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敛住,此时此刻她内心的挣扎。白明微下意识地别过眼,目光连忙搜寻腹部的伤口,半寸都不敢多看。
只见那肌肉成块的右侧腹部,有一道很长的剑伤,此刻又红又肿,已有几分灌脓的征兆。
发炎了!
白明微双目骤凝,心头也跟着猛的一紧:“阿六,去把黄大夫带来,越快越好!”
阿六略有迟疑:“但是黄大夫还在军中忙着治疗伤患。”
白明微立即道:“不要紧,适才张进已经向我汇报了军中的情况,现在大夫的人手不那么紧缺,去将他请来。”
阿六一拍脑袋:“属下忽然想起,公孙先生好像也懂岐黄之术!”
白明微低喝:“那就去请公孙先生!”
阿六忙不迭应下,人一闪便没了踪影。
白明微想替风轻尘拉好衣裳,手刚触及衣带,便猛然停住——她意识到问题所在了。
首先,零与阿六都会治外伤,她当初中箭,为她紧急处理的便是阿六,那娴熟的手法与大夫没有任何区别。
其次,零与阿六都是影卫,他们知晓公孙先生懂得医术,怎么会在这么紧急的关头把这事给忘了?任由主子的伤情恶化。
最后,阿六端药经过的那条小道,根本就不是厨房距离风轻尘居所最近的一条路,情况这么紧急,阿六怎会绕路?且还正巧被她瞧见。
思及此处,白明微抽出被风轻尘抱住的另一只手:“还装?!”#@$&a;
风轻尘没有睁开眼睛,依旧迷迷糊糊。
见白明微这边的温暖远离,他又往被子凑,直到将温暖的被子抱在怀里,他才停下动作。
因为经常发热,白明微可以看出,风轻尘的所有举动都不似作假,那的确是承受发热折\/磨的人,惯常做的动作。
上一刻,她还可以确定,风轻尘在装病。
可此时此刻,她又不确定了。%&a;(&a;
触碰到风轻尘时,指尖传来的热度真真切切。
见风轻尘的额头与颈间又渗出汗水,白明微只好放下疑虑,用帕子替他擦去。
“零,去帮我准备一盆冷水还有毛巾,得给他把体温降下来,再这么烧下去,对他身体不好。”
阿零没说什么,默默地下去准备。
白明微凝着虚弱的风轻尘,内心说不出的滋味。
当初秦焕一剑刺\/穿他的肩头,他也未曾皱过眉头。
此时却因为发热,卸去一身强大而坚硬的盔甲,变得就像孩子一样柔弱,需要呵护。
原来他也有这般虚弱的模样,一直以来,他都是那么强大可靠,总能在自己最需要的时候,把最大的帮助递过来。
想着想着,白明微不禁出了神。
忽然眼前白影一晃,却是小白貂跳上了床,往床上吐了个东西。
思绪被打断,白明微凝神看去,却是一小块即将化完的冰块儿。
原来这小家伙是去给主子叼冰块来了。
白明微用帕子把冰块包住,随后放在风轻尘的额上。
她拍了拍小白貂的脑袋:“你放心,你主子不会有事的。”
小白貂第一次没有因为白明微的触碰而挣扎,眼巴巴地望着躺在床上的主子。
见到此情此景,觉得风轻尘在故意装病的白明微,也打消了这个念头,并在心底给之前的三个疑虑做出自己解释。
或许是因为阿零和阿六是男人,不大会照顾人,才叫风轻尘的情况这么严重。
而阿六绕远路出现在她面前,的确存了引她过来的心思,只是想让她来看看风轻尘。
虽然这个解释十分牵强,但她还是选择不去深究,毕竟在这些事情面前,都没有风轻尘的健康重要。
零很快就取来了水和帕子,准备动手给风轻尘降温。
白明微把手伸过去:“我来吧。”
零没有说什么,放下水和盆后,便站到了一旁,存在感可以忽略不计。
白明微把帕子投入水里浸湿,随后又拧干,而后用帕子替风轻尘擦着脸颊与脖颈,细心地将上头的汗津拭去。
水从很深的地方打上来来,挟着刺骨的寒凉,被水浸湿的帕子拂过肌肤,带走了上头的滚热。
风轻尘的呼吸也渐渐平缓下来。
白明微紧绷的神色,也跟着放松不少。
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她的情绪正在被风轻尘的情况一点点牵动着。
不一会儿,公孙先生来了。
他睡眼惺忪,眉宇间也裹挟着些许怒气,可见刚被阿六从床上拎起来。
白明微与他问好:“先生,劳烦您了。”
公孙先生不予理会,只是把手扣在风轻尘的手腕上,过了半响,他神色更为不悦:“都这么严重了,现在才叫老夫,是想让他早登极乐么?”
零与阿六垂头不语。
白明微心头猛的一颤,向来平静从容的神色,也染上些许急切:“先生,很严重么?”
公孙先生没好气地说:“目前死不了,不过也快了。”
说着,公孙先生立即从随身携带的包袱中取出纸笔,写了一贴药方递向阿六:“马上去找黄大夫,让他给你把药抓齐,煎好后端过来。”
最后,公孙先生看向白明微:“等会儿我会给他施针,缓解他的症状,你需要寸步不离地守着,天亮前若是这高热退不下去,我也救不了他。”
白明微虽不懂医术,但药理知识是她们这些闺阁千金的必修内容,听闻公孙先生的话,她心底难免有几分疑虑。
伤口发炎是件很危险的事情,但天亮前不退烧就回天乏术,这事有些匪夷所思。
她忙问:“先生,从风轻尘伤口的发炎程度来看,不至于这么严重,他可是还有其他问题?”
公孙先生叹息一声:“单凭他身上的伤,还不至于令他的情况这般严重。这小子的眼疾时常复发,因此不得已下猛药来控制情况。”
“但是药三分毒,他这是因为毒素在体内积攒过多,一朝毒发,身体守不住,因此才会出现高热的情况。”
阿六趁机补上一句:“要是在西楚,有的是医术高超的御医定时为主子清除毒素,现在虽然有黄大夫帮主子调理,但主子总有事情耽搁,时常错过黄大夫的治疗,想必是这样,才会……”
白明微面色一暗。
公孙先生复又一声叹息:“老夫这点水平,治个头疼脑热的还行,小子的情况,老夫无能为力。”
说完,公孙先生取出银针消毒,随后为风轻尘施针。
白明微坐在床边,内心愈发不是滋味。
西楚的摄政王,虽无帝王之实,却有着帝王之势,整个西楚掌握在他手中,年轻的皇帝也只是个摆设。
他可以在西楚呼风唤雨,尽享身份和地位给他带来的所有荣华和便利。
但他却来到了自己身边,先是为自己挡下秦焕的一剑,紧接着又随自己北上行军,受北境风沙苦寒。
这一路走来,始终是他在牺牲,在付出。
而自己从未给予过回报,每次都只能发自内心真诚地道一声谢。
思及此处,白明微垂下眼睑,敛住眸底翻涌奔腾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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