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麻烦,是很麻烦。”
潇姐顿了一下,还是没忍住,“我不是跟你说过声音那边有多难应对?在敲周期前为什么不多考虑一下?”
钱司心里一沉,没有说话。
潇姐知道不能说得太狠,只得压下情绪,指了指旁边的座位,等他坐下后,低声道,“你觉得现在这种情况怎么解决。”
钱司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潇姐叹口气,将制作表拿过来,“一般这种情况,要么加钱,要么加时间,你这部戏,已经定档,工作流程是倒推着来的,加时间肯定不行,那就只能加钱,但你知道加钱还意味着什么?”
钱司沉默。
“意味着,拿了钱的人,就要办事儿,那她会怎么办?加班加点的办!”
潇姐摇头,“我跟你说过颜研的情况,且不说她本人的意愿,就洪岚,你上次见到的那个制片,她就不可能同意!你拿着钱求人家加班人家都不干啊!”
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个人,潇姐把他当自己徒弟,说话带着情绪,听起来不太让人舒服。
钱司听着一句话不说,反思着自己的问题。
潇姐看他态度良好,又有点于心不忍,“你是不是被视效的老大忽悠了?”
“嗯。”钱司清了清嗓子,缓缓道,“是我疏忽了,对不起潇姐。”
潇姐无奈,脾气发出去,也知道这件事不能全怪他,于是放缓了语气,“你也别太自责,视效那边我去说,其实你也没错,只不过是颜研情况特殊,如果是别人,其实这个计划也能做。”
“给你添麻烦了。”
潇姐摆手,“也怪我,你学东西快,这段时间也让我省心,我就没多盯着你了,这种事不经历谁也想不到,每个部门都这样,都想替自己的员工多争取些时间,但咱们的工作就是在平衡和衔接各个环节的时间,以后记住就行了。”
钱司点头,又想到颜研打包票的样子,心里不是滋味。
“其实也是好事。”潇姐突然又说。
钱司抬头。
潇姐看着他,笑了一下,“林总跟我说过,让你带一部戏了解下流程就可以,如果是别的项目,没这么多问题,你也就不会有这些经历,现在碰上这些问题,了解了,见识到了,从长远来看,对你也是很好的成长。”
钱司点头记下。
“闻导,颜研,洪岚,这几个人都算是比较难处理的角色了,接触过他们,以后再应对其他人反而更游刃有余,所以别太给自己压力,遇到问题去解决就好了。”
钱司应了一声,想了想,问道,“其他地方,还有什么需要我注意的?”
潇姐回想了一下,“只要和声音有关的,都注意吧,这件事看似麻烦,其实也简单,因为基本上制作都由她来完成,只要她不提出要求,就可以很省心,如果她提出要求,就尽量满足,这个姑娘有一点真是没得说。”
“什么。”钱司承认,他一听到跟颜研有关的,就求知欲爆棚。
“就是非常讲理。”潇姐感慨,“只要她提出来的要求,那肯定是需要的,必要的,如果实在做不到,她还帮着一起想解决办法,如果真的不行,那也会告知达不到的后果会怎样,有些人觉得她这就是撇清干系,推卸责任,我倒是觉得是明事理,人家什么都说在前面了,推卸责任那是事后死不承认还甩锅。”
钱司为又听到他不知道的颜研而惊讶。
潇姐还在发表自己的感受,“所以要说省心也真省心,你经历一次也是好事儿,知道高效率干活儿应该什么样,也体会体会被专业人士逼在墙角没办法,只能服从是什么感受,哈哈哈。”
潇姐联系了视效的老大,两人上去和他开了个小会,拉扯半天,最终也只抢出来4天的时间,没办法,这个戏确实特效量太大了,导演要求又高,总要给人喘息的机会。
钱司跟着潇姐下楼,就听她道,“剩下的就看你随机应变了,三天的时间,匀一匀,自己抢出来吧。”
钱司明白她的意思,想着颜研和他说没问题时的样子,心里不太舒服。
四月的最后一天,颜研和小王快乐的录了秦空和许歌。
钱司开车回了家,和钱母打了个招呼,就进了书房。
“这件事情,让你觉得挫败了?”钱父坐在书架旁的沙发上,看着坐在另一边的钱司,耐心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问道。
“不知道,”钱司自己体会了自己的心情,“与其说是挫败,更像是愧疚?”
“愧疚吗,对那个叫颜研的姑娘?”
