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
徐寺听完赵天做的事，闭着眼陷入了沉默。
“你都不打听打听，这样的人都找！徐老六，你是前期待久了一堆人天天叫你导演就膨胀了是不是！”
洪岚转着圈指着徐寺鼻子数落了十分钟了，心里想着赶紧过去看看情况，但护工还没回来，她又走不开。
“岚岚你别生气，我一会儿打个电话问一下。”徐寺语气有些虚弱，此时白着脸，静静地看着她。
洪岚骂得没了脾气，看他可可怜怜的样子，最终狠狠叹了口气，坐到了病床边。
“其实包装自己这种行为很正常，大家都是为了能够有更好的工作，毕竟很多工作都是在经验丰富的前提下才会找上门，而经验又需要一次次积累才有，人们为了获得机会把一些事情美化这无可厚非，但我受不了的是，赵天会用去打压和踩踏别人的方式来凸显自己，尤其是他自以为高高在上优越感其实没有一点真材实料。”
徐寺点点头，哆嗦着用自己受伤的那只手去拉她，想要给她安慰。
洪岚脸上虽臭，但心里已经没了脾气。
“你知道我跟颜研是怎么认识的吗？”
徐寺摇头。
洪岚轻轻将他的手托起来放好，叹息道，“那次是我刚独立出来干活儿的第二个项目，第一个声音整体外包了出去，我运气好没出什么问题，所以基本没操心，但第二个项目就不一样了，像是要把第一个项目的麻烦补上一样，所有可能出现的问题我全遇到了，那个项目就是整包给了颜研之前在的公司，当时主力做编辑的人，就是颜研。”
“怎么回事？”徐寺轻声问，眼睛注视着她。
洪岚想起那时候，鼻子有些酸，“视频剪辑是导演指定的人，但其实很不专业，第一次出画面的时候，居然没有带同期声，等再把物料准备好给我的时候，比计划周期已经晚了五天了，声音这边很不满意，因为耽误了他们的工作，想要增加预算，但那个项目没什么钱，我咬牙坚持，说不行，大不了将周期延后，其实我自己知道，根本延不了。”
洪岚拽了拽徐寺被子的一角，接着回忆，“正式开始的第一天，和我交接的就是颜研，那时候她脸上表情淡淡的，说话也很就事论事，我就觉得这姑娘虽然漂亮，但脾气太差了，清冷得很，所以也只是公事公办，没几句话就撤了，结果我还没到地下停车场呢，她主管的微信就发了过来，说编辑试了，物料打不开。”
“我匆匆赶过去，就看颜研正在一个一个测试文件，所有的都弹窗报错，四十集没一个能用的。”
徐寺听得皱眉，这对制片来说确实是非常坏的消息。
“她主管说，只能等新的物料来了，确定没问题了才能开工了，周期估计还得延后，我知道按流程来说确实应该如此，但心里也非常清楚等不了了，那时候颜研就坐在电脑前低头看手机，我和她主管坐在后面沙发上聊解决办法，她从头到尾都没回头看我们一眼。”
“这不像她。”徐寺道。
“你也这么觉得是吧，但她当时就是这么讨厌。”洪岚埋怨，“后面我连夜让视频剪辑再出新的声音物料微信发给她，她特别冷漠的回我，这个得给她们主管，明天她主管下载后给她，她再查看，我当时熬得两眼通红，火气一下就上来了，要知道拖一天就晚一天，而且视频这边都没休息还等着我反馈呢。”
“然后呢？”
“然后只能等啊，第二天上午十点多收到回复，说是可以打开了，我松了口气，赶紧出其他集数的物料，结果高兴还没半个小时，她们主管又来电话了，说物料打开，工程文件错位很严重，没办法干活儿，让我再出新的。”
徐寺听得皱眉，“这个视频剪辑是真的不专业。”
“对，我虽然生气那边的漠不关心，但更生气这边的不专业！然而时间不等人，我没时间等着视频剪辑一遍遍试错了，就想着在这边继续出文件的同时，声音那边能不能先开工，慢一点也没关系，至少先运作起来。”
“于是我下午就去了她们公司，她们主管又带着我去找颜研了解情况，那几天我又是熬夜又是上火，嘴上长了好大一个火泡，我觉得可能就是我当时的样子太惨了，颜研才会动了恻隐之心。”
徐寺侧头看她，“怎么？”
