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容灼心虚地问道。
“咱们都快成婚了, 我这么看着你很奇怪吗?”于景渡说罢便凑过去将人圈在怀里,看那架势像是打算再做点什么似的。
容灼一边配合地任对方施为,一边得空开口道:“我好像听到表哥的声音了, 我出去看看。”说罢他从于景渡怀里钻出来, 披上衣服就往外走。
于景渡知道他心里的小算盘, 也不戳破, 一脸宠溺地将人暂时放了。
反正往后他们有的是时间,他倒也不急于一时。
“我听错了。”容灼在门口转了一圈回来,朝于景渡讪讪一笑。
于景渡命人打了水来,陪他一起洗漱。
不一会儿工夫, 又有家仆端了早饭过来。
“你今日怎么没上朝?”容灼往桌前一坐,而后一拧眉, 嘶了一声。
于景渡去取了个软垫过来给他垫着,问道:“疼?”
“有点。”容灼道:“你太……”
他脸一红, 将后头的话又咽了回去。
于景渡凑到他唇边亲了亲, “怪我,太久没见你了, 有些克制不住。”
“不说这个了。”容灼又问,“你今日不用进宫?”
“今日休沐。”于景渡道:“我哪儿也不去了,在这里陪你。”
容灼闻言一喜, 随即又有些紧张地道:“万一朝中有事呢?”
“只要边关没事, 朝中就不会有事。”于景渡道:“就算有事, 也不是非今日处置不可,你不用担心。”容灼闻言这才放下心来。
两人用过早饭后,于景渡便让人在廊下支了张藤椅, 抱着容灼窝在上头晒太阳。
容灼一开始还不大愿意, 生怕让人看见, 直到于景渡将院子里的人都打发了,他才勉强同意。
“大婚的事情我原是打算全都做主置办好,不让你操心。不过我昨夜趁你睡着时想了想,还是决定问问你的意思。”于景渡道:“你们那里有没有什么风俗?”
容灼趴在他怀里,认真想了想,“有,不过我更想依着这里的习俗成婚。”
“好,那就我来做主了。”于景渡道。
容灼如今好不容易放松了心情,自然是半点心也不想操,恨不得能就地躺平做个咸鱼。
不过随即他又忽然想到了什么,附在于景渡耳边低语了几句。
于景渡闻言一笑,似乎觉得他所言之事颇为有趣。
此后,婚礼的事情便由于景渡全权张罗,容灼只负责偶尔试试婚服,或者尝尝婚礼上该用的点心及酒水。
一晃眼便到了四月。
于景渡将他们成婚的日子选在了京城最漂亮的时候。
大婚的地点选在京郊的一处园子里,这园子修得极为讲究,一看就是皇家规格。后来容灼才知道,这原是无云师父的,不久前他将这处园子送给了于景渡和容灼做贺礼。
而于景渡则命人将别苑修缮了一番,当做了两人的婚房。
“我命人在后院修了个温泉池。”于景渡一边帮容灼整理婚服,一边凑到对方耳边道:“咱们这个池子比江继岩他们家那个大多了,你不是最喜欢泡温泉吗?今晚我便让人弄好,陪你好好泡一泡。”
容灼仰着下巴任由对方帮自己整理好领口,“今晚不得陪宾客喝酒吗?”
“陪谁喝酒也不能耽误了咱们的洞房花烛夜啊。”于景渡笑道。
“我有点紧张。”容灼道。
“有我在你紧张什么?”于景渡握住他的手。
容灼一怔,“你手心都出汗了,你还说我呢?”
“我平生第一次成婚,手心出个汗怎么了?”于景渡耍赖似的凑到他唇边亲了亲。
容灼见他比自己还紧张,内心反倒平静了不少。
他将身边伺候更衣的人都屏退了,然后牵着于景渡的手认真将对方上下打量了一番。
于景渡身形挺拔,哪怕制式繁复的婚服套在他身上,也掩不住他的英武之气。他平日里穿惯了深色衣服,如今穿着一身大红婚服,倒是给人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我第一次在寻欢楼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长得真好看。”容灼说这话时,面颊有些微微泛红,“当时我就想,这么好看的人,一看就非池中之物。”
于景渡一挑眉,“你当时心里想的难道不是——这小倌儿长得还行?”
容灼听他提起这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你当时一定很生气吧?”
“倒也不是生气,就是觉得这小纨绔真是大胆!”于景渡道。
“你上回不是说,那个时候就喜欢我了吗?”容灼道:“难道你是被我的大胆吸引了?”
