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茶皱起眉,  有些不解:“对方什么来头?”

    “好像是道上的。”

    陈茶:“……”

    她倒吸一口气,“咱们搞个装修怎么还惹了道上的人?”

    程樘摇摇头:“不清楚。孙志远没说清楚就被对方抢走了电话。说我什么时候回去他什么时候放人。”

    陈茶看了眼腕表,“那现在就走?”

    程樘皱眉:“你要跟我一起去?”

    陈茶奇怪地看了他眼,  “不然呢?”

    程樘一脸拒绝,明显不想带她,  跟她商量:“那边有点危险,  你还是留在家里吧!”

    “那你觉得你自己去我能放心吗?”

    最后他们两个人谁都没告诉,  只带了一个手提包赶到飞机场。

    如今坐飞机渐渐普及,  但也是还是有钱人的象征,飞机场并不热闹。

    两个人买了在上海中转的飞机票,  大约得傍晚能到油城。

    油城的飞机场十分偏僻,距离市中心足足几十公里。

    程樘跟陈茶到了飞机场出口有些发愁,  怎么去市里是个问题。

    油城是个小地方,飞机场才开始运行,一天都没几趟飞机,  有飞机也没几个客人。

    出租车司机都觉得等在这里的性价比不高,懒得过来。

    陈茶给莫莉打了电话让她帮忙给自己弄辆车来。

    莫莉来的很快,打了辆出租车过来,  司机特别热情地下车打开后备箱,结果一回头看见程樘就手里拎个包。

    司机:“……”

    程樘把包放进后备箱,小声嘱咐了司机两句。

    司机犹豫了一瞬,  应了。

    他一上车就落了锁,随即发动车子走人。

    后座上的陈茶急了拽着司机衣领往后拖:“我爱人还没上车呢!”

    莫莉也照着司机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卧槽!谁让你开车的。”

    司机连陈茶被勒得脸通红,连连求饶:“松手!太危险了!是那男的让我开车的。”

    程樘?

    陈茶顿时反应过来,  他这是不想让自己去。松开司机的衣领,  从后座玻璃往外看。

    程樘恰好弯腰上了一辆黑色的车。

    陈茶家那辆黑色桑塔纳已经价值十八万,  这一辆黑色轿车最起码能买五辆桑塔纳。

    她估计是道上那人派车来接程樘,  程樘怕她有危险不想带她才让司机带她走。

    陈茶咬牙切齿地捶打了下椅背,十分生气。

    狗男人!

    自作主张!

    陈茶深吸一口气,吩咐司机:“掉头去北镇!”

    谁知道司机摇头:“不行,我答应了那位先生必须把您送回家。”

    陈茶:“……”狗男人!!!

    莫莉茫然地眨眨眼,“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两口子吵架了?”

    陈茶摇摇头,小声把事情经过告诉了她。言语间尽是担忧。

    莫莉听傻了,张着嘴说不出话。

    陈茶从前排座位的空隙之间探出头,跟司机商量:“师傅,你把我送到北镇。我给你双倍价钱。”

    司机头摇的像拨浪鼓,直接拒绝:“不行,不行!”

    程樘已经给了他一百块钱。

    做人不能太贪心,两边赚人家两口子的钱。

    再说虽然陈茶声音不大,但是车子就这么大点空间,该听见的他都听见了,说什么他也不能为了钱把这俩姑娘往危险的地方送。

    莫莉也回过神来,劝陈茶:“程樘这是不想你去。你去了他还得分心保护你。男人的事你就让他们男人自己解决吧!”

    陈茶只能不情不愿地点点头。

    主要她没有选择的余地。

    程樘一进在装修小区的大门就看见了对峙的双方。

    最外围围了一圈服装造型迥异,手里拎着铁棍或者刀的混混们。

    混混里面坐着一个梳大背头的男人背对他坐着,还有人给他撑了把遮阳伞。

    程樘猜,这应该就是他们的老大。

    孙志远以及其他工人站在中央,一脸敢怒不敢言。

    大约因为在太阳底下站久了的关系,一个个面色如土,唇色发白。

    其中有几个不知道是不是脱水,已经晃晃悠悠看起来随时会晕倒。

    孙志远摸了把额上的汗,明显也快撑不住了,一抬头看见程樘走近,顿时面露喜色:“樘子,你终于来了!”

