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成目光变得痛苦, 垂下头,“我也不愿意这样。我总不能真看着我娘吊死在我面前。”
“所以就能看着我大姨吊死在我表姐面前?”
刘小凤:“……”虽然但是,我娘真没这么说。
不过她不是傻子, 不可能拆陈茶的台,垂头默默听着。
张成:“我……”他不是这意思, 却不知道该怎么辩驳。
半晌低吼一声, 抱着头蹲在地上:“那我能怎么办啊?我是真心喜欢小凤。”
陈茶也不是来棒打鸳鸯的, 她还着急回去给小一一喂奶, 也懒得管他俩的破事,只道:“你们可以走!但是得等我姐出庭做完证才能走。”
如果刘小凤本人都走了, 那任景辉强奸这事怎么处理?虽然有秦毅,但当事人肯有说服力。
好在刘小凤不糊涂, 连连点头:“我不会不管我姐的。”
陈茶点头:“等这事过去,你们要想换给地方生活我来安排。”
刘小凤眼睛一亮。
她知道陈茶如今就在很远的北方生活。
陈茶肯帮他们,那他们就真能远走高飞了。
张成虽然不是很信陈茶, 但是也知道刘金凤这事不结束,刘小凤是不会跟他走的。
陈茶带张成来的目的就是不让刘小凤崩溃,目前看来很有效果。
想了想, 陈茶转身往外走:“你们聊。我回去看下一一。”
陈茶到家的时候,一一闹得三姨一身汗。
看见陈茶回来,一一才停止哭闹, 张开小胳膊要陈茶抱。
在陈茶怀里还委屈的一抽一抽的。
陈茶心疼到不行,在他背上轻拍:“对不起啊!这两天妈妈有点忙,没顾上你。”
平时小一一虽然由保姆带着, 但是基本都会跟在陈茶左右, 所以母子俩也算基本没分开。
可来这边人家保姆不愿意跟, 陈茶总不能强迫人家丢下自己的家跟她到这语言不通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所以只能自己带他。
偏到这边以后,每天忙到脚不沾地,一一有时候连奶都吃不到只能吃奶粉。
对小一一来说,二姨三姨也好,苗苗嫂子也罢都是陌生人。入耳的也都是不熟悉的声音,呆了这一天多终于崩溃了。
不过到底只是小小的婴儿,吃饱奶,抽噎着打了个嗝沉沉睡去。
陈茶本想把他放到床上,结果一放一一就开始哭。只好抱着他,回到堂屋坐在方桌前跟大家开会。
二姨三姨,李天佑两口子都纷纷追问她怎么样。
陈茶简单的转达了下秦毅的话,以及目前他们在做的努力。
李天佑皱起眉,“财哥这名字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陈茶忙道:“你好好想想。”
李天佑拍着自己的头。可惜越着急越想不出来。
“行了!一会儿该拍傻了。”宋苗苗心疼,拉住李天佑的手。
二姨和三姨一听得要任家的谅解书,也是十分憋屈。
“明明是他们家做的孽养出这么个畜生玩意!害得大姐一家如今家破人亡,凭什么还得去求他们原谅?”三姨愤愤不平。
陈茶叹息一声:“大约只因为,大表姐还活着,任景辉死了吧!”
说到底杀人犯法。
虐待妇女儿童也犯法,可大表姐她们不会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和钱榆村那些村民一样,大多数百姓不光是文盲还是法盲。大约也就知道杀人放火犯法。
何止是大表姐,这年头,哪个村没有家暴的?女人不都是打落牙齿和血吞。
即使是外嫁的媳妇儿回娘家哭诉,最多娘家出人去教训男方一顿,多数还是回头劝女的为了孩子为了名声忍一忍。
虽说近年来一直提倡自由恋爱,自愿结婚离婚。但,结婚还好,有几个女的敢于真离婚?
所以大表姐一家才这一而再再而三受制于任景辉。
陈茶也有些后悔,过年的时候多问几句就好了,说不定能撺掇大表姐跟任景辉离婚。
可惜,现在说这些都晚了,当务之急是把大表姐的刑法降到最低。
陈茶又问了问二姨和三姨对任家的事知道多少,想着查缺补漏,多探听点消息。
知己知彼才能……算了,不求百胜,一胜就赢了。
一家人坐这聊了会儿天,李天佐领着秦毅进门了。
陈茶抱着一一起身,十分惊讶地问秦毅:“秦律师,你怎么来了?”
