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红艳大惊失色,尖叫一声,猛地后退几步,小腿磕到小方桌上也顾不得痛,手忙脚乱地拍打胸前的火星。
在钱榆村,百姓们惯用的烧火棍不是随便一根木柴而是有专门的工具,比如陈茶手里这一根,是比尾指还粗长约一米的铁棍。
另外一端刚才一直在火里烧着,这一拿出来,顶端十公分左右都是烧透的红色。
张红艳衣服被烧火棍碰触到的地方立马冒了烟,棉袄里的棉花立马焦黑一片还隐约闪着火星。
她大惊失色,尖叫一声,猛地后退几步,小腿磕到小方桌上也顾不得痛,手忙脚乱地拍打胸前的火星。
陈茶无辜地眨眨眼,像是也被这个意外吓到了,眼眶含泪,“二伯娘,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冬天都穿着厚厚的棉袄棉裤,陈茶这一烧火棍也只是烧破了棉袄,张红艳倒没伤着。
但不妨碍她气急败坏,“不是故意?我看你这个小贱人就是成心的!”
说着又冲上来,扬起巴掌想抽陈茶。
陈茶举了举手中的烧火棍,笑吟吟地劝张红艳,“二伯娘别冲动,我胆小!”
张红艳停在离陈茶一米远的地方,一张橘皮脸憋成猪肝色,瞄了眼还冒烟的烧火棍愣是一步不敢再往前了。
她死死地瞪着陈茶。
陈茶笑吟吟地回望。
“小狐狸精,你要不把那二百块钱还给我,不把你轰出钱榆村我张字倒过来写!”张红艳恶狠狠地指着陈茶撂下狠话,转身大步走到门口,掀开门帘就冲了出去。
速度之快,刘珍珠都没来得及当和事佬劝一句不要钱的好话。
她往张红艳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珠转了转,又转过身搓着手笑眯眯地劝陈茶:“你二伯娘那个人就是性子急了点,她就是说说气话,你别往心里去。”
“怎么会呢?二伯娘也是担心程樘。怎么?三伯娘留下也是催我们结婚的?”陈茶笑得比刘珍珠还亲切。
刘珍珠摇头,特别有自知之明,“我又没养程樘,可不敢对你们指指点点。”
主要她也没真出钱。
只是……
刘珍珠灶台方向走了几步,闻着锅里的肉香吞了吞口水,直奔主题,“我被你二伯娘匆匆拉过来还没吃晚饭呢!你跟程樘这是也准备吃晚上饭吧?要不也给我盛一碗?”
陈茶是真没想到刘珍珠能脸皮厚到这份上,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垂头看了眼锅盖四周不断四溢的热气,含笑解释:“哎呦!三伯娘你不会也跟二伯娘一样,觉得我们好吃懒做,有点钱就吃光喝光了吧?那我可冤死了!
我跟程樘已经吃过饭了。这锅里炖的可不是我们能吃起的!刚才不是说了嘛?我跟程樘想做个小买卖,前几天打了些桌椅去卖,着实不太好卖。
今天赶双河集的时候看见人家卖吃食的生意好些。这不,我不按照我们家那边的办法炖了点肉想明天赶集卖卖试试。要是三伯娘不嫌弃尝一碗?”
刘珍珠陪坐了一晚上等的就是这句话,连忙点头。
谁知道陈茶又不紧不慢地补了一句,“不过,三伯娘,做生意这事,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就像我请你帮忙还给了十块钱一样。这锅里的红烧肉我打算卖一块五一碗,咱都是亲戚我给你便宜点,你给我一块就行!”
刘珍珠:“……”
小狐狸!
刘珍珠暗骂一声。
陈茶这一番话,把她蹭吃得想法堵得死死的。
要说都是亲戚收钱就见外?那她先收陈茶十块钱在先。
但是让她花一块钱买一碗肉吃她又舍不得。
一块钱在集上都能买将近半斤肉了,包饺子够一家人吃的了!
刘珍珠撇撇嘴,十分不甘道:“还是算了吧!我胃不好,晚上吃油腻了怕消化不良。”
心里不停地骂陈茶是只小狐狸,小气鬼,却又不想跟张红艳那泼妇似的跟陈茶直接撕破脸。
程樘如果在这,她说什么也能蹭一碗肉吃,可惜程樘没在。
刘珍珠只能悻悻离开。
程樘挑着水进门,屋里已经只剩陈茶一人。
陈茶抬眼看见他,招呼道:“快洗手坐下,尝尝我做的红烧肉怎么样?!”
程樘把水桶里的水倒进瓮里,还是有点不太敢相信,“你这么快把我二伯娘和三伯娘打发走了?”
这俩长辈什么德行,他可比谁都清楚。
“昂。”陈茶坐在桌前,拿了个白瓷碗倒了热水,又拿了白酒倒进酒壶里放进白瓷碗里温着,“她们也是讲理的人,说清楚就都走了!”
程樘:“……”
脸上明晃晃地写着:你猜我信不信?
