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双大手朝着织羽伸来,她在身后悄悄翻转手掌,打算施法烧毁身上的绳结。
“副将不可,你向来公正自持,今日怎会如此失控。无论如此,都不能用这般手段对待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这与理与法皆是不合,还请副将收回成命!”一个宏亮有力的声音突兀响起,狠狠敲打着迟洛白的神经。
“还请副将收回成命!”紧接着又有呐喊不断响起,像是一道道无形的枷锁般,困住了那些人的无理行径。
迟洛白愤恨地回过头来,只觉自己早已入了魔,换上了一副人憎鬼厌的模样。
面前站着一个个俯首抱拳的身影,那都是他并肩作战,一路相携走来的兄弟。他们挡在织羽身前,像是一座人墙般,守护着心底仅存的信念。
“连你们也要与我为敌吗?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要和我作对。甚是同我承诺相守的女子,都要弃我而不顾,女子共侍一夫,自古不都是如此吗?”
“自古如此,便一定对吗?”织羽冷笑。“是你亲口在我耳畔低语,道是一生只想伴于一人身侧。若非你的有意引导,我也不至被你诓骗于此。”
“所以你便与我作对,是吗?”迟洛白低着头,始终看不清表情。
“是你蓄意报复。你分明知晓江慎是无辜的,却还是选择助纣为虐,迟洛白,你已经配不上我心里的位置了。”
看着迟洛白那满藏于心却仍是掩不住的深情,身旁的四公主终是忍不住站了出来:“洛白,你究竟还要同她啰嗦到什么时候?她跟来这里,本就是因为你的关系。既然你们已经站成对立,而她也不是麒麟城的人,那处置她,又有什么不可?”
四公主隐下眼底的阴鸷,只想尽快解决织羽。天下哪有女子愿意与人共侍一夫,她的心里同样抗拒,却无法像织羽那般坦诚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她朝那几名男子使了使眼色,几人立即意会,上手来抓织羽。
几道劲风突然袭来,在男子还未靠近前,就将他们一一击倒在地。
四公主只当是织羽又使了邪招,有些愤怒地叫骂出声:“废物,一个女人也制服不了,要你们何用?”
她缓缓抬起右手,还未施招,便被一道掌风打得连连后撤。
“谁!”眼见织羽的双手仍在身后,四公主沉下了脸,狐疑地朝四周看去。
隐没在暗处的身影没有再躲,而是现出身形,一步一步地走向他们。
“很好!不过短短几日,我竟不知这麒麟城的名号早已易了主。”
“太子!”四公主惊讶地叫出声来。
“参见太子!”
几名男子瑟瑟发抖地跪下,而那些不曾同流合污的将士们则是双眼微红,朝着子辰的方向深深俯首。
四公主顿时就慌了神,见子辰正一脸玩味地盯着自己,只能故作柔弱地委屈道:“是她,是她在军中安排了细作,里应外合地烧毁了粮仓。那细作便是她食肆中的女掌柜七娘之夫,我所说的句句属实,就算太子信不过我的话,也该相信你们麒麟城的将士。”
“哦?”子辰面无表情地摩挲手指。“我倒是听闻四公主以身殉箭,为迟副将挡了一记。这么说来,迟副将是决定以身相许,抛弃昔日之好了?真是可惜。”
四公主琢磨不透子辰的意思,眼见他的天人之姿,心里仍是有些不甘。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她只能羞赧地低下头,站到了迟洛白身旁。
“正是,洛白看穿她的真面目后,二人早已恩断义绝。我们打算即刻前往麒麟城,商议联姻之事。”
“是么,如此甚好。”子辰背过身去,将织羽手上的绳索小心解开。“我早就觉着他们并不相配,可见他们情思甚笃,又不忍出言提醒,真是多亏了四公主替我解忧。”
“太子此言何意?”四公主尴尬地沉下脸来。“莫非太子也想包庇此事?”
子辰狠狠顶了顶右腮:“我又岂能包庇?本太子只是对这新的军法有些不熟,不知军法处置里何时多出了「吃人」的这条!”