秦毅推推鼻梁上的眼镜,先特别嘴甜的对着一屋子人叔叔阿姨哥哥姐姐的喊了一圈才回答陈茶:“搜集证据也是律师的职责。”
收了钱得办事,他跟李天佐去找证据了。
李天佐苦着脸往桌前一坐,倒了一碗水一口干了,“渴死我了!”
陈茶看见秦毅巴巴地望着李天佐,失笑,对宋苗苗道:“嫂子,也给秦律师倒碗水吧?”她抱着孩子手不是很方便。
宋苗苗应了连忙也给秦毅倒水,有些拘谨道:“秦律师,小地方就井水烧的白开水,您别嫌弃。”
三姨则在李天佐脑袋上拍了一下,训他:“你这小子也不知道给人家秦律师来一碗。”
这次秦律师没开口,一是忙着喝水,二嘛!
陈茶觉得这秦律师也挺记仇的。
李天佐揉着被拍疼的后脑勺嘿嘿了几声,十分不好意思先跟秦毅道了歉,又换成了苦瓜脸:“咱县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找一个发财音像店谈何容易!”
他跟秦毅跑了一天,问了一圈根本没人知道。
李天佑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
陈茶只说财哥他还没想起来,李天佐一提音像店,他记起来了。
宋苗苗喜欢唱歌。有次李天佑捡到一个小录音机,寻思买盘磁带试试录音机行不行,进的那家音像店就是发财音像。
李天佑恨恨道:“那发财哥也不是个东西。他弄盘空白磁带骗我说录音机坏了,让我留下修。等我攒够钱去拿,他说没修好扔了。可我都看见他摆在桌面上了。”
李天佑当然试图据理力争,结果被发财哥带着人打了个鼻青脸肿。
他怕孔慈知道又要发脾气,回家只说是磕到了。
陈茶:“……”
李天佐不客气地嗤笑一声:“一个大男人……出息!”
就十分瞧不上大哥这性子。
不过,他能搬出李家还是让李天佐十分刮目相看。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孔慈卖陈茶这事实在过分了。
吃过饭略一休息,几个人先去派出所提交了新的线索。
一名公安一听也跟着他们一起出动了。
么舅说这公安也姓陈,叫陈福安,算是家里七拐八拐的亲戚之一。
陈茶心想,家族庞大的优势也就体现在这种时候了。
李天佑带着大家找上门,财哥还穷横穷横的,但是陈福安亮出手铐他立马老实了。
“我们得回去审他!等有了结果通知你们。你们先回去吧!”
陈福安在派出所门口跟大家道别。
陈家众人又都回了家。
晚上陈茶带着一一去招待所陪刘小凤,刘小凤情绪已经好了许多。
“茶茶,我想明天去省城陪我爸。光麻烦几个姨夫也不好意思。”
申江到省城走高速还要两个小时,但是坐大巴,司机为了拉客往往绕下道,弯弯绕绕的得走大约五个来小时。
最近都是陈茶两边跑的时候顺带拉着姨夫或者其他人去换班陪床大姨夫。
陈茶想大表姐的事一时半会也定不下来就同意了:“你再等一两天,办完任家的事我再送你去。”
她说完仔细打量了下刘小凤的眼睛。之前近乎空洞绝望的眼神这会儿隐约了有了光。
陈茶在心中感慨:爱情的力量可真强大!
她套话性质的跟刘小凤聊了会儿,确定她最近没有轻生的念头,一心奔着等刘金凤的事结束后跟张成远走高飞,暗暗松了口气。
过了两天陈福安通知他们有结果了。
陈茶,么舅,秦毅一起到派出所。
陈福安脸色有点不好。
么舅连忙掏出提前准备的好烟递给他,客套道:“表弟,辛苦了!”
陈福安摆摆手,叹息一声:“有个不太好的消息……”
么舅打断他:“录像带没找到?”
陈福安摇头:“那个找到了,还有另外一件事。”
“这个阿财是个怂包,一听涉及人命案,一下全招了。只是他说,那晚在现场的除了他们三个还有一个人。”
陈茶脸沉了下去。
么舅一瞪眼:“什么?!”
只有秦毅问的是:“第四个人是谁?有无犯罪?有证据吗?”
陈福安摇头:“没证据。就是任景辉的小弟弟叫任景亮。任景亮在窗外把风根本没进房间里。”
陈茶在心里默算了下,算起来这事发生最起码得是四五年之前。
就算现在的孩子普遍上学晚,那会儿任景亮才多大?不到十六岁吧?
