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京畿重地就比别处更要紧,  虽名义上是县令平素接触的都是京城权贵,不过与相府有关,还是有些出乎意料了。

    万年县喝道:“老实交代!休得胡言乱语,  攀扯当朝丞相!”

    罗登的仆人却是很有底气的,因为确实是他们递了单子送进陈府的。他说:“是年前为了贺陈大公子回京,  特特准备的。您一问陈府便知。”

    万年县令感觉到了问题有点严重,  说:“本县要核实物证,且先退堂!原告也先回家,等候传唤。”

    祝缨也无法与万年县令争辩,  因为金良也是个朝廷命官,六品,  所以金大娘子即便告状也不用亲自到场,  是祝缨带着来福过来应诉的。朝廷对涉及到正式官员的案子通常都不会在一开始就公开审理,  邻居们都在外面等着她。如今堂上就是她和来福、罗家仆人以及整个万年县接案子的一干人等。

    她连当堂对质都对不上正主儿!

    她留了个心眼儿,交证物的时候必要万年县的文吏与她办个交割,  写张条子,注明了万看县接收了什么东西——对牌、短刀、金簪,  另附了对三件物品的简单描述,  对牌上的“丙一”的编号、短刀上的那一行小字、以及金簪的尺寸等等。

    文吏开始还不愿意,  祝缨将几件证物往怀里一揣,说:“东西给出去不写个收条,  这可不是办事的规矩。你要不写,我就找个肯写的衙门去。”

    文吏很惊讶:“你懂得很多嘛!”

    祝缨道:“见识过嘛。”

    最后拿着万年县开的一张条子出了县衙。

    出了县衙,邻居们都围着她问:“怎么样了?”

    祝缨道:“我将证物都交给县衙了,他们要去核实,  我先回去看看大嫂。”

    邻居们与她并不熟,  知道了最新的进展不好过多询问,  都说:“那先回去吧,别叫金大娘子担心了。”

    一行人回到家里,金良还没回来,金大娘子已经清点了损失,除了柴房之外,其他地方只有一些救火的时候不小心损坏了的东西,家中财物并没有失窃。

    金良夫妇的人缘儿不错,邻居里有男子帮忙应付差役或者招揽泥瓦匠修补屋子的,也有女人陪着金大娘子等着金良回来的,祝大夫妇两个伤还没好,样子又不够体面,竟不能挤到前面去。

    张仙姑因女儿去了万年县衙,总是担心不已,站在大门边儿上一直等着,看到祝缨的身影,一声大大的叹息:“哎哟!”一口气呼出去,腰背弯成了个虾米,显得十分的放松。

    祝缨走进了家里,对张仙姑笑笑,而后团团一揖,对邻居们说:“今天打搅到了各位街坊,真是过意不去。等金大哥回来,了解了麻烦,再与各位一道吃酒。”

    邻居们对她也不太熟,见她出来主持场面,又称金良为“大哥”,也就说:“街坊有相帮之义。”

    祝缨道:“案子万年县已经接了,正在处置,要费些时日。”

    邻居们有说“不急不急”的,也有问“衙门怎么讲”的,祝缨道:“那就要等衙门里有话发出来了。今天真是谢谢各位街坊了,天儿也不早了,不好意思再耽误诸位,一等有了信儿就告诉诸位。”

    将邻居们客客气气地送走了,张仙姑就是来把住女儿的胳膊,说:“官司怎么样了?”

    “叫回家等着,案都报了,还是得等金大哥回来才好与他们说。我今天过去,人家都是叫仆人去的,正经主人家一个也没见着,什么正经话也没说、什么正经事也没办。”

    张仙姑道:“你金大嫂子不敢住后头了,带着儿子先住前面的堂屋里,东西都没少。”

    “我先见大嫂。”

    金大娘子把家里安排得差不多了,把后门拴好,又上了顶门杠,自己又把家私从原本的卧房搬到了前院落脚的正房里。前院正房三间,本是金良接待重要客人的地方,她把家私、行头都搬到了前院正房的西里间,带着儿子先住在那儿。她到底是觉得有点心慌。

    祝缨到了正房,金大娘子就迎上来问:“怎么样?”

    祝缨看一看,邻居们都走了,说道:“先把门都关好,除了金大哥回来,谁都不要讲,这事儿不对。兴许,是我连累了大哥大嫂。”

    金大娘子吃了一惊:“这是什么话说的?”

