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了，我检查过了。”三妮放下课本，等李容脱了衣裳才吹了油灯。
第二天早上天不亮三姐妹就被李母喊醒了，今儿个要收麦子了，天气又热，得早点下地。
李容眯着眼看窗户外面，月亮还没下去呢，连着打了四五个哈欠，强撑着起了身。
李母起的更早，稀饭都放凉了，馒头是昨儿个带回来的，菜也是，在加上一碗鸡蛋酱和一盆子拍黄瓜。
“娘，我昨儿个带回来的黄瓜呢？”李容闭着眼咬了口黄瓜问道，这黄瓜不是刘大夫给的那些。
“后院井边上，等会儿走的时候带上，半中午饿了渴了可以吃。”李母呼噜噜下去半碗稀饭，筷子尾敲敲桌子，“睁开眼，也不怕吃到鼻子里。”
李容含糊的应了一声，睁眼夹口菜，又闭上眼，看的李母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干脆拿了一包馒头，掰开，往里面夹了菜和酱，又拍了一盆子的黄瓜拌拌，跟馒头一起放在篮子里，“三妮，大竹，二竹，如果学校通知今儿个开始休息，别乱跑了，都给我地里帮忙，走的时候把这篮子带上，再拎上一桶井水。”
闻言李容抬头道：“娘，那么远——”
“收麦才不让人分开呢。”李母打断她的话，“行了，馒头吃不动别吃了，把稀饭喝完。”
李容点点头，羡慕的看一眼慢悠悠吃着的三妮等人，果然，不管哪个年代，都是学生待遇最好。
“别发呆了，去拿你的镰刀和帽子！”李母又在催。
李容赶紧动起来，“娘，水壶呢，我来灌水。”
“我弄好了，你走的慢，赶紧前头走去。”李母推搡着，不耐烦的直摆手，待人出了院子，忍不住跟李父抱怨，“你说这孩子，干了多少年了，回回都能手生，她这样的，要不是爹妈还在，她能生生饿死了。”
“行了，你自己的闺女，还不是你惯的。”
“咋就是我惯的？明明是你惯的！”李母嘴上不服气，手上的动作却不慢。
李父懒得计较的，“回头跟你大哥说一声，看能不能给大妮说个城里的工人。”
他闺女就不是种地的料，得吃城里的那口饭才行。
李母翻个白眼，也不瞅瞅你闺女啥德性，干啥啥不行，还工人，工人能看上她才怪！
不过李母没说，因着是第一个孩子，孩他爹最护大妮了，要不然也不至于惯成这样，只含糊的回了句，“收完麦再说。”
说着话，夫妻俩出了院子，眨眼间，院子里就剩下还在吃的三妮四个，四人对视一眼，齐齐叹口气，“哎，大姐啊！”
……
李容跟二妮先走的，可不知道自己爹娘发愁呢，她这会正被人拦着、围着说话呢。
“大妮啊，我总算知道向家为啥着急跟你退婚了，感情是那个陈颖怀孕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这向明广还是大学生呢，没结婚就搞大了女人肚子，幸好你跟他没成，不然刚结婚就得有女人挺着肚子找上门。”
“就是，这向家人真不要脸，我跟你说，前几个月，就是那肥婆子总是在村里说，说什么你学历低，长得也不好看，跟向明广不般配，我们才跟着说的，谁知道原来是向明广跟那女知青早就钻过苞米地了，我呸，拿我们当木仓使呢，等会儿见了，看我不撕了这肥婆子的嘴，自己儿子不检点，还好说意思说你！”
“谁说不是呢，亏得向队长总说他儿子多厉害，再厉害，跟女人乱搞，这样的人，品德也有问题。”
“我跟你们说啊，可不准说不出去，我娘家嫂子有个妹妹，也是高中生，家里出钱在县里纺织厂买了个工位，前儿个我嫂子还来家里说，想让我把她妹子介绍给向明广呢……啧，这幸好啊！”
“那你这运气不错。”
“谁说不是呢，还真应了那句话，知人知面不知心……幸好这要收麦了，不然——”真成了，她以后还怎么回家见嫂子？
“你这也算是那个啥祸福来着？”
李容听得忍不住了，“祸福相依？”
“差不多吧……我跟你们说啊，我听老一辈的人说，这乱搞男女关系的，好像还那啥。”
“真的假的？”
“真的。”
李容拧眉，听得正兴头上，能不打哑谜吗，那啥是那啥啊？