于景渡一笑,抬手帮他将婚服理好,而后学着容灼方才打量他的样子也将对方上上下下看了一遍。
容灼五官生得精致漂亮,所以无论穿什么样的颜色都能衬得起来,哪怕是大红这样的颜色,到了他身上也并不显得突兀,反倒更添了几分明朗生动。
于景渡还记得,他做纨绔那会儿专爱挑一些花花绿绿的衣服穿。可那些又俗又艳的颜色,到了容灼身上总能被他穿出点别样的味道来。后来于景渡甚至也学着容灼穿过几次颜色比较艳的衣服,但总觉得突兀,便不再穿了。
“你总是不信我那番话。”于景渡道:“你就没想过,以我当时的处境,我有几十上百种杀了你的理由。为何会让你活着,还那般纵容你?”
容灼这么一想,又觉得似乎也有点道理。
彼时的他对于景渡的身份一无所知,自然不知道当时的自己处境有多危险。
可如今想来,他那个时候,既和于景渡的死对头太子有牵扯,还无意撞破了于景渡隐藏在寻欢楼,以对方行事的作风来看,能让他活下来还陪他演了那么久的戏,的确是很不符合常理的。
“我不敢说那个时候对你就是这样的感情,但人和人之间不都是这样吗?无意间埋下一颗种子,然后静静等着种子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于景渡道:“你至少应该相信,在认识你的第一天,我就默许了你将这颗种子埋在了我心里。”
容灼闻言心中十分熨帖。
他想,当初跟着段峥走进寻欢楼,大概是他这一生里做过的最好的一个决定了。
“殿下,时辰差不多了。”黎锋在外头提醒道。
于景渡深吸了口气,而后便挽着容灼的手朝外行去。
“外头都有谁啊?”容灼忍不住问他。
这些日子容灼说不过问,便真的没问。
所以对于大婚一事,他是真的一无所知。
但真到了这一刻,他还是有点激动,一想到要朝他对亲近的亲朋挚友正式宣告他和于景渡的关系,他便觉得幸福又忐忑。
而从于景渡握着他的那只手的力道来看,对方估计比他好不了多少。
“既然都忍住了没问,何不再坚持一会儿。”于景渡道:“待你出去,自然就能看到他们了。”
容灼闻言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任由于景渡牵着自己朝着厅外行去。
“砰”得一声。
两人刚一出现,外头便传来一声闷响。
容灼吓了一跳,随后便看到天空炸响了一枚礼花。
如今是大白天,那礼花按理说应该看不大清楚,但也不知礼花里放了什么东西,炸出来的竟是彩烟。
这彩烟一出,引得众人惊呼连连,倒是顿时将现场的氛围拉满了。
不用问,这肯定是大当家楚东的手笔了。
可惜这会儿楚东完全顾不上得意,因为这礼花原是准备礼成之后才放的。
没想到自告奋勇负责点礼花的段峥因为太激动,提前把礼花给点了一枚。
这么一来,就把这份“惊喜”提前剧透了。
“对不住对不住,太激动了。”段峥连连赔罪。
“没事的,我有一次在战场上提前点了引信,那才叫对不住呢。”一旁的孟凡青道。
段峥早就听说过这个大当家和孟凡青的事情,知道他们在边关时跟着于景渡立过功,上个月常将军带人回京述职时,也将他们一并带了过来。听容灼那意思,这二人将来可能会在京城住一阵子再回豫州。
“那你那次闯祸了吗?”段峥好奇地问道。
“挨了一顿批,不过我运气好,那一炮打得极准,将夋国扛旗的兵连人带马都轰了,旗子当场就烧没了。”孟凡青笑道。
“你还挺有脸!”楚东瞥了他一眼,将两人手里的火种都收走了,开口道:“这礼炮一共就六枚,你们一会儿手抖全给我点了那就热闹了。”他说罢朝两人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去前头凑热闹去。
段峥今日讨了这差事就是为了过瘾,方才点了一枚,也算是了了心愿,拉着孟凡青便凑到了宋明安他们那桌坐下了。
他坐下后往前头一瞧,才发现今日为容灼和于景渡主婚的竟然是季修年。
季修年的出现,不仅让段峥惊讶,就连容灼都有些出乎意料。
平日里容灼对季修年颇为尊重,哪怕如今他已经不在国子学读书了,心底却依旧将对方视作先生。所以每次见到季修年,容灼心底都带着点学生见老师的紧张感。
万万没想到,于景渡这个“天才”,竟然会让他的老师来主婚。
这心意虽好,氛围也足,但结果就是容灼整个大婚仪式上都像个听话的学生一般,乖得简直不像话。用他那位同窗周丰的话来说就是,在学堂里都没见他这么乖过。
大婚之礼在季修年的主持和礼官的唱和下,进行得十分顺利。
然而在两人拜过堂之后,礼官却没急着让人将他们送入洞房,而是又加了一道仪程。
众人见状都好奇不已,纷纷伸着脑袋张望。
就在这时,便见穿着一身礼服的八皇子,抱着一束红色的月季迈着小步子朝着二人走来。