    祝缨看了一眼来福,来福把万年县衙的事复述了个梗概,其中有记得不太明白的地方还是祝缨补充的:“就是这样了,罗登家说是送给陈大公子的东西,我估摸着是真的。今天这事儿,还是我招来的祸事,真是对不起大哥大嫂了。大嫂容我一日,我与大哥讲明白原委,收拾一下我那屋子就搬走,不能再给大哥大嫂招灾惹祸了。”

    她起身给金大娘子做了个长揖。

    金大娘子此时也没个办法,她确是不想遇着这些事儿,心里也慌得紧!祝缨主动说要离开了,她心里有些愿意,又有些不好意思,说:“等你大哥回来,咱们慢慢说,行么?我现在心里乱得很,我也没个主意。”

    她也不能事事都麻烦郑侯府里,不过凭自己又没那个办事从与相府沾边的事儿上干净利落地抽身。她支支唔唔地说:“等你大哥回来再说吧。”

    祝缨道:“哎,家里柴炭怕都湿了不能用了,我去弄点儿回来。”

    金大娘子心里有点乱,说:“邻居们送了一些,够用两三天的了,不用着急弄。”

    不多会儿,邻居又有送来午饭的,金大娘子也没心情吃,金彪又有点想闹,被金大娘子冷着脸拽到身边狠狠打了几巴掌在屁股上,金彪张大了嘴要哭。当着客人打孩子,在哪儿都是个赶客的样子,张仙姑心中非常不安,祝大也站了起来。

    金良正中午一回来,看到的就是老婆在打儿子,客人站在一边手足无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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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良回到营里还没几天,散出去一些东西,重又与袍泽们联络好了感情,正舒舒服服地享受着太平盛世平安无事的悠闲时光,邻居亲自带了个小厮过来找他,将他家招贼失火柴房被烧的事儿告诉了他。

    金良赶紧请了假回家。上司、同僚们听说他家里失火,也都不计较他“又”要离营,都说:“快回去吧,挑匹脚力好些的马。”

    金良带着邻居一路狂奔,他有个经验,凡报坏消息的,通常都会把坏消息往小了说,这让他不得不怀疑家里不定被烧成什么样了!那不能只烧一个柴房吧?

    奔到了家里,见自家房舍还算完好,金良仰脸朝天吐出一口浊气,方才有心谢了邻居。邻居被他拽着一路狂奔,眼也直了,也快要吐白沫了,扶着膝盖摆手说:“不用管我,我回家去了。”

    金良大步走了进来,问道:“怎么回事!”

    金大娘子有了主心骨,说:“可算回来了!我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儿!就,五更的时候,还没醒,小丫她们就说柴房走水了,又救水。东西没少,三郎说,有蹊跷。”

    祝缨就接口说了发现证物以及已经去了万年县的事儿,将手里的那张收据给金良看了:“他们写了收据。罗登说,是送给陈萌的刀子,我觉得不对劲儿。”

    金良道:“这是当然!骗个二愣子还行,骗咱们,还差了点儿!”

    张仙姑和祝大生恐是自己家给金家招了祸,这事儿他们没办法承担,忙问:“怎么了?不是他?”

    金良道:“这栽赃得也太明显了!我虽是个粗人,也不上这个当!陈大郎那么有心机的一个人,怎么会自己动手呢?派个心腹,还要带上他的刀?一定有鬼。”

    祝大两口子心头一松,如果不是陈萌,就是说,不是因为退亲惹的祸,那就不干他们的事啦!祝大已经后悔了,亲事不该那么退。

    祝缨却不这么想,她说:“你回来就好,今天到了万年县,罗登家也只来一个仆人,相府就更不会让陈萌到堂了。我在那儿是什么用也没有了。我这就收拾行李,这两天就搬走……”

    金良道:“搬什么?!”

    祝缨道:“咱们都知道,你与陈萌没什么冤仇,要有,就是我了。”

    祝大问道:“怎么又说到陈大公子了?”

    祝缨道:“就算是栽赃,为什么拿大哥家放火栽赃?必是咱们家还住在这里的缘故。大哥大嫂好心收留,我们不能再给你们惹麻烦。”

    “胡说!”金良道,“你就住下来!就算之前与我没关系,现在也有了!放火烧了我的屋,难道就这样罢休了?!你住下来,他们要再来,正好抓个现行!”

    金大娘子也不是讨厌祝家人,她还有儿子、有家业,实在不是很期望祝家留下,但是金良回来了,拍板了,她也只好说:“那……我们再搬回后院。”

    金良道:“行!我再看看柴房去。”

    祝缨看出金大娘子的犹豫,说:“我与你同去,我还发现了点东西,没跟万年县讲。”

    “什么?”

    祝缨道:“又不知道万年县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还没回来,我怎么能把底儿都透给他们呢?”

    两人往后院去,祝大也察觉到了金大娘子的不喜,说一声:“我也去看看。”给张仙姑使眼色,让她跟自己一同去。

    张仙姑想的是:都走了,大娘子不是更不高兴?我得陪一陪,她就算打我骂我,我也挨着了,只别赶我们走。这儿好歹是个官儿的家,他们还顾忌点儿,等到了自己家,怕不是要杀上门来?!老三年前就是被这么抓走的!那可不能回去!