但是婶子只给了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自己领会去，“哎哟，我看到刘大牛了，咱得快点了，边走边说。”
……
“老刘，吃了没？”向队长递出根烟，刘大牛眼睛一亮，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先替向队长点了烟，才接过自己的那一支。
美美的吸了一口，吐出一团灰烟，就听到向队长问道：“我从来到这儿就总感觉他们老头看我，你知不知道咋回事儿？”
往常巴结他的人，今儿个全都躲得远远的。
刘大牛点点头，“哦，这事儿啊，我听我媳妇说了，你那个儿媳妇陈颖怀孕了吧，大家都知道了，恭喜啊！不像我家的那个，相看了几个都不满意，还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抱孙子……”
沉浸在烟草气息里的刘大牛没有看到向队长越来越阴沉的脸色，自古自的说着。
要说原先那些目光只是让他略微有些不自在，那么，在知道原因后，这些目光就如芒在背，哪怕没有人在他面前说，他也能想象到他们鄙夷的眼神，不屑的语气，脸皮火辣辣的疼，像是有人在啪啪啪扇他的脸。
“向队长，向队长——”
“干啥？”
一声怒吼，刘大牛对上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吓的不禁后腿一步，“队，队长。”
打麦场也顿时一静，周围的视线看都看过来。
大家就是好奇这俩人干啥呢，向队长却觉得难堪极了，匆匆说了一句，“今天收麦，我不舒服，由刘大牛和会计吴向东负责。”
说罢，把草帽往低里压压匆匆跑了。
身后，不知道谁的胆子大的很，高声道：“我要是有个弄大别人肚子的儿子，我也没脸见人。”
“对对对。”
向队长还没走远，听了个正着，顿时内心更加煎熬，脸皮火辣辣的，不敢往后看一眼，小跑着恨不能快点远离打麦场，和那些嘲笑声。
嘭——
向队长跟人撞在一起，顾不上呵斥，爬起来就跑，谁知道对方扯住他袖子，“明广他爹，你跑啥，不安排任务了？”
向队长转头看去，见是向母，松下一口气的同时，一股子怒火直奔脑门。
啪——
“你打我干啥？”向母不明所以，“明明是你撞得我。”
“打的就是你，贱人，连个小事儿都弄不好，现在全村都知道了，背后还不知道怎么嘲笑呢，要不是他俩已经办过酒席了，上头就找我谈话了！”向父仗着路上没人，打麦场的人也看不到这里来，抬起脚朝着向母狠狠跺去，“你不要脸，我们姓向的还要脸呢！”
向母摔倒在地上，看着向父狰狞的表情，不敢跟他对着干，也不敢反抗，害怕被打的更狠。
踹了十几下，心里的怒火和羞愤散的差不多了，向父才停下脚，“从今儿个开始，你就给我老实的待在家里，不要出去丢人现眼了！”
说完，向父也不管地上的向母，自顾自的回了家。
因着向父发怒，脚上没个轻重，向母被打的很惨，在地上躺了半个小时才起来，好在村子人都下地收麦去了，路上没有人，倒是没有人看到她现在狼狈的模样。
向母一瘸一拐的回到家，向明广正端着一碗红糖鸡蛋水从厨房出来，不知道放了多少红糖，站在门口都能闻到浓腻的甜香味儿，“娘，你咋了？谁欺负你了？”
向明广赶紧上前，一手端碗，一手扶着向母，向母一眼看到，碗里红的发黑的汁水，只觉得浑身的疼痛都抵不上心里的肉痛，“你，你弄了多少红糖，这甜的腻死人，能喝的下去吗？”
向明广不以为意，“小颖是城里人，城里人从小喝这么甜的，早就习惯了。”
向母眼前发黑，终于支撑不住了，身子一个趔趄，陷入黑暗之前，她隐隐听到碗碎的声音，她的心脏也像是这碗一样，摔成了八瓣。
……
“爹，开下门，我跟赵璐敏她们约好了，今儿个晚饭一起吃。”傍晚，向家院子，不知道为什么，向父今儿个把院子门给锁上了，还是从里面，不让人出去了。
偏偏今儿个向父脾气大的很，陈颖硬着头皮说道。
却见向父似笑非笑的看看她，“去知青点。”
陈颖点点头，下意识的抓紧了向明广的胳膊，向明广拧眉道：“爸，你说你，不去上工，把人都锁着，你想干啥？”
向父冷笑一声，他们俩做了不要脸的事儿，凭啥他一个人难受，要出去，正好！