    程樘点点头,“抱歉。”

    坐着的那人听见动静转过头来。

    程樘跟他四目相对。

    挺年轻一张脸,也就三十岁出头。

    虽然排场挺大,除了脖子上那条晃眼的大金链子之外,穿着还没工地上的工人认真。一件老头背心,一条大裤衩,脚上踩着一双拖鞋,嘴里叼着根牙签。

    让程樘恍若又回到了花城。

    那人也十分诧异,上下打量了程樘两眼,乐了:“我怎么感觉你比我还适合坐在这个位置?”

    程樘长相比他像老大。

    程樘垂头扫了他一眼,嫌弃意思十分明显:“我不做犯法的事。”

    “嘿!”黑老大大约觉得仰望程樘有些跌份,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程樘走过来,一直走到离程樘极近的位置,近到比情侣间还要亲昵,两个人鼻尖大约只有一拳的距离,停住脚步。

    好吧!还是跌份,程樘比他个子高,气势也比他像老大。

    输了。

    程樘的拳头抵在他的胸膛上,警告:“别再近了!你身上这香水味太重,染我身上我回家不好跟我媳妇儿交代。”

    黑老大拳头都握起来正准备给他一击,听见这一句,愣了下,随即松开拳头笑了起来,一边笑着一边后退了两步,道:“行,哥们成全你。”有台阶不下那是傻。

    他走过来,他的那些兄弟们自然也呼呼啦啦围了过来。

    孙志远见状,连忙领着工人们追过来,齐刷刷地站在程樘身后。

    程樘回头看了孙志远一眼,吩咐他:“你先去给兄弟们弄点水喝。别中暑。”

    孙志远看了黑老大一眼,有些犹豫。

    “放心,我来了他不会再为难你们。”程樘笃定道。

    孙志远这才招呼了两个人去弄水,大家伙真快扛不住了。

    黑老大朝程樘竖起大拇指:“明白人!”

    程樘懒得搭理他,等工人们都喝了水,这才看黑老大:“有事说事。早点解决我还得早点回家哄媳妇儿。为你这点破事,我都把她惹生气了!”

    黑老大见程樘一脸认真不似玩笑,十分错愕,带着一枚繁复雕花不知道什么材质戒指的左手摩挲了下下巴,开始鼓掌:“有意思!看来我这半天的太阳没白晒。先做个自我介绍。我叫李霄,土生土长的北镇人。”李霄指了指身后这群混混,“托兄弟们的福,叫我一声霄哥。你若不介意也可以这么叫我。”

    程樘挑眉,“然后呢?为什么围我们工地?”

    李霄佯装思考了下,理所当然道:“我看上你那厂子了!想让你送给我。”

    那语气跟找路人问个路一样。

    “凭什么?”

    程樘身后有工人知道李霄,连忙凑到跟前小声给程樘解释:“这人是北镇这边最大的油耗子王……”