等么舅召集好陈家众人,大家一起去任家要谅解书。
除了过年那会儿,陈家少见的人这么多。
陈茶仔细看了看,除去大姨一家以及换班去陪床的二姨夫之外,基本都到了。
大舅一家三口。
二姨和她儿子。
三姨一家四口。
么舅。
李天佑李天佐。
以及陈茶叫得上名和叫不上名的各路亲戚。
陈茶:“……”
她觉得真用不了这么多人。
他们是去任家要谅解书又不是去打架。
为了怕误伤一一,陈茶喂饱一一后把他交给嫂子宋苗苗暂时代看。
“等等!”
陈茶回头,秦大律师也颠颠的赶来了。
“你们律师都这么喜欢凑热闹?”
秦毅辩驳道:“我这是对被告负责。”
陈茶点头,行吧!你说的算!
一行人浩浩荡荡赶到任家。
任家一看这声势,扛着铁锨锄头就冲了出来。
“你们想干什么?我儿子都让你们姓陈的杀了你们还想干什么?”任父拿着铁锨上下挥舞,恨不得捅到大舅脸上。
主要其他人他也不怎么认识。
“你儿子做了什么混账事你们自己不知道?还有脸在这喊打喊杀的?你把我大妹妹一家害成什么样?”大舅仗着身后有人,气势半点不输。
“……”
不一会儿,任家跟陈家就对着骂了起来。
陈茶眼尖看见有个孩子溜出去往外跑了。估计是去搬救兵。
能搬的救兵还能有谁?无非是罗玉柱。
陈茶心道不好,这事得在罗玉柱赶来之前解决。
陈茶四处看了看,找了个凳子站了上去,深吸一口气,用最大的声音喊道:“别吵了!”
可惜她声音十分绵软,在这种场合十分不具有威慑力,效果不大。
秦毅见状把她拉下来,自己站到凳子上喊:“我是公安!谁再打就拷上了!”
陈茶看见现场快打起来的两拨人迅速安静下来。
她:“……”
行吧!黑猫白猫能抓老鼠的就是好猫。
陈茶走到任父和大舅之间,直面任父。
任父张口就想淬她,被陈茶躲开了。
“就你们陈家这态度还想要谅解书?做你们的春秋大梦吧!让刘金凤那个毒妇把牢底坐穿才好!不对,杀人偿命!应该判她死刑。”
大舅嘿了一声,开始撸袖子。
陈茶抬手拦住大舅,又摆手示意陈家人先安静下来。
她问任父:“你想任景亮坐牢还是希望他考上大学?”
陈茶语气不悲不喜,像是在十分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
任父狐疑地打量了她几眼,以为她也是公安,道:“你这什么意思?”
“人多太吵说话更不方便。你们家谁能说话算话?”
“我凭什么听你的?”
“就凭我握着能让任景亮身败名裂的证据!”
陈茶眉眼过于自信,以至于任父越来越不自信,狐疑地打量了陈茶一会儿,道:“到屋里说吧!”转身走了一步,又回过头对陈茶道,“只许你自己进来。”
陈家人当然不同意。纷纷骂任父不要脸。让陈茶这么一个漂亮的大姑娘进屋到底安的什么心?
任父咬牙:“只能来两个人。”
么舅:“我去!”
李天佐和李天佑也要跟着。
陈茶摇摇头,指着秦毅道:“麻烦了,秦同志。”
秦毅摇摇头,和陈茶肩并肩跟着任父一起进了房间。
其余人还在院子门口对峙。
任父关了屋门,就迫不及待的追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陈茶看了秦毅一眼,秦毅把准备好的具有法律效力的谅解书从桌面上推到任父面前。
“谈个交易,你把谅解书签了,我放过任景亮。”
任父眯起眼:“我们家小亮是个好孩子不可能做坏事!你们休想诈我!”
陈茶掏出一盘录像带往桌上一拍,添油加醋把任景辉跟财哥对刘小凤做的事做了。
当然她的描述中也有任景亮的存在。
“强奸罪得判几年?就算你们侥幸逃脱法律的制裁,等明年任景亮考上大学后。我拿着这些证据交到任景亮考上的大学里……你猜他大学能上吗?”
任父脸皮抽搐了一下,怒道:“你敢!”
“我大姨夫命不久矣!我大表姐人在大牢里。我小表姐让任景辉糟蹋的如今被婆家嫌弃也要活不下去了。你说我敢还是不敢?”