向父没有再说什么，起身开了门让他们出去，然后锁头一挂，咔嚓一声，又锁上了。
向明广和陈颖都听到了，不过两人回头看看没当回事儿。
第二天早上天不亮三姐妹就被李母喊醒了，今儿个要收麦子了，天气又热，得早点下地。
李容眯着眼看窗户外面，月亮还没下去呢，连着打了四五个哈欠，强撑着起了身。
李母起的更早，稀饭都放凉了，馒头是昨儿个带回来的，菜也是，在加上一碗鸡蛋酱和一盆子拍黄瓜。
“娘，我昨儿个带回来的黄瓜呢？”李容闭着眼咬了口黄瓜问道，这黄瓜不是刘大夫给的那些。
“后院井边上，等会儿走的时候带上，半中午饿了渴了可以吃。”李母呼噜噜下去半碗稀饭，筷子尾敲敲桌子，“睁开眼，也不怕吃到鼻子里。”
李容含糊的应了一声，睁眼夹口菜，又闭上眼，看的李母又是心疼又是生气，干脆拿了一包馒头，掰开，往里面夹了菜和酱，又拍了一盆子的黄瓜拌拌，跟馒头一起放在篮子里，“三妮，大竹，二竹，如果学校通知今儿个开始休息，别乱跑了，都给我地里帮忙，走的时候把这篮子带上，再拎上一桶井水。”
闻言李容抬头道：“娘，那么远——”
“收麦才不让人分开呢。”李母打断她的话，“行了，馒头吃不动别吃了，把稀饭喝完。”
李容点点头，羡慕的看一眼慢悠悠吃着的三妮等人，果然，不管哪个年代，都是学生待遇最好。
“别发呆了，去拿你的镰刀和帽子！”李母又在催。
李容赶紧动起来，“娘，水壶呢，我来灌水。”
“我弄好了，你走的慢，赶紧前头走去。”李母推搡着，不耐烦的直摆手，待人出了院子，忍不住跟李父抱怨，“你说这孩子，干了多少年了，回回都能手生，她这样的，要不是爹妈还在，她能生生饿死了。”
“行了，你自己的闺女，还不是你惯的。”
“咋就是我惯的？明明是你惯的！”李母嘴上不服气，手上的动作却不慢。
李父懒得计较的，“回头跟你大哥说一声，看能不能给大妮说个城里的工人。”
他闺女就不是种地的料，得吃城里的那口饭才行。
李母翻个白眼，也不瞅瞅你闺女啥德性，干啥啥不行，还工人，工人能看上她才怪！
不过李母没说，因着是第一个孩子，孩他爹最护大妮了，要不然也不至于惯成这样，只含糊的回了句，“收完麦再说。”
说着话，夫妻俩出了院子，眨眼间，院子里就剩下还在吃的三妮四个，四人对视一眼，齐齐叹口气，“哎，大姐啊！”
……
李容跟二妮先走的，可不知道自己爹娘发愁呢，她这会正被人拦着、围着说话呢。
“大妮啊，我总算知道向家为啥着急跟你退婚了，感情是那个陈颖怀孕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这向明广还是大学生呢，没结婚就搞大了女人肚子，幸好你跟他没成，不然刚结婚就得有女人挺着肚子找上门。”
“就是，这向家人真不要脸，我跟你说，前几个月，就是那肥婆子总是在村里说，说什么你学历低，长得也不好看，跟向明广不般配，我们才跟着说的，谁知道原来是向明广跟那女知青早就钻过苞米地了，我呸，拿我们当木仓使呢，等会儿见了，看我不撕了这肥婆子的嘴，自己儿子不检点，还好说意思说你！”
“谁说不是呢，亏得向队长总说他儿子多厉害，再厉害，跟女人乱搞，这样的人，品德也有问题。”
“我跟你们说啊，可不准说不出去，我娘家嫂子有个妹妹，也是高中生，家里出钱在县里纺织厂买了个工位，前儿个我嫂子还来家里说，想让我把她妹子介绍给向明广呢……啧，这幸好啊！”
“那你这运气不错。”
“谁说不是呢，还真应了那句话，知人知面不知心……幸好这要收麦了，不然——”真成了，她以后还怎么回家见嫂子？
“你这也算是那个啥祸福来着？”
李容听得忍不住了，“祸福相依？”
“差不多吧……我跟你们说啊，我听老一辈的人说，这乱搞男女关系的，好像还那啥。”
“真的假的？”
“真的。”
李容拧眉，听得正兴头上，能不打哑谜吗，那啥是那啥啊？
但是婶子只给了个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眼神，自己领会去，“哎哟，我看到刘大牛了，咱得快点了，边走边说。”
