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映着火光,尸体掺和在柴火里烧出恶心的臭味。

    今天咒灵袭击了这里,整个村庄的人都无一幸免,只有他勉强逃了出来。

    他是个男孩,没有名字,被喊的经常是怪物或者妖孽之类的贱称,是个出生时差点被父母掐死的怪物。

    他流亡很久了,是最近才自学会一种遮掩身体怪异之处的方法才好不容易在村子里歇息,换取食物和水,但还是不小心被看见了伪装解除之后的样子。

    好在他被推进火堆里之前周围的怪物们因为垂涎他而攻击了这里,让他在危险的危险里得以逃脱。

    男孩知道,更多附近的山精鬼怪很快就会被人的味道吸引过来,他得趁所有危险的生物被集中到这里的时间赶快离开,否则以自己的力量就算可以打赢一些弱小的妖怪,对上那些大型的也是束手无策。

    他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听见一声询问。

    “你叫什么?”

    樱发男孩神色一冷,警惕地跳开几步,凶狠得宛如林间小兽。

    他根本没有感觉到有人靠近!

    “晚上好,小子,有名字吗?”突然出现的男人站在他身边,在几秒前还空无一物的谷场上显得非常突兀。

    男人的衣着并不华丽,但是实打实的精细布料,男孩流亡的时候远远的看见过贵族牛车,那是只有城镇里的达官贵族才穿得起的衣服。

    但更吸引男孩的是那双眼睛。

    金瞳灿烂地映着熊熊燃烧的烈火,很漂亮,但是却有着不可言状的压迫。

    男孩退后几步。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来乡村僻壤里的小地方?

    “……我没有名字。”他说着,握紧了从一户人家里顺出来的砍柴刀。

    自顾自说话的红发青年说,“跟我走,就叫宿傩怎么样?”

    他说,“这段音节在如今还是毫无意义的组成词,没有前缀也没有后置,在未来它可以是光明磊落的英雄,也可以是暴戾恣睢的恶鬼。”

    “用自己的名号象征着一个既定的事实,这是一件富有意义的趣事。”

    “为什么?”男孩岿然不动,“我们不认识。”

    “我也不认识你。”红发青年说,他弯下腰,注视着这个作为他任务目标的男孩,“但是我很好奇。”

    “你是个天才,所以我非常好奇你这样的天才最后会成长到什么样的地步。”青年说,“是造福一方还是生灵涂炭,正因为我不认识你,所以我才好奇。”

    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才会让系统表露那样的态度。

    “那你呢?你是谁?”男孩退一步反问道,“我不认识你,我不会跟不认识的人离开,也不接受陌生人的东西。”

    “我?”青年抬头,流光的金瞳熠熠生辉,嚣张的赤红色长发垂落身旁。

    “我是京都咒术首席,特级咒术师菅原道真。”

    “这不重要,小子。”自称‘菅原道真’的青年合掌,眨眼间,靠近他们的咒灵连声音都没能发出就死得一干二净。

    “你要知道的只有我不会饿死你,并且能给你提供保命手段就够了。”

    男孩沉默良久,嗤笑一声开口,“我有选择吗?”

    因为这个青年的出现,那些寻着人类气味的山精鬼怪已经包围了这个村庄,他一个天生有着强大力量的小孩,在这些妖怪眼里和上好的补品没区别。

    “有啊。”红发青年笑着说道,巨大的阴影从他头顶打下来,带着咸腥的黏液滴落在他脚边,那块地上的草就像被泼了硫酸一样瞬间光秃秃只剩下灰褐的泥土,发出恶臭和滋响。

    这个时代的咒灵和后世是不一样的。

    上位者的言之凿凿和民间流传的诡异故事会使它们更强,百鬼丛生的时代不缺乏山精鬼怪,自人类内心诞生的咒灵有时候不会弱于盘踞一方的大妖。

    男孩看见的是个他碰见了只有逃命份的咒灵,非常明显,那不是冲着他来的。

    那个咒灵要吃掉的是菅原道真。

    “你可以当做没有看见我,然后一个人离开。”红发青年打了个响指,“它们也会当做没看见你。”

    就要撕开嘴巴咬下来的咒灵突然僵直在半空中,自头部而起一寸一寸化作灰烬被夜风吹散。

    村里的火光被风吹斜,明明灭灭许久才保持原有的灼热。

    男孩能感受到,本来还非常浓郁的妖怪气息现在一丝都不剩了,整个村庄除了火燃烧的噼啪声什么都不剩。

    非常直观的目睹了‘咒术首席’的分量。

    这个男人并不是在要挟他,而是居高临下又十分诚恳的做出询问。

    “好。”男孩说,他抬起头,露出乱糟糟樱发下消瘦的脸,“我跟你走。”

    他想要活下去的力量,这个人可以给他。

    “所以,宿傩?”