任父瑟缩了一下。
任父自己品行不端,也知道任景辉不是个好东西,可那怎么了?死的还是他儿子。
他打定主意要讹陈家一笔狠的,罗玉柱说了,陈家人刚得了陈茶八千彩礼,各个都很有钱。
如果这八千给他,他三儿子就能娶上媳妇儿,还能盖上大砖房。再等小儿子考个大学光宗耀祖,那他就是十里八乡最牛的人。
却不想这年纪轻轻,长得妖里妖气的女人一出口就拿了他七寸。
陈茶什么都没说,只是笑了笑。
笑得任父越发心里没底,把小儿子叫了进来。
任景亮一听问当年的事,一下慌了。
知子莫如父。任父一看他这样就知道陈茶说的是真的,尽管任景亮一直说自己没有进屋子没有偷看,是任景辉非拉他去的。
陈茶其实信他说的,不信他的是任父。
任父觉得小儿子这是害怕下意识撒谎。
这小儿子是板上钉钉的大学生。
任家几代人才出这么个读书的苗子。
任景辉不管怎么样已经死了。无论如何不能毁了小儿子的前途。
他有四个儿子不差任景辉一个,何况任景辉这小畜生活着也不孝顺他。
即使心里已经做了决定,任父还是不甘心,想了想试图跟陈茶谈条件:“你们再给我五千块钱我就把这谅解书签了。毕竟我家辉子那是一条人命!”
陈茶摇头:“一分钱我也不会给你。光脚不怕穿鞋的。我家也没什么可失去的。”
秦毅推了推眼镜道:“奸淫不满十四周岁的幼女的,以强奸论,从重处罚。强奸妇女、奸淫幼女,有以下情形的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徒刑或者死刑。其中包括二人以上□□的。对于未遂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注)
任父脸刷地白了,“亮子还只是个孩子。”
秦毅一板一眼道:“十六岁就已经负完全刑事责任了。你儿子当时已经年满十六 。”
任父并不知道这事哪年犯的。
任景亮听见要判三到十年就傻眼了,后面的没听清,拉着任父的衣袖一直喃喃重复:“阿爸,我不能坐牢!我想上大学!我得上大学!”
他目光落在桌子上,抓起笔签上了任父的名字,“我阿爸不识字,我代他签。”
秦毅摇摇头:“代签可需要按手印的。”
任景亮跪在任父脚下,求他:“阿爸,你答应让我上大学的!”他不想生活在泥潭般的家庭里。他想考出去。
何况他真的没有进屋没有看。他的人生不能被三哥毁掉。
那天要交学费,家里没有钱,他去找三哥任景辉借钱,他知道三哥在刘家当家。
任景辉不愿意给他,还说他书呆子。
任景亮为了上学不顾脸面跟在任景辉身后求他。
任景辉便说带他见见世面,尝过女人的滋味成了真正的男人就不想那劳什子读书了。
可他没想到任景辉要干这样的事!他跑掉了真的没有看。
任景亮当时知道刘家那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小女孩要被这么糟蹋,也十分惊恐,很怕很良心不安,但他更知道三哥有多不是东西,没敢去报警自己逃了。
回家后他做了许久的噩梦,这两年才稍稍好些,还以为这是一个永远没人知道的秘密。
没想到陈家人竟然知道了。
任景亮多少有点文化,知道这事是犯法的。
他不能坐牢!
他跪在任父面前,一边磕头一边哭穷:“阿爸,你就签了吧!我三哥死了可我们还得活着啊!我不想坐牢!我想上大学。”
任父还指着小儿子光宗耀祖,没办法只得咬破手指按了手印。
陈茶松了一口气,心道:污泥出荷花可能容易,但任家这样的家庭里出一个好人就别指望了!这任景亮也是个自私的,他若真有了出息,恐怕第一件事就是跟任家断绝关系。
秦毅眼疾手快把谅解书收了起来,坚决不给任父反悔的机会。
陈茶跟秦毅对视一眼,两个人互相点点头,转身就走。
陈茶才拉开屋门,就看见了罗玉柱。
作者有话说:
注:法律法规这几句是百度搜来的。
法律部分我不是很懂,在我所知道的现实案例里,那家人并没有给谅解书。
所以就当我写的没瑕疵吧。
因为榜单问题,我蹭不了三小时的榜,一直到周四更新时间会有些不稳定,但,只提前不推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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