……
“老刘，吃了没？”向队长递出根烟，刘大牛眼睛一亮，屁颠屁颠的跑过来，先替向队长点了烟，才接过自己的那一支。
美美的吸了一口，吐出一团灰烟，就听到向队长问道：“我从来到这儿就总感觉他们老头看我，你知不知道咋回事儿？”
往常巴结他的人，今儿个全都躲得远远的。
刘大牛点点头，“哦，这事儿啊，我听我媳妇说了，你那个儿媳妇陈颖怀孕了吧，大家都知道了，恭喜啊！不像我家的那个，相看了几个都不满意，还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抱孙子……”
沉浸在烟草气息里的刘大牛没有看到向队长越来越阴沉的脸色，自古自的说着。
要说原先那些目光只是让他略微有些不自在，那么，在知道原因后，这些目光就如芒在背，哪怕没有人在他面前说，他也能想象到他们鄙夷的眼神，不屑的语气，脸皮火辣辣的疼，像是有人在啪啪啪扇他的脸。
“向队长，向队长——”
“干啥？”
一声怒吼，刘大牛对上一双满是血丝的眼睛，吓的不禁后腿一步，“队，队长。”
打麦场也顿时一静，周围的视线看都看过来。
大家就是好奇这俩人干啥呢，向队长却觉得难堪极了，匆匆说了一句，“今天收麦，我不舒服，由刘大牛和会计吴向东负责。”
说罢，把草帽往低里压压匆匆跑了。
身后，不知道谁的胆子大的很，高声道：“我要是有个弄大别人肚子的儿子，我也没脸见人。”
“对对对。”
向队长还没走远，听了个正着，顿时内心更加煎熬，脸皮火辣辣的，不敢往后看一眼，小跑着恨不能快点远离打麦场，和那些嘲笑声。
嘭——
向队长跟人撞在一起，顾不上呵斥，爬起来就跑，谁知道对方扯住他袖子，“明广他爹，你跑啥，不安排任务了？”
向队长转头看去，见是向母，松下一口气的同时，一股子怒火直奔脑门。
啪——
“你打我干啥？”向母不明所以，“明明是你撞得我。”
“打的就是你，贱人，连个小事儿都弄不好，现在全村都知道了，背后还不知道怎么嘲笑呢，要不是他俩已经办过酒席了，上头就找我谈话了！”向父仗着路上没人，打麦场的人也看不到这里来，抬起脚朝着向母狠狠跺去，“你不要脸，我们姓向的还要脸呢！”
向母摔倒在地上，看着向父狰狞的表情，不敢跟他对着干，也不敢反抗，害怕被打的更狠。
踹了十几下，心里的怒火和羞愤散的差不多了，向父才停下脚，“从今儿个开始，你就给我老实的待在家里，不要出去丢人现眼了！”
说完，向父也不管地上的向母，自顾自的回了家。
因着向父发怒，脚上没个轻重，向母被打的很惨，在地上躺了半个小时才起来，好在村子人都下地收麦去了，路上没有人，倒是没有人看到她现在狼狈的模样。
向母一瘸一拐的回到家，向明广正端着一碗红糖鸡蛋水从厨房出来，不知道放了多少红糖，站在门口都能闻到浓腻的甜香味儿，“娘，你咋了？谁欺负你了？”
向明广赶紧上前，一手端碗，一手扶着向母，向母一眼看到，碗里红的发黑的汁水，只觉得浑身的疼痛都抵不上心里的肉痛，“你，你弄了多少红糖，这甜的腻死人，能喝的下去吗？”
向明广不以为意，“小颖是城里人，城里人从小喝这么甜的，早就习惯了。”
向母眼前发黑，终于支撑不住了，身子一个趔趄，陷入黑暗之前，她隐隐听到碗碎的声音，她的心脏也像是这碗一样，摔成了八瓣。
……
“爹，开下门，我跟赵璐敏她们约好了，今儿个晚饭一起吃。”傍晚，向家院子，不知道为什么，向父今儿个把院子门给锁上了，还是从里面，不让人出去了。
偏偏今儿个向父脾气大的很，陈颖硬着头皮说道。
却见向父似笑非笑的看看她，“去知青点。”
陈颖点点头，下意识的抓紧了向明广的胳膊，向明广拧眉道：“爸，你说你，不去上工，把人都锁着，你想干啥？”
向父冷笑一声，他们俩做了不要脸的事儿，凭啥他一个人难受，要出去，正好！
向父没有再说什么，起身开了门让他们出去，然后锁头一挂，咔嚓一声，又锁上了。
向明广和陈颖都听到了，不过两人回头看看没当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