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洛白用仅存的小米和着野菜熬了两碗粥,分别送到了四公主和织羽房中。其他人也只能勉强喝着草根汤果腹,等待着主城前来救援。

    看着那碗几乎数得清漂浮物的清粥,织羽摇了摇头,执拗地将碗推给迟洛白。

    “你也受了伤,快些喝吧。”

    “我是男子,还能顶得住。你听话,别让我担心。”迟洛白又将碗推向织羽。

    不过一碗清汤寡水,二人再三推让,直至织羽有些无奈地妥协道:“那我们一起喝。”

    她将碗沿凑近唇边,轻轻抿了一口后,又再递到迟洛白眼前。

    “该你了。”

    一双眼瞳亮晶晶地看他,让迟洛白道不出任何拒绝。

    二人就这般小口小口地分食,过了许久,才将一碗小小的清粥喝完。

    他将织羽搂入怀中,声音轻柔地安慰道:“我们一定能出去的,别担心。”

    带着薄茧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织羽手指上的红线,那根红线仍在左手,弯弯绕绕地绻缚在无名指上。

    织羽坚定点头,在烛光的映照下衬得她的眼瞳更亮,轮廓更为清丽。

    迟洛白不由就愣了神,有些不自控地低下头来。

    他的身上带着淡淡的青草香,许是采摘野菜时沾染的味道。鼻尖的气息又热又烫,随着体温的靠近,渐渐乱了节奏。

    唇瓣覆下时,织羽的脑中是空白的,看着眼前放大的俊脸,她微微动了动身子,却被迟洛白一手揽上腰际。

    他的呼吸愈发沉重,转移到织羽的耳尖,又再缓缓下移。

    织羽莫名想要挣扎,却被迟洛白拦腰抱起,直接覆上了床榻。

    “别。”他的身子太沉,织羽不适地动了动,可迟洛白并未起身,而是用手撕开了织羽的外衫。

    “别这样,你起来啊。”织羽不住地挣动手脚,越发显得慌乱。“小白,你别这样。”

    “羽儿,我会娶你,我一定会娶你。”迟洛白低声承诺道。

    眼见他的呼吸渐乱,连眼神都变得晦暗几分。织羽死死扯着仅剩的小衣,不知迟洛白为何会突然失了控。

    “叶澜救我!”生怕自己怕伤到了他,织羽只能用叶澜来震慑迟洛白。迟洛白果真停下了手,眼底却显露出莫名的敌意。

    “你根本不想嫁我对吗?”

    “是你根本就不尊重我。”织羽怒喝出声。

    “尊重?这种时候,你喊的却是太子留下的暗卫,你们之间就真的干净吗?是,我确实不如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我也没想到你是这么的贪慕虚荣。”

    “你有本事再说一次!”织羽第一次用这种语气面对迟洛白。

    迟洛白顿了顿,眼里有些许懊悔,却仍是没有低头。

    见他不再说话,织羽更觉委屈,心头纵有千言万语,也只汇成了一个字:“滚!”

    她推搡着将人赶出门外,过了许久,仍是觉得心口不顺。

    “叶澜!”织羽突然唤道。

    “在。”一个黑影突然自身后出现,吓得织羽微微一颤。

    “你方才怎么不来?”

    “属下还是分得清状况的。”叶澜低头。

    “那我们真的出不去了吗?若是主城的人发现,能不能救得了我们?”织羽摸了摸肚子。不过一天而已,她就已经饿得有些眼花,更何况是这些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

    “属下猜想,应是主城或是其他边城接连被攻,才会让主城无暇分身。待到战事平稳后,他们一定能发现我们被困。”

    “嗯。”织羽应道:“那,待到他们来了,你就别再跟着我了。”

    “是因为迟副将吗?”叶澜抬起头来。“属下可以前去解释。我在这,只是为了监视战事,毕竟军中多次出现内鬼,早已混沌不清。”

    “而且”叶澜突然犹豫不决地垂下眼帘。

    “而且什么?但说无妨。”

    “姑娘定是记得,四公主希望借笼络迟副将来替自己的哥哥赢得皇位。而此番姑娘显出实力后,恐怕更是会成为双方争抢的由头。也正是因为如此,太子才会派属下前来守着,当真不是太子的私心。”

    “我知道。”织羽有些无奈。“只可惜,小白他不知道。”

    叶澜摇头轻笑:“未必。连姑娘都懂得的道理,迟副将能不懂吗?只怕是,他不想懂。”

    “什么意思?你是指,小白有了二心?”织羽突然站起身来。

    叶澜并不说破,而是扭转了话头:“方才属下见副将取了一坛酒,近日缺粮,喝酒毕竟伤身,姑娘还是去看看吧。”