容灼看到八皇子手里的红月季,下意识看了身边的于景渡一眼,对方恰好也在看他。两人四目相对,什么都没有说,但这一刻却胜过千言万语。
那日容灼只是朝于景渡提了一嘴,说他们那边的婚礼会有交换信物的环节,不过这个环节拿到传统的婚礼上似乎不大合适。后来于景渡时不时便朝他套几句话,最后加以总结和变通,这才安排了这一幕。
而于景渡特意安排了八皇子捧着的红色月季,正是容灼与他第二次见面时,送给他的花。
“祝三哥和哥哥……百年好合……”八皇子仰着小脸,将怀里抱着的花举到了两人跟前。
容灼这才发觉,那束花的上头,摆着两枚白玉指环。
大概是怕指环掉了,所以八皇子这一路一直走得小心翼翼,步子都不敢迈得太大。
容灼见他这幅小心翼翼的模样,心都快被萌化了,忙取了指环给于景渡戴上,又伸手让对方帮自己戴上,生怕小家伙等久了累。
在场的众人都是第一次看有人在大婚之礼上交换信物,而且交换的还不是玉簪玉佩这样的东西,而是玉指环。不过当他们看到两人用戴着指环的手十指相扣时,似乎又觉得这举动也在情理之中,并不觉得突兀。
“礼成,送入洞房!”
随着礼官话音一落,周围顿时又响起了几声“砰砰”的闷响。
不过容灼早有准备,提前俯身捂住了八皇子的耳朵。
于景渡赶着跟他入洞房呢,索性将八皇子一并抱了起来,就这么被人簇拥着进了洞房。
“双喜,给你。”待闷响结束,于景渡便将八皇子塞到了双喜怀里。
八皇子也不恼,拱着小手冲他和容灼做了个恭喜的动作,便被双喜抱走了。
“你着什么急啊?”容灼无奈道:“天都没黑呢,这会儿又不能……”
他话没说完,就被于景渡抱起来放到桌上,随之而来的是对方神情又克制的亲吻。
一吻结束,于景渡才稍稍将人放开。
一会儿他们要去和宾客喝酒,所以得先将身上繁复的婚服脱下来,换一身轻便一些的衣服。不过于景渡让人准备的依旧是红色的喜服,看着丝毫不减喜庆。
“早知道就不该安排他们吃喜宴,仪式结束直接让管家送客。”于景渡道。
“那可好了,让我爹娘舅舅他们,还有咱们那些朋友都饿着肚子回京城。”
于景渡一笑,“算了,先让他们吃饱,我再吃。”
容灼抿唇一笑,在他指尖上轻轻捏了捏。
“季先生来主婚,你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容灼抱怨道。
于景渡一边帮他换衣服一边道,“你方才一直红着脸,是因为见了季先生?”
“我脸红了吗?”容灼摸了摸自己的脸,“很明显吗?”
于景渡将人往怀里一拽,“今日是你我大婚,你竟这么不专心?”
“我不是不专心,我只是紧张。”容灼道:“我觉得他们都盯着我看。”
“你这么好看,还怕他们盯着?”于景渡小道。
容灼闻言凑到他唇边亲了亲,“你也好看。”
于景渡呼吸一滞,语带警告地道:“你就招我吧,一会儿小心我真的不让你出去了。”
容灼闻言不敢再撩他,忙配合地将衣服换好。
“准备好出去见他们了吗?”于景渡问他。
“嗯。”容灼点了点头,“从今日开始,咱们就都是有夫之夫了。”
“一会儿我得警告我那位大舅子,不许再带着你去花楼喝酒。”于景渡道。
“可惜我表哥不知道你是青石,否则他一定会警告你往后别去花楼做小倌儿。”
于景渡闻言目光灼灼地看了他一眼,一脸宠溺地道:“为夫不与你逞口舌之快,等宾客们都散了,再同你仔细计较。”
容灼耳尖一红,当即没了耍嘴皮子的勇气。
后头的喜宴,于景渡因为高兴,所以喝了不少酒。
一开始他还盯着不让容灼喝,但到了后来便也纵着对方没再管。
成婚时一生仅有一次的事情,值得一醉方休。
结果就是,当晚容灼喝得烂醉如泥,于景渡将人从酒宴上抱回来时,容灼正拉着孟凡青不撒手,非要和对方拜把子。
孟凡青非说自己比容灼大几天,让容灼管他叫哥。
容灼喝多了忘了孟凡青比自己小的事情,所以对他的话信以为真。
但提到叫哥哥的事情时,他就犹豫了……
“为什么不能叫?”孟凡青大着舌头问他。
容灼拧着脑袋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是什么原因,但他仅存的意识却让他坚信,肯定有那么一个原因。
一旁的于景渡听到他死活不答应管孟凡青叫哥哥,眼底便染上了几分宠溺地笑意。
因为容灼在很久以前答应过他,不会朝旁人随便叫哥哥。
不过于景渡眼底这笑意并没有持续太久。
因为容灼很快就开始忽悠孟凡青管自己叫哥哥了。
“我管你叫哥有什么好处呢?”孟凡青问他。
容灼拧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揽着孟凡青的脖子道:“哥哥可以带你去喝花酒!”