    油耗子是指偷石油为生的人。

    像李霄这种油耗子王跟当初李芳芳舅舅那种小偷小摸不一样。

    李芳芳舅舅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趁油井人的人不注意,赶紧装几袋子石油就跑。

    李霄就不一样了,他手下兄弟众多,偷油是有组织有分工还有纪律的。

    拿北镇来说,大大小小油井这么多。像李霄这种有势力的混混团体也比较多。

    所以哪个油井归哪帮人得靠拳头说话。

    他们先火拼划分地盘,地盘上的油井就属于打架赢了的这个团伙。

    地盘上每一口油井都有专门的一队人分工合作。

    到了晚上,这一队人里有人负责放风,看见油区办的人赶紧吹哨。这种一般都是小孩干,分的钱也最少。

    有人从井里往外盛油,就是用特制的家伙事往油桶或者带塑料内袋的编织袋里装油。这个环节一般有两个人合伙,一个负责撑袋子,一个负责从井里舀石油。

    接下来要有人把装满的袋子运上车,那自然就有人专门开车把石油送去该送的地方。

    这还只是底下的小喽啰做的事。

    那些油会被运送到小化工厂,最后到加油站售卖。

    也许还会卖给其他省市的化工厂,反正都会换成钱。

    这些钱绝大部分都到了帮派老大手里,比如李霄。

    李霄在北镇地盘是最大的,手下的人是最多的。名下化工厂加油站都不只一家。

    他们做这种生意,就是空手套白狼,除了分给小弟点,基本只收入不支出。

    也就是说,要势有势,要钱有钱。

    只是他的资产见不得光,否则怎么也得混个某首富的称号。

    李霄乐得有人把自己的背景给程樘普及,静静待工人跟程樘说完,食指虚点着说话的工人,开口:“大约就凭他说的那些?”

    程樘点点头,从裤子口袋里摸出大哥大交给孙志远,嘱咐他:“一会儿陈茶来电话记得提醒我。”

    不待孙志远回答,转头问李霄:“那按照你们道上的规矩,如果我不同意,接下来该怎么办?单挑还是群殴?”

    孙志远举着大哥大小声提示程樘:“我们可以报警。”

    程樘摇头,没回孙志远,伸出手掌心向上手指勾了勾,对李霄道:“划出道来吧!”

    李霄咬着舌尖笑了,掐着腰点头:“你这人还挺有意思!我都有点喜欢你……”

    “我不喜欢男人。”程樘打断他。

    李霄:“……”

    他嘴角抽了抽,行吧!他收回刚才的话,这是个无趣的男人。

    不过,他还是多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不报警?”

    “太麻烦!反正你也进不去。”程樘边解腕表带子边回他,大家都很忙,何必浪费这个时间?

    李霄这么豪横,实力恐怕比工人说得还强大。这种人都能光明正大在油田上划分地盘合法开设化工厂跟加油站了,怎么可能会因为打架斗殴进去?

    偶尔被抓,也会有下面的小弟顶雷坐牢。

    而且现在他们打架被抓现行也不过拘几天就放出来了。而且打架还能选择私了。

    难不成李霄他们还能承认敲诈勒索不成?

    红口白牙一张嘴的事,无凭无据不能立案。

    李霄忍不住又想给程樘鼓掌,目露赞赏:“那行吧!看在你这么明白这么痛快的份上,给你个公平的机会。咱俩单挑!你赢了我二话不说走人,从此以后在北镇你们横着走,谁欺负你们我办谁!我赢了的话……”

    程樘点头:“那片地给你。”

    李霄真惊讶了:“你怎么知道我想要的是地?”

    “难不成你还真想做装修?你相中我那厂子,八成是我那块地上测到油点了吧?”

    李霄打个响指:“不愧是做买卖的,真聪明!”

    程樘把腕表递给孙志远,胳膊平伸掌心朝上,手指并拢,朝自己的方向弯了弯,只给了李霄一个字:“来!”

    工人们都急了,尤其是知道李霄有多能耐的那个本地工人,拉着程樘的衣摆都快哭出来:“程樘,你知道李霄怎么当上老大的吗?他就是一点点打出来的。他那刀口的血都能淹死活人!”

    “你别造谣!”李霄身后的人指着工人怒斥:“我们老大不用刀,用枪!”

    工人:“……”

    李霄:“……”感觉还不如工人说得有感觉,回头用墨镜敲了下身后的人,顺手把墨镜塞进他怀里:“你可太会说话了!以后还是别说了。”

