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茶急了,  推他,“要让人看见,你还做不做人了?”

    关起门来在家里怎么亲热都行,  在外面已婚夫妻亲嘴也同样会被骂伤风败俗的。

    人言比刀剑可畏,刀剑伤人,  言语伤心。

    “黑灯瞎火,  看不见!”他有分寸。

    陈茶四下看了看,  确实没人主意他们,  就连隔壁李芳芳和离家大叔也忙着在地里来回穿梭顾不上看他们。

    她才松了一口气。

    必须得承认,在荒郊野外亲热挺考验心脏的,  太刺激了!

    两个人边吃边闹,没一会儿,  就轮到他们家浇水了。

    程樘让陈茶先走,“你先回家!夜里冷,浇完地怕是会很晚,  你先睡别等我!”

    陈茶不愿意,拿怕黑当借口非要等着他。

    程樘拗不过她,找了个干净无水地势比较高的小土坡铺上干草让她坐着等。

    陈茶眨眨眼,  拒绝:“我想和你一起干活!”

    “现在水太凉!你这么娇气冻坏了更麻烦!”程樘掐着陈茶的腰把她举到铺草的小土坡上,“乖乖在这等我!”

    嘱咐完转头扛着铁锨往小麦田另外一头走。

    说水凉都是客气的,这个季节晚上水还刺骨的冷。

    李芳芳来这边收拾东西正好听见这一句。

    “他对你真好!”李芳芳由衷感叹,  只是出口的话带了自己没察觉的酸意。

    她穿着水鞋都觉得脚要冻得没知觉了。

    陈茶朝她甜甜一笑,“我是他妻子,他对我好不是应该吗?我相信将来姐夫也会对你好的。”

    李芳芳勉强扯了扯嘴角没说话。坦白说她订婚那会儿也会想起程樘,  心里也会有些遗憾和内疚,  但更多的是对未婚夫的满意和对未来生活的憧憬。

    说到底她没对不起程樘的地方。

    李芳芳未婚夫各方面条件在十里八乡都算是中上,  对她也还算好。

    自打订了婚,  每逢农忙他都会来钱榆村帮忙。

    李芳芳也去过未婚夫家帮忙。

    他们村还种水稻,一般收了小麦之后就插秧。

    那会儿乍暖还寒。李芳芳正好来了例假,未婚夫只客套了一句让她休息,但她下水干活,他也没拦。

    之前不觉得有什么,毕竟农忙可不会管女人方便不方便,大家都是咬着牙干活。

    这会儿让陈茶一比,心里记起了这茬,莫名有些委屈。

    当初那些可以忽略的遗憾开始放大并且掺杂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里面。

    只是李芳芳还不知道这是什么。

    钱榆村以前还是生产队的时候整个大队连一辆拖拉机都没有,生产主力除了社员以外就两匹马。

    包产到户以后,其他村的拖拉机被村民们或独资或合伙掏钱买了去。每每到了农忙浇水打场用来赚点外快。

    像现在他们村里就得租用人家的拖拉机统一浇地。等小麦全部都浇完以后再按亩收费,各户交各户的钱。

    拖拉机头上装着水泵停在黄河边,水龙头下到黄河里,这边接上直径二十来公分的塑料水管往地里送水。

    因为水流很大,一个人看地往往会忙得脚不着地。

    一会儿地堑冲出小豁口水哗哗往外流,一会儿老鼠洞被冲塌走水。还要时刻注意不让洼地存水也要想方设法浇透地势高的地方。

    程樘一个人满地跑,穿着件薄衬衫还觉得有些汗意。

    陈茶心疼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围着自家小麦田转圈,看见漏水的地方就喊他,也算给他减轻了些负担。

    好在他们家地少,就一亩多地,一个来小时就浇完了。

    两个人回到家已经晚上十点多了。

    程樘一脸倦容,清理了身上的泥污倒头就睡。

    第二天,陈茶醒的时候程樘已经又不见人了。

    枕边放了张纸条,上边龙飞凤舞写了几个字。

    媳妇儿:

    我去上工了!

    陈茶嘴角忍不住上扬,在纸条上亲了下,爬起来随便吃了点东西,烧了一大锅水开始洗这几天干活换下来全是泥污的脏衣服。

    程樘这阵子劳累过度,做木工比平时效率低了些,中午没去吃饭加班赶工为了晚上能早点下工回家。

    中午,店里来了一对打扮比较贵气的夫妻,问老板娘,“你们这有没有席梦思床?”