钱司缓缓点头,“知道我的安排出了问题时,我心里其实挺烦的,想自己解决,但跟她视频的时候,没忍住就问了一嘴,我没想到她猜了出来。”
钱司缓了口气,盯着地毯上的花纹继续道,“她说没什么,能解决,我以为真的没什么,以为她能力强,有别人做不到的方法,结果潇姐告诉我只能是加班来弥补时,我就很自责,我早就知道她不能熬,还搞出这种事情。”
“嗯。”钱父喝了口茶,悠悠看着他,“一晚上没睡?”
钱司想起早晨在镜子里看到眼底的青色,自嘲地笑了下,“两晚上了。”
“哈哈哈哈。”钱父终于是笑了出来,起身拍拍儿子的肩膀,转身走到桌子边,从抽屉里拿出个相框。
“看看,还记得是什么吗。”
钱司接过相框,里面是一封手写信,纸是田字格的,上面的字是用铅笔写的,字体大大小小,有的甚至超出了方框,橡皮擦得不干净的地方,以前的字和后来的字叠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下来,已经有些模糊了。
“爸。”儿时的记忆涌上来,钱司有些尴尬,把相框抠在了桌子上。
“看来是想起来了。”钱父心情颇好地拿起来欣赏,“那时候才多大?六七岁?我跟你妈当时还说,全篇下来没用拼音,字虽然丑但都对了,还挺为你骄傲的。”
钱司尴尬得揉鼻子,已经想走了。
钱父看出他的羞耻,总算放过了他,将相框放回抽屉里收好,又坐了回去。
“你当时因为不想上学,放学没回家,我跟你妈妈找了你好几个小时,报了警,跟着警察最后在楼梯间的电表箱里找到你,说实话,当时打残你的心都有,但更多的是反思,我跟你妈妈当晚一晚上没睡,反思对你的关心是不是不够,我们平时的教育方式是不是错了,你妈妈不放心,一晚上去看你五六次,气过了之后,只剩后怕和愧疚,觉得是我们做父母的失了职。”
钱司记得那件事,但还是第一次听父亲提起,听到这件事对父母的影响,他低着头看着地毯,不说话。
“我们商量了一晚上第二天应该怎么面对你,要怎么和你说话,你不想上学应该怎么和你交流,结果第二天去敲你的门,你已经穿好衣服背好了书包,问我能不能送你去上学。”
“你在下车前给了我这封信,我拿回家和你妈妈一起看,她哭了好久,你在信上说知道错了,妈妈因为找你而摔破了膝盖,你很难受,以后会好好上学,那时我就知道,在你心里,有了我和妈妈的位置,你长大了,拥有了男子汉的责任感和担当,为了我们而去做你原本不想做但无法逃避的事情,你愿意为了我们去妥协,去反思,我们也成了你的责任,成了你的牵挂,我们非常欣慰。”
“所以这封信我一直留着,这么多年,它也在提醒我,我肩上有着怎样的责任,我努力奋斗是为了什么。”
钱父倒了杯茶稳稳放到钱司面前,看着他淡淡道,“现在,你觉得愧疚和自责,会不会是因为多了新的责任呢。”
钱司抬头看他,张张嘴,又说不出什么。
钱父笑笑,靠在椅背里,语气欣慰,“我很高兴你在走出校园步入社会的时候,有了这样的深思,从男生变成男人,这是你一定要走的路,我也很高兴这个时机来得早一些,又没有让你付出沉痛的代价,我再次为你感到骄傲,就像你小时候那次一样。”
听到这句,钱司笑了。
端起茶壶,为钱父的杯子添上茶,心里复杂繁琐的情绪渐渐消退,感动油然而生,心胸豁然开朗。
钱父端起茶杯,知道他已经明白,便贴心地保全儿子的面子,转移了话题。
“你说的这个姑娘,有照片吗?”
钱司掏出手机,“有一张工作照,和剧组同事一起的。”
“我看看。”钱父放下茶杯,来了兴致,接过手机,放大了照片左看右找,“这个戴口罩的?还是这个?没有全脸的吗?”
钱司看着他跟钱母一摸一样的操作,无语地上手拿回手机。
“你跟我妈真是亲夫妻!”钱司说着把画面最中间的颜研放大,定格在屏幕上递过去,“这个!这么明显这么大,怎么就看不到呢?”
钱父接过来放大缩小自己看了看,“你妈怎么说?”
“我妈说以为是哪个演员呢,就略过去了。”
钱父一听就笑了,看着他坦白,“说实话我也这么想的,哈哈哈哈,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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