洪岚回想起当时，笑了一下，“主管跟我说没办法，工程位置也确实错得离谱，我也不抱希望，只能回去继续催视频重新出物料，结果晚上八点多，颜研给我发微信，说第二集的工程她基本核对上了，如果我们出完第一集，可以直接从第三集开始。”
徐寺一怔，惊讶之意不予言表。
洪岚感慨，“明明冷着一张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却加着班给我修补丁，还想得那么周到，她要是核对的是第一集，那我们忙活一下午的活儿就全白干了。”
“所以你就对她上心了？”徐寺笑道。
洪岚瞥他一眼，“那还不至于。”
“后面物料陆续出来，但时间已经拖了十天了，那时候因为物料的事情，我跟颜研也算熟了起来，她知道我进度紧，居然开始默默加班，晚上下班晚，周六日也来，一干就是一个半月，竟然就这么在ddl前完成了。”
徐寺再次被颜研的行为惊讶到。
洪岚也是一副震惊的表情，“不可思议吧？这人得多有病，为了甲方加班，一天十几个小时居然就干了一个半月。”
“确实没想到。”
洪岚点头，“我是感激不尽，虽然想不明白，但就当她爱好如此了，也没多想，这件事算是让我们真正熟了起来，可慢慢的我发现，她其实一点都不冷漠，甚至还有些操心。”
“操心？”
“变天了提醒我带伞，我水杯落下了告诉我给我收好了，文件交接不准确会帮我改好，还告诉我他们主管不知道，别说漏了嘴，后来录音，我没找配音导演，想着自己跟进，录音师是她，全程下来基本就没让我操过心，整个录音过程十分顺利，成品效果也非常好，你知道吗？录了十几天音，我虽然天天去，但基本上就是个摆设，期间处理其他的事情，接打电话全不耽误，省心到怀疑上一个项目觉得省心的自己像个傻子。”
徐寺轻笑，牵动到胳膊，又皱了皱眉。
“我每天除了夸她真的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对她的喜爱了，那十几天和之前的苦难相比，简直就是度假，我的任务简单到就把吃吃喝喝准备好，伺候她就好了。”
“颜研确实厉害。”徐寺赞许。
“但也确实不对劲啊。”洪岚突然情绪低下来，“明明一个如此细心周到，还有能力的人，怎么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那样讨厌的呢？”
“快结束那天我俩一起吃了个饭，聊到了这个问题，我性子直，有什么想问的就问了，颜研犹豫了一下，没点名道姓，但把那件事跟我说了。”
“赵天的事？”
“对，”洪岚撇撇嘴，“说我俩第一次见面那时候，她正是在迷惘期，心态不稳，做事的方式也很极端，她每天告诉自己就做分内的事，多一分都不要管，多一个字都别说，上班赚钱下班就够了，所以当时才会给我留下那样的印象。”
徐寺有点理解了她的感受。
“后来看我实在难受，还是没忍住帮了一把，本想着就帮一次，总不会再被骂，结果没想到我对她感激涕零，她心里不好意思，一件两件三件的，就刹不住车了。”
徐寺听得笑了，轻声说，“这也是你用真心换来的。”
“她说，原本她挺痛苦的，在那种负面情绪里走不出来，怀疑自己不说，感觉对这份工作的热爱都要崩塌了，但我的一句话解救了她。”
“什么话。”
“我说，没有你我真不知道会怎么样，有你在真是太好了。”洪岚盯着徐寺，“这句话是我那几天天天挂在嘴边说的，我都没想到，这句我随口说出来的话会对她有这么大的影响。”
洪岚稍稍俯身靠近徐寺，声音有些轻，语气郑重，“老徐，你想想，那件事得给她带来了多大的伤害，然而这件事真正错的人，是赵天啊，他随口指责伤害别人，转头对外吹嘘自己侃侃而谈，多可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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