    “没有!”老板娘摇头,等客人走了跟老板嘀咕,“这阵子找席梦思床的越来越多了,每天都有来问的。要是咱会造那玩意,说不定能发一笔小财。”

    老板摇头,“那是人家国外进来的玩意,里面都是弹簧海绵啥的。咱是做传统木家具的只会摆弄木头哪会那东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程樘心中一动,找了个借口出了门追上那对夫妻,要了个联系方式,表示如果有席梦思床的消息就联系他们。

    那对夫妻特别痛快地给他写了电话号码,他们说已经逛遍了市里大大小小的家具店,不是缺货就是压根没有货,让程樘如果知道哪有席梦思床卖务必联系他们。

    晚上回家吃饭时,程樘问陈茶:“明天我带你去省城玩吧?”

    陈茶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好端端去省城玩什么?你不去打工了?”

    程樘把白天的小插曲说了。

    “那跟去省城有什么关系?”陈茶不解。

    “省城是大城市,我想去参观考察一下。”

    陈茶懂了,“你想做那个什么席梦思床?”

    程樘点头,纠正她:“席梦思其实是个外国的品牌。以前咱们国内品牌意识不强加上席梦思床垫大火,大家就把所有的弹簧床垫统称为席梦思了。所以大多数百姓口中的席梦思床就是指柔软透气的弹簧床垫而不是指席梦思这个牌子。”

    陈茶舔了下嘴角的饭粒,一脸崇拜,“程樘,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我去西北那年情况特殊,工友们三教九流什么都有,还有真劳改犯。听他们说的。”

    程樘同宿舍的有很多富家子弟,也有生意不错的个体户老板。

    有个工友是做家具生意的,他跟一般家具商不一样,只做外国家具的仿品,高价卖给不懂行的暴发户。

    最初刚到那边那会儿,一到晚上睡觉他工友就躺在硬木板床上怀念他的席梦思床垫。不光自己怀念还会给同宿舍的弟兄们普及。

    说席梦思床垫多好多软,因为主体结构是弹簧都能给小孩子当蹦蹦床玩。

    那会儿大家每天除了劳动,就剩吹牛皮来打发无聊时间。

    不过程樘一向只听不说,一是不喜说话,二是没有可吹嘘的资本。

    “那你是打算做弹簧床垫?”总不能真只是去省城看着玩儿。

    程樘放下筷子,点点头,“现在人们生活水平越来越好,也开始追求物质享受了。我觉得这事能行。”

    他在家具店打工这一个多月,时不时还跟着送个货,对市里也算熟悉了。

    他们市因为盛产石油还有个别称叫油城。市区分为东西两城。

    西城最为繁华,因为油田很多单位在西城,工人也多。

    油田上单位福利特别好,职工平日里吃穿用度几乎花不着自己的钱,分起房来也比其他国营厂大方。

    最近来店里找弹簧床垫的不是油田上的退休工人给子女置办就是刚结婚分房的小年轻结婚在婚房里用。

    那个工友说过,弹簧床垫的利润很可观,他做家具那会儿一张床垫就赚二三十块。

    陈茶想了下,点头表示支持,“那我们明天就去!”

    程樘不是个胡作的人,他既然说想去考察,那就证明这事很有戏!

    从钱榆村到省城大约三百多公里,需要到市里坐长途大巴或者火车。

    火车一天只有一趟,去省城是下午五点发车,从省城回来是中午十二点发车。

    火车和长途大巴一样都需要三个小时左右,只是票价比长途大巴便宜一半还多。

    程樘的意思是坐大巴,省时间,这样去了能多点时间陪陈茶逛逛。

    陈茶坚持坐火车,省钱。

    最后陈茶赢了,她有一票否决权也有一票拍板权。

    晚上八点多,两个人到了省城火车站。

    这次程樘不肯将就拉着陈茶到市里选了一家比较高档的招待所,要十八块钱一晚上,就因为带了所谓的席梦思床。

    陈茶虽然觉得有些贵,但来就是为了席梦思,所以什么都没说就掏了钱。

    登记完拿了房间钥匙,两个人上楼进了房间。

    一分钱一分货。

    这十八块钱一晚的招待所比陈茶以前住过的好太多了,房间里有一台很小的电视机还带着独立卫生间。

    陈茶小心翼翼地坐在床边上,咦了一声,站起来用手按了按,“别说,这床是真的软!”跟土炕比起来,这床软的跟面团似的。

    她张开手臂仰躺在床上,整个人被弹起来落下去再弹起来落下去,直到慢慢恢复平静。

    陈茶像发现了新大陆,开心极了,在床上打滚,“这就是席梦思床啊?!真的太舒服了!回头你研究明白了弄一张放咱们家!”

