个被藏在床底下的瓷器全貌。

    通体暗色,就像是路边摊上随手买的陶罐,甚至根本算不上瓷器,上了釉的才算瓷器。

    余清韵打开陶罐上的盖子,里面一片灰蒙蒙,看不清,有些呛,有点草木灰的味道

    抱着陶罐来到窗前,把陶罐放在月光下,这个时候余清韵才看清楚陶罐里东西的全貌。

    是一堆白色的粉末物质,而在这些粉末之中,一点莹白色的东西冒出来。

    余清韵将手伸入陶罐口,摸了摸粉末里的东西。

    她的手在瞬间被什么东西给握住。

    余清韵赶紧把手抽回,可是不行,手腕直接卡在了陶罐口里。

    手掌上的玻璃被某种不知名东西按压发出刺痛,余清韵在刺痛之中缓缓感受着到底是什么东西抓住她的手。

    余清韵心下有一瞬间的猜测,但又感觉不可能。

    她缓了缓,接着慢慢把手从陶罐口里抽出来,这一次她很顺利地抽出了手,也带着那个东西拿了出来。

    手指修长如玉,无一不完美,无一不精致,就连指甲盖也透露着微粉,光看这只手就能想象到主人该是何等的风采。

    这是一只完美的断手,完美到让余清韵的脑海在第一时间里想起了一个同样皮囊一等一的人。

    风霁月。

    这,该不会是风霁月的手吧?

    眼下这只完美的手正牢牢抓住余清韵的手,不肯松开,余清韵把匕首和三个皮影小人关在陶罐里,好腾出右手把这只断手从自己左手上扒拉下来。

    余清韵把这只手扒拉下来以后,这只手就没了动静,手指微微张开,被余清韵拿在手上,即使现在的情形不会让人有那份闲心,但余清韵还是忍不住感叹。

    这只手太好看了。

    肯定是风霁月的。

    风霁月的断手怎么会在她家里?她被篡改的记忆里到底有些什么东西?

    陶罐突然抖了抖,有点骚动,余清韵打开陶罐盖子,里面皱巴巴的三个皮影小人一动不动。

    她把这只断手重新塞回陶罐里,又用里面的白色粉末把断手彻彻底底藏在最深处看不到的地方。

    余清韵拿出自己的匕首,一手拿着匕首,一手拿着装了白色粉末,断手和三个皮影小人的陶罐。

    她走进爸爸妈妈的卫生间里,里面什么也没有,干净得很,但余清韵就是感觉有哪里不对劲的地方。

    她忍不住肩膀动了动,转身,和厕所大镜子里的自己对视,一样的帽子,口罩,一样的眼型,似乎是心理原因,镜子里的她却总是很阴冷地盯着自己。

    好陌生。

    余清韵眨了眨眼睛,见到厕所里没有什么可以搜索的地方了,为了避免突发事件产生,赶紧走出厕所门,顺便还关上了厕所门。

    余清韵尝试着小声打开了爸爸妈妈的房门。

    她打算直接开门回自己房间。

    她先拉开了一条小缝,停顿,等待着外面可疑的血尸会不会突然撞门。

    漆黑的门缝外寂静无声,没有任何的东西推门。

    真的没有吗?血尸走了?

    余清韵的心脏开始慢慢跳动,似乎就要在整个房内回响放大。

    她的直觉已经在开始预警了。

    可是现在门外没有任何东西,房内也没有任何不对劲,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余清韵想到了厕所里大镜子里的她。

    会是,会是自己身后那件关闭的门的厕所有问题吗?

    不管了。

    余清韵没有再犹豫,打开房门。

    那一瞬间,她的心脏慢了半拍。

    黑暗的走廊里站着两个人影,就在她的面前。

    爸爸妈妈脸上的笑容不变,因为在阴影之中,显得模糊不清,晦涩不明。

    原来它们就一直站在房门前,等待着余清韵开门。

    妈妈说:“女儿,你半夜不睡觉,进爸爸妈妈的房间里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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