大当家:……
于景渡:……
不等他再开口,于景渡就将人抱回了屋。
容灼倒也乖顺,没等回屋就窝在于景渡怀里睡了。
于景渡无奈,只能命人打了热水,耐心地帮他擦了身,又命人弄了醒酒汤喂给他,免得他次日头痛。待一切都安排好,外头的酒宴也差不多散了。
于景渡吩咐了黎锋和江继岩帮忙照应着,自己则一直守在醉酒的容灼身边照顾了大半宿。
次日一早,容灼一直睡到晌午才醒。
他醒了之后,稍稍活动了一下身体,没有任何不适或者酸痛的感觉。
他不禁有些意外,暗道于景渡昨晚竟什么都没做?
不过转念一想,他都醉成那样了,于景渡说不定比他还醉呢。
“公子,你醒了?”金豆子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容灼应了一声,对方这才推门而入。
“殿下已经回京城了?”容灼问他。
“没有,殿下一早起来出去练了会儿枪,后来又回来陪了公子许久。公子醒之前他刚出去不久,说是先去后头泡个温泉,让公子吃点东西过去寻他。”金豆子道。
容灼闻言心中不禁有些好奇,暗道于景渡这又是在耍什么花样?
“我昨晚喝多了,没发酒疯吧?”容灼问他。
金豆子想了想,“不算发酒疯吧,就是您一直拉着孟公子要他叫哥哥,还说要带他去喝花酒。”
容灼一拧眉,小声问:“当时殿下在场吗?”
“当时您搂着孟公子不撒手,还是殿下将你硬抱回去的。”
容灼:……
他忽然有一种不大好的预感,一会儿于景渡可能会让他哭。
没一会儿功夫,便有人送了早饭过来。
容灼心有旁骛,吃得并不安稳,只匆匆垫吧了几口。
“公子!”金豆子指了指桌上的几个木盒,“殿下说让你在这些贺礼中选一样,带着过去寻他。”
容灼有些好奇,便走到了桌边,拿起一只木盒掂了掂。
金豆子说罢便到了门外候着,也没多说什么。
容灼随手打开那木盒的盖子一看,脸腾得一下红了。
他快速将盖子盖上,一颗心忍不住砰砰乱跳。
于景渡这家伙看来真是从寻欢楼的图册里学了不少东西,竟然准备了这个。
容灼深吸了口气,将那些木盒一一掀开看了一眼,越看脸越红。
他没想到,本朝在这些东西上,竟然有这么多的花样。
于景渡让他选一个带过去,打的是什么主意,他自然是知道的。
容灼将木盒盖上,打算空着手去。
但他走出几步之后,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最后他几经挣扎,还是从中选了一样看起来比较容易接受的木盒带着去了后头。
“我猜你就会选这个。”于景渡坐在温泉池中,朝他伸出一只手,“进来。”
容灼耳尖一红,不等他反应过来,便被于景渡一把拽进了池中。
不过在他入水的那一刻,身体就被对方轻巧地接住,丝毫未被磕碰到。
“我刚换的新衣裳。”容灼抱怨道:“就不能等我……”
“等了一宿,如今一刻也不想再多等了。”于景渡说罢俯身吻住了他,同时将容灼带来的那个木盒中的东西取了出来。
“昨晚你不是要和孟凡青拜把子吗?”于景渡道:“我看你们倒是挺投缘的。”
“我喝多了。”容灼一手抵在他肩上,“我都不知道我和他说了什么。”
“我都帮你记着呢。”于景渡一笑,一会儿慢慢帮你回忆。
容灼耳尖一红,“你只是想找个借口欺负我。”
“被你看出来了?”于景渡凑到他耳边,“那我就不藏着掖着了。”
容灼一怔,这才意识到自己或许不该拆穿对方的意图。
因为这样一来,只会让对方变本加厉地欺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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