陈茶虽然他还不算了解,但是自家那两位伯娘什么脾性他还是很清楚。
张红艳泼辣蛮横不讲理,属于没脑子但是半点亏都不吃的。
刘珍珠看着温柔好说话,但是一根肠子能拐十八道弯,喜欢软刀子割肉,也不是个吃亏的主。
就算她看起来吃亏了,那也是别人吃的亏更多,尤其是常年跟她不对付的张红艳,暗亏吃得最多。
而且刘珍珠嘴馋是村里出名的,那红烧肉得味道他在门外都能闻到。
这样两个人,讲理?说清楚就走了???
“边吃边说,忙活一天了,你不饿吗?”陈茶把温好的酒,倒进酒盅推到程樘坐的那边。
程樘洗完手,坐在陈茶对面,低头看了看碗里红光油亮的红烧肉,在摸摸旁边的酒盅,勾了下唇,“想不到我还有这么一天!”
有肉吃有酒喝还有姑娘陪。
陈茶没听出他画外音,催促他:“你尝尝红烧肉好吃吗?跟我外婆学的,跟你们这边的口味不一样,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吃得习惯。”
程樘夹了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地嚼了嚼,笑着点头:“很好吃。”
吃起来软软烂烂,一点不腻。
北方人偏爱吃咸,不怎么会在菜肴里加糖,但是这道红烧肉虽甜却更添美味。
陈茶得意地嘿嘿笑了两声,举起自己面前的酒杯,“来,干杯!祝我们俩越过越好!”
程樘跟她碰了杯听见这句话,皱起眉,“我们俩?你真打算留下跟我结婚?你刚才怎么跟我二伯娘他们说的?”
陈茶便一五一十把刚才的经过都说了,说完看见程樘明显沉下来的脸,小声补了句,“不跟你结婚就不能留下来吗?”
其实两个人从相遇到现在也不过十天半月,日子还过得特别苦,也就比乞丐好些。但是陈茶发现有点舍不得离开。
程樘放下筷子,咬了下唇角,“我没有逼你跟我结婚的意思。但是……”
他捏了下眉心,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解释。
“你刚来还不了解,我二伯娘那个人闹腾起来是个不管不顾的主。她在你这里吃了这么大的亏,一定还会再闹的,到时候就怕不好收场了。”
陈茶只以为他大男子主义作祟,不愿跟女人吵吵,无所谓地耸耸肩,“她闹呗!”
反正她已经两战两胜了。
程樘还想说什么,陈茶拿筷子轻敲了下碗口,“吃饭,有事明天再说!想那么多也不怕变成小老头。”
程樘:“……”
如程樘所说,张红艳气冲冲地回家后跟程鼓一合计,深夜直接跑去了村长家告状。
坐在村长家的炕头上,哭嚎了整整俩小时,控诉程樘和陈茶合谋骗他们家钱吃吃喝喝。
着重是控诉陈茶。
“村长,程樘那是我们程鼓的亲侄子,我能不见不得他好吗?他讨老婆这是好事!我不也二话不说就掏钱了吗?”
村长坐在炉子跟前的马札上抽烟,心道:你那是二话不说?
村长老婆又困又冷,实在听不下去了,拿着手里纳鞋底用的针锥子戳了村长一下。
村长疼地嘶了一声,皱眉看她。
村长老婆朝张红艳的方向努了努嘴,眼神示意:你快点把她打发走!
村长抽了下嘴角,把手里的烟头从炉子盖上的孔里塞了进去,不情不愿地开口:“那程鼓他媳妇,你到底想咋样嘛?!”
张红艳哭得打了个嗝,一个人哭诉这么久,村长突然搭腔她还愣了下,第一反应就想说“那你帮我把钱要回来!”,但是想起出门前程鼓嘱咐她的话又改了口,“谭哥,我也没别的意思!身为程樘的长辈,我就想弄清楚那女人的来历跟身份!
你也知道我家程樘,他这闷葫芦这几年跟我们没书信联系。咱也不知道他去那么远的地方都经历了些啥认识些啥人。谁知道这是从哪遇到的狐狸精?你也知道程樘那孩子是个实心的,这让人骗了怎么办?
谭哥,我跟你说,那女的可厉害着呢!就由着她这么不明不白地在村里,指不定搅得咱全村都不得安宁!
不管咋说,身为村长你得查查那陈茶的来历吧?不管她从哪里来,总得有个身份证明吧?没身份证也得有介绍信吧?又不是孙悟空,总不能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村长听明白了,这是让他当枪,用来历不明的借口,把陈茶从钱榆村轰出去!
偏他还不能不管。
毕竟留个身份不明的人在村里,他确实是要负责任的。
村长又拿了个用完的本子,从上面撕下一条,捏了点烟丝放到纸条上,卷起来,勾开炉子盖,借炭火点燃。
沉吟了会儿,拍板:“行了,你回去吧!这事我明天跟其他干部合计一下,看看怎么办?!”
张红艳还不想走。
村长无奈,只得道:“放心!明天一定给你个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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