    她怕。就硬着头皮呆在金大娘子面前陪小心,金大娘子也尴尬,她的心事也不太好给张仙姑说,两人都讪讪地胡说八道点“柴炭要买了”之类的。张仙姑抢了小丫的活计,又给金大娘子盛饭。金大娘子道:“哎,大嫂,你坐。咱们都是心里没底的人。等他们怎么说。”

    ——————————————

    祝缨带了金良到了后院,给他看了泼了油的干柴,又指着柴房里说:“喏,火是从这里烧起来的,人进了柴房里,在这儿站住了泼的油。这个地方,救火的邻居们给踩了,不过这儿还能看得出来,这个人在这里站了一阵儿。”

    在柴房外,又指了几处画的圈:“这几个鞋印方向不对,印子也不对。救火的人来去的脚印是这几个,脚尖是朝这儿的,他们提着桶或者脚,脚掌使劲儿的地方不一样,脚印的深浅位置就不一样。”

    又将金良带到墙边,架起梯子,指着一处说:“这就是没跟他们说的了,这墙头上有手印,应该是翻墙的时候本事不够,借力的时候用的。你这墙头,积了灰,手印就留下来了。这个我没对别人讲,地上已经踩乱了,怕他们再把墙头弄乱。你看了,拿个章程,要怎么报上去。”

    又给金良指了她发现的逃跑路线,一路到了大街上的排污渠。

    金良都看了,说:“你小子,够厉害的!唉,七郎选你到大理真是对了!”

    祝大强行插了个话,对金良说:“金兄弟,要不,你去问问郑大人?请他帮个忙?”

    金良和祝缨都不愿意有事就麻烦郑熹,都说不用。祝大道:“可丞相家……”

    “爹,你别担心这个了。大不了,我去把贼人找出来。”

    金良道:“你在说什么呢?你还温书呢!怎么能耽误?你现在能有什么用?不如温书考试,授了官才能顶用呢。我去找万年县!”他虽然是个六品,万年县未必买账,但是天子脚下有人往朝廷命官家里放火,还牵涉到丞相公子,万年县必得给他一个说法!

    “就这么定了!”金良说,“都去吃饭,外面的事儿有我!你们安心住着,好好温书!”

    一家之主拍板了,柴房的残局收拾一下,金大娘子就得安排着再买柴炭、收拾厨房和被水泡坏的地面,重新把日子过起来。祝家又回到了前院,祝缨就还得温书。整个家里,除了金良,人人就都有了点心事。

    金良去了万年县,不想他才到万年县不久,金宅就来了一伙人自称是陈相府上的。这些人的衣着一看就不简单,打头的一个管事模样的人穿绸,后面跟着的几个人虽然是布衣,却都是全套的,衣裳也不旧。还带着车马。

    为首的先递上了拜帖,再说:“求见此间主人家。”

    金宅这里,金大娘子就先不安,她也没见过丞相家仆人,分辨不清真伪。祝大、张仙姑就更闹不清楚了。

    还是祝缨出面接待,她说:“咱们也不认得相府的人,实在分不清真伪,还请等大哥回来了再说。”

    相府的人模样很有礼,态度却很坚决:“还请小郎君不要为难我们下人,委实是相公有请。”

    金大娘子等人都怕她得罪了这些人,但又不知道要怎么应付相府之人。金大娘子道:“我家官人去了郑侯府上,你们有事,等他回来再说,我妇道人家什么也不懂。”

    管事道:“娘子何必自谦?既来请,就是有理由的。”

    金大娘子没了对策,祝大和张仙姑也没了到冯夫人门上闹的那股勇气,都有点怯了。

    祝缨道:“哦。来福,关门!送客!”

    管事惊讶道:“小郎君,您这是?”

    “为难你们下人。”祝缨面无表情地说。

    管事知道遇到了硬茬子,忙陪笑道:“是小人不懂事儿了,还请小郎君见谅。”

    祝缨道:“你很懂事,是我们不懂事了。你也不必与我这不懂事的说话。”叫关了门,随便他们爱哪儿呆哪儿呆着去。

    管事的没料到世上还有这样不卖面子的人,小兔崽子十分难缠!真是年纪越小,越不懂得畏惧!

    正要强行将人带走的时候,一班差役又赶到了门上:“京兆府办案!闲杂人等退散!”

    金宅的人都放心了,自称相府管事的人紧张了起来,所有人都知道京兆府是王云鹤主政,他派的人来了,事情就得由着他来办了!

    金大娘子问道:“不是万年县吗?我家官人去了万年县了!”

    差役很客气地说:“原本是万年县的案子,然而天子脚下纵火,藐视法纪,王大人十分重视,就接手了。”

    张仙姑也敢说话了:“那这些人?”