    “好!”正蹲在床脚掀起床单研究床垫的程樘想也不想就应允,即使考察后不干这行,也会为了她专门做一张床。

    不为别的,就为她此刻跟孩子似的笑容。

    陈茶在床上跳了一会儿,有些累了新鲜劲儿也差不多过了,趴在床上,跟程樘脸对脸,也学他样子往床垫上看看摸摸,问他:“你这样看看就会做?”

    程樘摇头,“就是看看。面料,走线什么的。”

    陈茶起身下床,一把床单从床尾掀到了床,“那应该这么看。”

    两个人对着床垫看看摸摸好一会儿,突然响起咕噜咕噜的声音。

    陈茶摸着肚子有些不好意思。

    程樘看了她眼站起来道:“我饿了,咱们先去吃饭。”

    省城到底是大都市,跟钱榆村那个晚八点就全村熄灯的小村子完全不是一个世界,这会儿还灯火辉煌,街上行人不断。

    有人的地方就有生意,沿街还有不少摊贩在叫卖。

    陈茶有些冷,指着一个招牌上写着饹饹面的摊子,“咱就吃碗面吧?!暖和。”

    程樘稍微犹豫了一下,本想带她去吃点好吃的,最起码尝尝省城的特色美食。

    看见陈茶不停地搓手,还是点了点头。

    北方的春天,昼夜温差相差十几度。

    中午都恨不得穿单衣,晚上还得重新裹棉衣,陈茶确实不太适应。

    吃过饭两个人牵着手回了宾馆。

    陈茶先去洗澡,想着只有他们夫妻两个就没锁门。

    谁知道才调好花洒的水温,程樘就跟了进来。

    陈茶红着脸一手遮住胸前一手挡在小腹下,赶他,“你一个大男人还跟我抢浴室?我先洗你出去!”

    程樘纹丝不动,还能抽空把上衣扣子解了,这才慢条斯理开口:“一起洗!”

    陈茶秒怂认输,想往外跑,“谁跟你一起洗!你先洗我出去!”

    程樘没说话,等她手碰到门把手上了才慢条斯理地勾着她的腰把人抓了回来,抵在墙壁上。

    陈茶背靠冰冷的墙壁,瞬间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皱眉抗议,“凉!”

    “一会儿就不凉了!”

    ……

    从浴室到柔软的大床上。

    这席梦思床弹性很大,倒是让程樘省了不少力。

    只是大约因为是弹簧框架的原因,两个人一动就吱呀吱呀的响。

    那声音让人脸红耳赤。

    陈茶捂着耳朵闭上眼,“我不喜欢这床了!”太羞人了!

    程樘失笑,声音暗哑,“那换个地方。”

    他下床抱起陈茶把人举到窗台上。

    陈茶更急:“让人看见怎么办?”

    “拉着窗帘呢!”程樘堵了她的嘴不让她说话。

    ……

    再从窗台到沙发上再到浴室里。

    最后陈茶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

    醒倒是饿醒的。

    自从除夕之后,她已经很久没体会过这种腰酸腿疼的感觉了。

    侧过头,程樘还在睡。

    他睡觉特别规矩,直挺挺的躺着,两手垂在身边,一晚上都不怎么动。

    陈茶手都伸过来了,想把他掐醒,落在脸上却只是轻轻蹭了蹭。

    她想,睡觉都这么老实,怕背后又会是一个让人心疼的故事。

    程樘闭着眼,少了几分疏离。陈茶食指沿着他额头向下一一描绘。

    笔直高挺的鼻梁,紧抿的双唇,凸起的喉结,性感的人鱼线……

    到小腹时,变指为掌,感受了下掌下坚实的肌理,啧了一声,打算收回手,却被程樘一把按住,闭着眼哑着嗓子教育她:“做人做事不能半途而废。”

    “什么?”

    程樘没回话,只是拉着她的手继续往下。

    触手生烫,陈茶这才明白他说的“半途而废”指什么,红着脸往回抽手,“你松手!”

    只是这种时候程樘从来不会听她话,反而还给了她一道选择题。

    “腰酸和手酸,你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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