    男孩一顿,撇过头,“爱叫就叫,随便你。”

    “那么我要教你第一课了,小子。”红发青年一手按在宿傩樱色的短发上,刚碰着就被警惕地甩开。

    他也不在意,只是说,“跟我回京都的话你要记住一件事。”

    “不要接受任何人递过来的东西,包括我。”青年肆意盎然的红发披散肩头,如同灼灼燃烧的烈火。

    宿傩注视着他,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为什么?”

    “因为就算是第一次见面的人也有可能惦记你这身庞大的咒力。”青年咒术师弯下腰,金瞳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喊道,“su-ku-na(宿傩)。”

    瞬息间,宿傩就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全身僵硬在原地挪不动一根手指。

    男孩大惊,面上刚才稍有缓和的表情瞬间被激怒,“你做了什么?!”

    “名字。”

    宿傩浑身不能动弹,只能暂时按下心里的那份杀意去重复对方的话,“名字?”

    “忠行的徒弟提出过一个至理名言,「名字是最短的咒」,你承认了我给你的名字,自然会受到这个名字所带来的束缚。”自称菅原道真的咒术师这样说,他点了点宿傩的额头,男孩立刻就收回了对身体的掌控权,但他没有轻举妄动。

    这个人要杀他轻而易举。

    红发青年目睹男孩态度骤然转变,竟然大笑起来,“与其说这是一个恶作剧,不如说我倒是很想让你记住这件事。”

    “再向你自我介绍一下,宿傩。”

    “我名为菅原道真,天皇亲授首席称号的特级咒术师,官至正三位大纳言,且是当今朝堂的革命派之首,与守旧派势不两立。”

    “下一个咒术繁盛的时代就要来了,跟着我是一条直达顶端的捷径,但风险也绝对不小。”

    “再想想,小子。”青年拍了拍男孩的头顶,这次没再被躲开,“我想带你走,是因为你的天赋值得,但你也要好好想想有些收益会带来的危险。”

    夜色渐渐深邃,离开了火光冲天的村庄之后两人暂居在了路边破败的神社里,红发青年借着出门找柴火的名义,系统终于敢在他耳边抱怨出声。

    「你他妈做个人吧!」这两个人相处得系统的心情大起起大落落落落落,「简单一点把人带回去不香吗?!」

    宿主直球怼脸的时候,系统的心直接骤停,长泽时礼不知道两面宿傩的性格但它知道啊!

    幸好宿主用他独特的相处方式成功缓解了紧张的气氛,然后系统发现它想多了。

    “我以为你知道菅原道真是几几年去世。”长泽时礼摸摸下巴,诚恳道歉,“抱歉,我不知道你历史这么差。”

    「少打趣我。」系统自抱自泣,「我怎么可能不知道菅公死于延喜三……年?」

    它大惊失色,「现在是几几年?!」

    “行了,说这个有什么用,当年把人找丢了现在才找到,我剩下的时间算下来够宿傩长大成人。”长泽时礼拾起地上的树枝,“如果他同意被我教养,那我就不能让他因为吃了陌生人的糖被毒死。”

    “至少我死后他仍然能有自保的能力,这才是身为一个养育者该为他做到的。”

    系统一言难尽,「所以你一介文官打进阴阳寮内部和贺茂忠行做了同僚?」

    长泽时礼随手掷出树枝,将偷袭的咒灵钉死在树干上,“反正我‘出生’的时候你也没说不能用手段为自己造势,普通的大纳言和咒术师的大纳言,你说哪一个更能给出实际的荫庇?”

    系统:「靠。」

    果然不把局里的任务寄托在宿主身上是对的。

    破败的屋檐下升起了温暖的火光,驱散了春日夜晚冬天还没带走的寒气,宿傩对着火光,脑海里全是之前对方和他说的话。

    他不是不敢赌,或者说对宿傩而言这是个再好不过可以变强的机会。

    可是还有一点,很致命的一点。

    樱发男孩的目光从噼啪作响的火堆上转移到倚着红木梁柱,微阖眼眸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红发咒术师。

    这个人究竟有没有看出来他的秘密?

    正当宿傩想着该怎么试探这个人究竟看出了他多少的时候,他听见长泽时礼轻声开口说,尾音带着愉悦。

    “有东西靠近了。”

    大半夜的,绝对不会是什么正常东西。

    宿傩看了一眼红发咒术师,还是握紧了没有离身的砍柴刀。

    “冲你来的,是个咒灵,这个污秽程度居然已经达到了准特级——不愧是我看中的天赋。”

    长泽时礼自作主张去掉了两面宿傩的‘两面’,仅以宿傩之名去见这个孩子,就是想知道一个不受到所谓剧情影响的孩子最终会成长到什么地步。

    有一点长泽时礼清楚,是因为眼前的这个男孩,两面宿傩这个名字才有了意义,而不是两面宿傩这个名字赋予了这个男孩生命的意义。

    什么,你说任务?

    我这不是在做吗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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