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茶逃家这段日子,什么苦都吃过,因为长相过于娇艳,几次险些被人糟蹋。

    总之基本都是刚出虎穴就入狼坑,然而运气哪会一直那么好总能化险为夷?

    这一刻陈茶觉得累了,不想挣扎了。横竖都要经历这一遭,最起码程樘这个男人是自己选的。

    所以她认命了!

    程樘虽然从不认为自己是好人,带陈茶回来也确实没安好心,但,对着这张虽然娇艳无比但是一脸活像要英勇就义的脸,他发现自己实在继续不下去。

    还不如她装可怜呢!

    “艹!”程樘低骂了一声,大掌按着她的头顶,轻轻拨倒在草垫上,没好气道:“睡吧!”

    明明条件很艰苦,陈茶却睡得很香,睁开眼太阳已经很高了。

    房间里火堆灰烬中还隐约有红光闪烁,所以并不冷。

    这是她离家出走以来,睡的最踏实的一觉。

    “醒了?”程樘在河边弄了些水回来,跟头盔里温了一晚上的热水混在一起,“醒了起来洗脸。”

    陈茶一听赶紧爬起来,用程樘给她准备的水简单地洗漱了下。

    等她收拾好自己,程樘已经站在门外等她了。

    他靠在门前的树干上,受伤的腿向后曲着蹬在树干上把重量都压在另外一条腿上,嘴上叼着一小节细麦秆,眉眼里满是不耐烦,见她出门起身就走,冷声扔下一句嫌弃:“女人就是麻烦!”

    陈茶勾了勾唇角,快步跟上他。虽然认识时间不长,可她已经确定程樘就是面冷心热,嘴硬心软的典型。

    程樘带着陈茶到了村长家去开介绍信办身份证以及要自己的耕地。

    如今已经跟五年前大不一样了,生产队时代早已经结束,土地都分包到户了。

    老百姓嘛!有地才踏实。

    村长姓谭,年纪很大,连胡子都白了,看见程樘也不惊讶,只是略带感慨,“你小子结实了不少!”

    程樘对着长辈也还是那副德行,冷着脸,点了点头,不冷不热地嗯了声。

    “这腿怎么了?”村长目光落在他受伤的腿上。

    “让人打断了。”程樘语气很淡,好像断得不是他的腿一样。

    “还能好吗?”

    “不好说。”

    村长还想问什么,看了眼陈茶又闭上嘴摇摇头,走到写字台跟前,拉开抽屉,拿出纸笔给他写介绍信。

    程樘立在桌边,问他,“谭叔,我的地什么时候分?”

    “你的地早就分了。你二伯闹着让村里分的。说他先给你代种,等你回来就该娶媳妇了。他提前给你攒老婆本。”潭村长眯起眼又看了跟在程樘身后的陈茶一眼,问他,“你小子这是找到媳妇了?”

    程樘跟着回头看了陈茶一眼。

    陈茶攥着他衣角,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大眼里写满了祈求。

    程樘这人懒得作假,他表情直接写在脸上。

    就这么轻飘飘的一眼,陈茶就知道他这是不想收留自己这个麻烦了。

    陈茶瞬间眼眶含了泪,攥着他衣角的手力道大的有点抖。

    “她是我半路捡的,麻烦村里把她送到派出所。”这话在程樘舌尖滚了几滚,哪怕明知道陈茶来历不明,也知道她绝对没表现出来的这么楚楚可怜,最终却还是没说出来,只是淡淡地嗯了声。

    村长想拍拍程樘的肩,但是因为身高差距,最终只拍到了程樘的胳膊,“回来就好,以后好好过日子。”

    程樘应了声,拿着文件袋转身,“谭叔,那我先走了。”

    陈茶这个小尾巴连忙跟上。

    他们才出门,就听见屋子里传来说话声。

    “就程家老二那吃人不吐骨头的会给程樘准备娶媳妇的彩礼?她要是个人当年也就不会二百块钱就把程樘卖了!年纪轻轻腿就瘸了,这辈子就毁了!”

    村长斥道,“你这老娘们胡逼叨啥?哪毁了?人还带了个媳妇儿回来?”

