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卓字仲颖,他此时踌躇满志,在袁隗府中后花园里散步,此时还是初春,被人精心打理的花园已经春意盎然。空气中充满青草的气息,此时整个园中显得异常安静,袁隗现在正在暖阁中午睡,下人们也趁此机会躲得远远的去偷懒。
袁隗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生活过的十分奢靡,单单从这一个花园中就可以看出,很多名贵的花草是平常人一辈子都见不到的。董卓见此不由的想起了自己老家陇西郡,现在的时间春小麦已经开始要播种了,马嘶牛鸣必然是一派繁忙的景象,自己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去了。
《汉书·地理志》记载:汉兴,六郡良家子选给羽林、期门,以材力为官,名将多出焉。”
汉阳、陇西,安定、北地、上郡、西河六郡,此六郡汉胡杂居,民风剽悍,善于骑射。在古代这种善于骑射的汉人相当稀少,相当于现代会开坦克并能熟练射击的人,所以这部分人统称“六郡良家子”。良家子是一种身份,家世清白,家庭有一定财产,六郡良家子更是稀少,从汉武帝起就从六郡良家子选拔人才组成皇家卫队——羽林军。
董卓便是六郡良家子出身,从二十岁左右便选为郡吏,二十八岁入羽林军做羽林郎,三十三岁任军司马,三十五岁任郎中,可谓仕途坦荡。
皇甫规字威明,张奂字然明,段颎字纪明,因为三人的表字都有个“明”字,又都在平定西北羌乱的过程中立功扬名,故而在当时被称为“凉州三明”。而董卓与此三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董卓每每想起自己前半生总觉得志得意满。若论平定羌乱谁的资历现在活着的人谁能比的了自己?
从皇甫规任度辽将军时自己就在其麾下任职。皇甫规算是一个耿直的人,没多久就将自己的官职让给了张奂。想起皇甫规,不免想起他如花似玉的夫人,这老头真有福气,六十多岁竟然娶了扶风马家的嫡女。这马夫人可谓才貌双全,真是想不明白这个娇艳如花的女人为何看上了这样一个糟老头,简直是暴殄天物。
自己曾经数次去拜望皇甫规,毕竟皇甫一家在关西还是很有名望,也曾数次见过马夫人,那举手投足露出的风情真是让自己心动,可惜了。这皇甫规简直太规矩了,对于自己的投靠视若无睹,马夫人见了自己也总是不假辞色,甚至有些厌烦的样子,若是自己一朝得势,定然把你夺到手中为玩物!
张奂对自己还算不错,他上任后就提拔自己做了军司马,那是自己一生中最风光的时刻。只是皇甫规与张奂都是迂腐的人,只知道用怀柔的手段招抚羌人,他们哪里有自己了解羌人。自己年少的时候曾经周游羌地,结交了不少羌人豪帅,这些人很容易结交,也很容易翻脸。想当年自己冒着杀头的风险宰了耕牛招待他们,他们果然十分感动,送了自己上千头牛羊,自己家也因此富足起来。
皇甫嵩与张奂对他们都使用怀柔手段,但是最后证明他们是错的,羌人平而复反,几乎每隔几年就反一次。自己多杀了几个羌人,这些人中就有曾经送自己牛羊的羌人豪帅,张奂就因此与自己疏远了。因此自己获得的朝廷的嘉奖,升为了郎中,朝廷更是赏赐了大量的财物。自己将财物分给众将士,自然是深受将士爱戴。而自己送给张奂的一百匹绢,却被他原封不动的送回来了,还说道不同不相为谋,简直迂腐不堪。
相比之下,只有段颎与自己意气相投,对付叛乱的羌人,只能一个字:杀!一个部落反就杀光一个部落,十个部落反就杀光十个部落,全部羌人反就杀光羌人!自己以杀止杀,最后自己队伍中的羌人谋反了么?没有,他们变的更顺从,只有残酷的杀戮才能将这些狼变成羊。若不是当初段颎的举荐,自己的仕途也不可能这么顺当,可惜他后来依附宦官最终在狱中自杀,可谓是晚节不保。
如今凉州三明均已身死,若论平定羌乱舍我其谁,靠皇甫嵩么?关东之贼皇甫嵩还尚可,但是关西之贼,他就不行了。
想到四十岁以后的仕途,董卓眉头不禁皱了起来,四十岁后自己曾任广武县令、蜀郡北部都尉与西域戌已校尉。相对以前与羌人作战时的风光而言,自己过的并不舒心,稍微杀伐重一些就被人参上一本,也因此丢了官职。若不是靠上了袁家这棵大树,自己的仕途可能就终止了。
后来自己还做过并州刺史与河东太守,接下来就被调去冀州平定黄巾之乱。从政为官的政绩有些惨不忍睹,所以自己可能太想在战场上证明自己了,但是欲速则不达,自己吃了败仗,又吸取了段颎的教训,不与宦官为伍,所以才被下狱。
袁家又一次帮了自己,现在自己终于能做自己最擅长的事情了,那就是平定羌乱!