    差役又问管事是什么人,管事也只好说了。差役道:“正好,苦主有了,嫌犯也有了,你也与我一同往府里走一趟吧!”

    金大娘子是个命妇,不好跟差役等人一路走,免教人说闲话,最后还是坐了相府带来的车一同去了京兆府,祝缨亲自赶车。相府的人陪在车边走,管事的给个年轻的随从使了个眼色,这小子一踮脚就跑回府去报信了。

    路上,祝缨给了差役一点钱,向他打听:“这一家老小,都害怕,不知道案子究竟怎么样了呢?”

    差役道:“你们是原告,怕的什么?如实说就得了。”

    ——————————

    时隔不久,祝缨又见到了王云鹤。

    京兆尹相召,金大娘子这样的命妇也来了,陈萌这样的公子也到了,连金良都从万年县赶了过来。陈萌冤枉得要死,祝缨还要问候他一句:“大公子,你好。”

    事涉官员,京兆尹也没有公理审理此案,只在京兆府的大堂里,给双方都设了座,让他们将话说清楚。

    祝家一家三口是普通百姓,没有座位,祝缨就站在了父母身前。

    王云鹤还记得她,问道:“你是什么人?怎么也在案子里了?”

    祝缨答道:“我是借住在金大哥家里的,正遇到了失火的事儿,金大哥早上还在营里,我就帮忙跑个腿儿了。”

    王云鹤又问她身份、籍贯之类,必要将她的来历弄明白——寄住在金良家没问题,看起来也不像穷鬼,怎么就不肯认真读书呢?

    祝缨也老实回答了,是才入京的,并没有家产。

    王云鹤又问他与陈萌认不认识、怎么认识的,是什么关系。祝缨也不提花姐的事,就说跟陈萌是同乡,一道上京来的。王云鹤又问金良与陈萌是什么关系,金良道:“新任的大理郑家七郎是我旧主人家的公子,年前他领差南下,刚巧派了我同行,因此认识的。就是前头钟尚书办案的时候,发现了陈相公家二公子诅咒大公子的事情。”

    王云鹤突然指着祝大和张仙姑问道:“你们的脸上,怎么回事?”

    这家儿子与父母的气质迥然不同,父母脸上还挂着彩,王云鹤怀疑他们是不是经历了什么不好的事儿,祝缨入过狱,难道父母也遭遇了什么?

    祝大和张仙姑在王云鹤面前畏畏缩缩,话也答得不太全,只敢说:“叫人给打了。”

    王云鹤容不得京城治安不好,逼问是什么事。祝大先顶不住了,他一上公堂脑子就嗡嗡的,舌头都直了:“是原来的亲家,就那冯家。啊、大公子他大姨!”

    陈萌见状,索性代他答了,说道:“一些误会,三郎原是我表妹的夫婿。冯家表妹流落在外,一同上京之后想自己争个出身,并不与冯家姨母同住,因此互相不识得。因误会,又解了婚约。”

    他将自己的辩解之词也一并讲了:“虽有这样的误会,我们也并没有记恨。大人手上的对牌确实是我们府里的,府里的对牌有好些,丢失也是有的。那短刀,学生从未见过。礼单上有,也是收进库房,并不用它的。簪子更是……丢失了的。”

    这也丢失,那也丢失,张仙姑发出一声轻蔑的冷笑,斜眼儿看他。

    王云鹤却知道,陈萌说的,可能是实情。相府家大业大,这些东西不上心是很正常的。王云鹤办案却并不是凭推断,又或者全凭自己喜好,他又问金良:“还有别的证据没有?”

    金良道:“家里还有些痕迹。三郎,你说吧。”

    祝缨将对金良说过的又说了一遍,王云鹤认真地听了,问道:“这是你看出来的吗?”

    祝缨道:“是。”

    王云鹤道:“你引我去看一下。”

    金良诧异地问:“大人要亲自去吗?”一般查案,县令都未必亲自到现场,多半是派差役去取了证据之类,县令再依据证据判断。

    王云鹤道:“当然。”

    王云鹤没有穿官服,而是去后衙换了便衣,装作个中年文士的样子,出来说:“走吧。”

    金大娘子和金良都起身,陈萌也很想同去,王云鹤道:“你现在还不可以去。且在这里坐下……”

    话未完,差役跑了进来:“大人,陈相公命人带了个帖子过来,要接大公子回府!”

    陈萌忙说:“我可以留下的!”

    祝缨眼珠子一转,这相府也太奇怪了!她知道的,一般官儿、财主不肯自己过堂,都是派管事下人来。丞相来接儿子回家,她懂,陈萌不想回去,她不懂。

    相府,发生了什么事吗?

    没等她想明白,又一个差役跑了过来,比上一个跑得还要快,在门槛上绊了一跤,趴在地上说:“大人!陈相公亲自来接大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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