    “也就你傻觉得那是他媳妇儿!那小妮子娇滴滴得长得跟个狐狸精似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跟着程樘也不知道算计他什么……不过也好,那小狐狸精看着就一肚子坏水,跟程家老二斗起来,有热闹看喽!”

    “做你的饭去!一把年纪背后嚼人家孩子是非,羞不羞?!”

    陈·狐狸精·茶:“……”

    她仰头看着身边高大的男人,觉得挺冤。

    程樘仿若没听见屋子里的说话声,一出村长家的院子,就拎着陈茶的衣领,往人往旁边的土院墙上一墩,“我想了一晚上,觉得有些话还是得跟你说清楚。我不管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但是你现在也看见了,我就是一个穷小子,什么都没有还是个瘸子。我也不想祸害你一辈子,你现在要走,我让村长给你开个介绍信,让这边的派出所联系你家那边。你……”

    他话还没说完,背靠在墙上的陈茶脑袋就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不走!我不想回家!我回去这辈子就完了!”

    陈茶一动,蹭的土墙上扑簌扑簌的掉土,落的她头发肩膀上都是。

    程樘拧眉把人又往前扯了一下,让她离开墙,低头看她。

    他本就看起来很不好惹,这一拧眉加上那双黑亮到仿若能一眼看透人心的眼睛,让陈茶莫名有些紧张和害怕不敢跟他对视。

    她低头看地,手指不安的搅在一起,头一次跟人说心里话。

    “我是逃婚出来的,家里为了五千块钱的彩礼把我嫁给一个刚把妻子活活打死的老鳏夫。当时我才刚刚十八岁,我不想一辈子就这么完了,所以我跑了出来。如果我回去不是被家里打死就是被婆家折磨死。我赖着你不是图你钱财,我就是没地方去。”

    这次真是实话。

    陈茶红了眼睛,带了鼻音,“我没有坏心思,就是不想人生这么被卖了。我读过几年书,知道女人也可以靠自己博一片天地。毛爷爷也说了,妇女是能顶半边天的。我不想嫁不喜欢的人,我不能仅仅因为我的彩礼钱可以给哥哥弟弟娶媳妇就把一辈子搭上。可我刚上了火车,钱包和证件就被人偷了。我也不敢报警,怕被送回去。之后我就四处流浪,碰见过好人也碰见过坏人。但是只有你让我觉得踏实安心,大约是因为同命相怜吧!”

    程樘审视了她一会儿,看见她脚下的地面上落了几滴水,随即渗进土里消失不见。他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声,左手掐腰,右手抬起,食指抠了抠眉梢,看陈茶一眼啧一声。

    啧的陈茶心惊肉跳,摸不准他这是信还是不信。

    程樘放下手又原地转了两圈,重新抬起右手抠了抠眉梢,笑了声,“你这丫头虽然看起来确实一肚子坏水,可没想到还有这魄力。又是呈堂证供又是同命相怜的!就是这书没读到正地方,竟学些有的没的。好好听父母的话嫁人一辈子多安稳?你若被人贩子卖了,那下场能比在家嫁人更好?你胆子可真不是一般大!”

    这年头基本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尤其是一个女孩子,敢违背父母安排的婚姻逃离家乡不是一般的有勇气,也亏得陈茶是个鬼机灵,要不然早连渣都不剩了。

    更何况,他得承认,那句同命相怜真的戳到他心里了。

    程樘是个男人却不是神,去西北那年也不过刚刚十八岁,这一回来世界都变了。

    可他什么都没有,说心里半点不慌那是骗人的。

    捡陈茶的时候也是存了点能有人陪的心思。

    良久,程樘点头,“行!既然你说实话了,那我也跟你说说我现在的处境。本来呢我就光棍一个怎么都能将就。可是你要跟着我,那就得重新盘算了。目前来说,我手里有之前打算做生意的小本钱,是在西北攒的,所以不多。至于地,你刚也听见了,被我二伯占了,十之八九是要不回来的。住的地方就那间破土屋。你要不怕跟着我吃苦那就你就留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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