    “好,我去看看。”迟洛白的背后仍有箭伤,今日也没用过多少吃食,这样喝酒定是要伤到胃的。

    夜间寒凉,织羽连外衫也顾不上披,被夜风吹得连打了好几个冷战。

    她匆匆来到迟洛白的屋外,见门内并无亮光,还是上手敲了敲。

    “小白,小白,你在吗?”织羽轻轻一推,门扇吱呀一声打开,屋内却无半个人影。

    “去哪儿了。”她又在园中转了一圈,除了屋顶上的江慎,再也没有见到其他人。织羽突然就想起叶澜的话,她向前迈了迈步子,脚下却仿若有千斤重。

    四公主的门外,织羽呆呆站着,脸上肃杀一片。门内红烛摇晃,门上显现出交叠的人影,透尽满室旖旎。

    “慢些,弄疼我了。”四公主的娇嗔犹在耳际,却如一块顽石般,狠狠砸在织羽心上。

    叶澜自暗处走出,目光冰冷如昨。

    “你早知道了是吗?为何不告诉我?”织羽平静地问道。

    叶澜顿了顿,语气中多了几分小心:“直言总是误人心,既然这道假面总有一天要被揭开,倒不如由你亲自来揭。”

    “那太子派你来,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吗?”

    “不是,太子并不知晓。他的确怀疑过四公主会用迟副将来做筹码,只可惜他和你一样相信迟副将的为人。”

    “那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的。”织羽的声音微微颤抖。“我指的是屋里的这两个。”

    叶澜轻笑出声:“当初便有端倪。虽说不似那名细作说的那般露骨,但四公主她,确是许过迟副将”

    “别扯呀,我的小衣都要被扯坏了。”四公主的娇吟打断了叶澜,似是挑衅般,叫得越发大声。

    织羽一阵恶心,任指尖刺进皮肉,一下下地攥紧,直至掌心一片湿濡也觉不出疼痛。

    “可要我去打断他们。”叶澜突然问道。

    织羽摇了摇头,她只是缓缓蹲下身子,听着房中传出或高亢或压抑的声响,把头埋进膝窝。

    叶澜终是看不下去,回头拉扯织羽:“既然都已经知道了,就莫要呆在这了。”

    “别管我。”织羽摆了摆手,突然不受控地嘶号出声。

    声音惊动了屋内的人,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后,门扇被人拉开,露出迟洛白那张惊惶的脸。

    “谁!”他只披了一件单薄的外衫,许是因为慌张,连盘扣都扣错了位置。

    织羽只觉喉头暗哑,张了张嘴,自暗处走出。

    “羽,羽儿?你什么时候来的,四公主称是伤口不适,让我来看看。”望着突然出现的织羽,迟洛白慌乱得连声音都有些轻颤起来。

    织羽笑了笑,尽量维持着最好的模样:“原来是这样啊,那四公主现下可好?”

    “已经没事了,这么晚的天,你怎么也不知道多穿一些,你看,手都冰凉了。走,我送你回去。”迟洛白上手来牵织羽,织羽却是厌恶地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抽回了手。

    她平息了一刻呼吸,又再敛起一抹微笑,指了指迟洛白的衣襟道:“小白,你的扣子,扣错了。”

    “还有,从四公主叫喊着别扯,我的小衣都要被扯坏了那会儿,我就已经在了。”

    “羽儿,你听我解释。”迟洛白这才彻底慌了神,他自身后环住织羽,无论如何也不肯松手。

    织羽回过头时,眼底早已没了平日的光华。

    “不用解释了,眼睛和耳朵都是好东西,不巧,我都有。”

    “不是的,羽儿。”迟洛白仍是紧拉着织羽不放:“公主愿意与你和平相处,而二皇子也曾许诺,等他登上皇位,就会给我封个振国王,并把那日看到的岛屿赐给我们。羽儿,你相信我,我同公主不过是逢场作戏,从始至终,我的心里都只有你。”

    “是吗?”织羽笑道:“原来我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终是敌不过你的大业,我只希望,你这大业,每一步都走得干净,莫要背上了叛国的骂名。”

    “还有,那座岛,是我最恨的地方。在另一个空间,那里的人,对我的家国做了不可原谅之事。但我不像你,为了个人的荣华权利,就能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

    “我没有。”迟洛白的眼神开始莫名闪躲。

    织羽冷笑一声,替他扣好错乱的盘扣。“我知你心有抱负,因为儿时的原因,对权势和身份有着莫名的偏执。我也知道你的努力,年纪轻轻,就用累累功绩,替自己赢得了副将之职。可我不知道的是,你的心居然这般高,或许这次立功,你便可以当上将军,而你仍被更高的位置蛊惑,甚是想着要背弃家国。”

    “或许方才我就说错了,眼睛是个好东西,可惜,我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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