他的语气逐渐加重,连表情都变得狠戾无比。
众人早已看出了子辰的情绪变化,尤其是参与了分食的那些人,更是吓得止不住地磕头谢罪。
四公主同样有些微微露怯,可她贵为公主,也仍是强撑着壮胆道:“着实是因为粮仓被烧,军粮短缺,才会做出如此糊涂决定。现下既已破了伏仙罩,不若我们尽快回城,我会劝父王平息战事,从此结为友邦。”
“与他成婚,只怕是要委屈了公主。”子辰故作一脸疼惜地说道。
四公主莞尔一笑,神情间皆是豁然:“战事骤起,我也不愿看着百姓受苦。且我与洛白情投意合,着实算不得委屈。”
“是吗?既是情投意合就好。”子辰突然嗤笑。“毕竟,让公主嫁给一个最低等的守城兵卒,属实让人惋惜。”
“什么!?”听到子辰的说辞,四公主骤然变了脸色。
迟洛白也同样反应过来,朝着子辰抱拳作揖道:“太子何故降属下的职。”
“何故?”子辰不耐地摸了摸下巴。“既然你想听,我就大人有大量地告诉你。其一,在未有明确的证据前,你便听信谗言,对下属滥用私刑,有违人道。其二,在战事未平时,勾结外敌,纵容真正的细作残害同胞,甚是要对自己心爱的姑娘下手。这两条,够了吗?”
迟洛白自知再无回天之力,只能沉沉地垂下了头。
见他如此,四公主倒是有些羞恼地争辩起来:“太子凭何妄下定论,你并不在城内,岂知城内发生了什么。况且,帝君和善,他一定能还我们一个公道,我要面见帝君。”
“公道。嗯,我也确实存了几分私心。毕竟我这人护短,只想给心悦的女子撑个腰。”子辰突然看向织羽,见她仍在状况之外发呆,不禁尴尬地干咳两声,用手掐了掐她的脸。
“疼。”织羽一声痛呼,这才发觉所有人都在看她。她不解地转向子辰,用手指了指自己:“怎么了?说到我了?”
子辰压下想掐死她的冲动,一脸假笑地摇头。
“太子!你怎可选择她?她连身份都是个谜,如何能够配得上你。况且,你拒绝了和影虎族的联姻,若是因为这样的女子,未免也太打影虎城的脸了。”四公主愤愤不平地怒道。
子辰不屑地嗤笑一声,却是狂妄地勾起她的下巴:“四公主都不嫌迟公子身份低微,倒是先管起我来了。曾经是她满心满眼都是迟洛白,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我才并未表明心意。现下迟公子既已放了手,那我又为何不能追寻心之所向。倒是多谢二位成全,待你们成婚时,定是要请我喝杯水酒,以表心意。”
“叶澜,收了他的虎符,再将犯事之人全数羁押,严加看管起来。”子辰狠狠甩开四公主的脸,回身就朝门外走去。
眼见织羽仍是呆呆地看着他们,子辰不悦地挑了挑眉,伏在她的耳畔暧昧道:“还不走?莫不是想让我抱着你走?”
“这,这就走。”织羽的脸骤然发热,赶忙头也不回地跟随其后。
子辰一声低笑,意味深长地回看迟洛白。他直接将织羽带回了麒麟宫,连带着迟洛白和四公主也被一并送回,分别关押在了较为偏远的别苑。
不过短短的一段时间,似是发生了许多事,让织羽觉得恍若旧梦。
她将自己深深埋进被子,但凡闭上双眼,便会想起江慎那白森森的骨头和迟洛白抚上四公主的那双手。
这些细节在安静下来后变得尤为清晰,无时无刻地化作梦魇,反复折磨着织羽。
最终,她还是没有忍住,向子辰征求了对迟洛白的探视。
迟洛白和四公主被分别关押在离大殿最远的两个角落,织羽拎着食盒在门外站了许久,过了好半天才鼓起勇气迈进门去。
子辰早已交代过门外的守卫,此时无人拦她,却让织羽觉得每一步都举步维艰。
门扇并未落锁,只是松松地虚掩着,她抬手叩了好几下,见始终无人应答,这才伸手推开了门。
房中漆黑一片,甚是透着一股难闻的气味。迟洛白背着身子蜷在床尾,披着一头散发,像是石化般一动不动。
“小白。”织羽轻着嗓子唤他。
像是闻得了救赎之声,迟洛白激动回头,连眼神都泛起了光。
“羽儿”他哽着喉头回应,依然如昨的温柔让织羽的心里一阵阵地反复抽痛。
“羽儿,你可是原谅我了?”
织羽并不回答,而是拿起了桌上的木梳。
“我来替你绾发吧。”她轻柔地梳顺迟洛白的青丝,为他挽起一个最简单的发髻。又再细细刮去他唇边的胡渣,用水洗净他的手脸。迟洛白平日最是爱洁,如今这般,才算是恢复了往日的体面。
这张面孔,曾是最让织羽心动。可如今它却成了一弯利刃,只是轻轻瞧上一眼,便要在心里割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我随意做了些吃的,你定是没有好好吃饭,将就着用些吧。”
织羽将食盒缓缓打开,刚把那盘萝卜干炒蛋端上桌,便闻得前方传来低低的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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