如今自己已经五十三岁了,但是自己仍然可以双臂挽弓,雄风不减当年,平定西北羌乱是自己最后的机会。这些世家子弟都讲究‘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前者自己是做不到了,那么后者自己要独占头魁,让满朝文武都看看谁才是定鼎天下的英雄!
“咳咳,仲颖,在想何事啊?”
袁隗在背后假装咳嗽一声。
“司徒大人,您这次午睡这么快就醒了?”
董卓见袁隗醒了,就连忙搀扶他向湖中心的亭子走去。
“莫要叫我司徒了,我现在算是无官一身轻啊。现在司徒可是崔烈。”
袁隗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
“哈哈,用五百万捐官的也配称司徒?现在满大街都传开了,朝中诸人都在看他的笑话呢。”
董卓附和的说道,袁隗闻言也是哈哈大笑。
“不过,老大人为何以久病为由辞去官位啊?现在西北糜烂,正是老大人一显身手之时啊。”
“凡是遇到天灾人祸,陛下必罢免三公之位以谢天。此次南宫大火,这三公之中唯有我承担这个责任了,与其让陛下罢免,不如我主动请辞,还能保留一些体面。”
袁隗有些感慨,见董卓还要再说,就摆了摆手,“我知道你的意思,司空张温请辞更为妥当,但是人要知道急流勇退。去年年初太尉杨赐被陛下无故罢免,现在陛下已经颇有悔意,我与杨家都在风口浪尖上,若是不知进退,反而不美。而且,如今朝政荒废,陛下对于宦官的宠爱日甚一日,即使我留在朝中也是无能为力。”
“是啊,现在这帮宦官越闹越不像样。现在撺掇陛下收‘修宫钱’,每亩十文,天下百姓苦不堪言。又让各郡县捐献木材石料,简直是民怨沸腾啊。这种佞臣人人得而诛之!”
董卓假装痛心疾首的说道,边说边偷眼观瞧袁隗的神色。
自解除党禁以来,袁隗便有意向士子靠拢,慢慢脱离了宦官的怀抱。
董卓此言,也是暗暗试探袁隗的态度。
“仲颖慎言,这宦官掌权日久,亲友多有在朝野之间为官的。若是处理不当,很容易造成朝野动荡啊。”
袁隗所说乃是老成持重之言。
董卓闻言暗暗点点头,这袁隗向来谨慎,对宦官的态度与自己是一致的。
“仲颖啊,此去平息羌乱你有何打算啊?”
“除恶务尽!此次叛军虽然声势浩大,以我观之羌胡向来不曾齐心。之前北宫伯玉、李文侯与宋建共同起兵叛乱,现在宋建却蛰伏于抱罕一心做土皇帝。此次入寇三辅的只有北宫伯玉率领的羌人与李文侯率领的胡人,其两人又奉汉人边章与韩遂为统帅。正所谓名不正言不顺,现在叛军各自为帅,宜分化瓦解然后各个击破。此次定然让其来得去不得,只要将其主力尽数消灭于三辅之地,则凉州之乱自然就平息了。”
董卓将心中打算合盘说出,心中不免得意洋洋,眼巴巴的指望着袁隗夸奖一句。
“唉!”
不成想,袁隗听董卓说完,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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