    他手捂着脖子后方往两侧各一歪,咔咔两声。又活动了下筋骨朝程樘扑了过来。

    在场的全是老爷们,知道对男人而言,面子比挨揍更重要,无论工人还是李霄带来的兄弟们,都自觉地退后几步,默契的围成一个圆,把自家老大围在中央。

    男人打架不像女人,不会动辄撕头发扯衣服,特别痛快,拳拳到肉。

    程樘和李霄都不是真正的练家子,不会电视上那种惊艳人眼的功夫。

    李霄为了在道上厮杀出一条血路,会得都是要人命的杀招。

    程樘自幼活在欺凌中,在还手之前最先学会的就是挨打,他每次还手都是为了活命,同样也是攻击李霄不得不自救的招数。

    勾拳,掌劈,横踹。

    我打你太阳穴,你踹我波棱盖。

    双方你来我往,谁也没占到便宜。

    倒是围观的工人跟小弟们,一会儿嘶一会儿吓。

    叫好声跟助威声此起彼伏。

    程樘跟李霄双双撞膝,发出让人牙酸的骨骼碰撞声,然后各自后退半步。

    李霄抹去唇角的血。

    程樘揉了揉另外一条腿。还好不是撞的受伤的腿,否则还得进医院。

    即使这样,两个人谁也没叫过一声,对视一眼,双方眼神都像草原最狠的头狼,一言不发又朝着彼此冲了上去。

    最后一直到两个人都没力气站起来,还没分出胜负。

    李霄弯着腰,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擦了把额上的汗,问程樘:“你刚刚明明有机会赢的!一个大男人这么要美?”

    刚才程樘都锁了李霄的脖子,李霄挥着胳膊去打程樘。

    正常来说,程樘只要拼着被打一拳,就能赢了李霄。

    这一拳,李霄已经没多少力,造不成很严重的伤害,最多破个相伤两天。

    换在场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会选择挨这一拳。

    可程樘却为了躲这么一拳送开了李霄,给了他翻身的机会。

    程樘伤过的腿这么猛烈的动作也是有些疼,他轻皱眉甩了下腿,轻哼一声:“你懂什么!让你打到脸上我媳妇儿不就看见了?”

    工人们都习惯了程樘两口子的相处模式,知道他们恩爱,明白程樘这是怕陈茶担心,都没觉得那哪不对。

    李霄的人就没这么客气了,笑得前俯后仰。

    “还以为是条汉子没想到这么怕老婆!”

    “就是,明明这么爷们,竟然就为了怕老婆放弃赢的机会!”

    “哈哈哈哈……”

    放肆的笑声,惹得工人们怒目而视。

    程樘倒很淡然,拍打着裤子上的灰对李霄道:“我不是怕媳妇儿,只是替你着想。行了!你休息好了吗?还没分出胜负呢!继续!快一点,我媳妇儿在家该等急了!”

    李霄:“……”

    这男人真特么矛盾!看着特别爷们,打架也特他么爷们,就是张口媳妇儿闭口媳妇儿,真给老爷们掉价!

    心里腹诽,也只能摆摆手休战:“不打了!再打也分不出胜负。”

    程樘并不领情:“我不这么认为。”

    程樘最厉害的就是他的忍耐力跟毅力,而李霄久居高位已经越来越少亲自打架,整天酒肉临池,年龄开始走下坡路,体力明显没程樘好,再打下去,程樘会稳占上风。

    李霄招招手,让身下的人抬了把椅子过来,一屁股坐下后才开口:“不重要。无论输赢,那块地我都想要。这样吧!就算你赢了,按你的规矩来,开个价把地卖给我。那地你留着也就当个放水泥沙子的仓库,仓库在哪不是建?就算被油田上征用了,一亩地给你二百块撑死。我给你五百块一亩地,另外重新给你块地皮让你盖厂房!”

    程樘当初买的这块地不太到三十亩,八十块一亩买来的,现在转手五百块一亩,翻了六倍。

    “你不该混道上,你该做生意。”程樘讥讽道:“这帐算得挺精明!能打出石油的地方跟盐碱地能一个价?”

    石油不像黄金煤炭,得是矿山才行。

    在油城可能巴掌大的地方就有石油,而周边数十公里都没有石油。

    而这巴掌大的地方有可能油多达几年都采不干净。

    虽然是玄学事件,但这差距可不止八十块跟五百块的差距。

    “那你出个数!”李霄开口。

    程樘犹豫了下还是摇头:“我得跟我媳妇儿商量一下再答复你!”

    李霄到底没忍住,爆了粗口:“艹!”

    作者有话说:

    今天贰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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