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原基经病危有将死之相,藤原氏家主即将换代,昨日巳时藤原时平带人入宫求见敦仁太子一夜未归——还请您小心,菅原公。”

    …

    侍从走在前面,头几乎要低到地上去了,两股战战地引着宇多天皇最信任的权臣前往清凉殿。

    昨夜参议大人拜见太子,基经大人则带病觐见陛下,一夜过去皇室重地京都御所仿佛变了天一样,从内廷到外政全部轮换了一遍,要说唯一没动的就只有……

    侍从回首瞥见余光里那抹艳丽的腥红,连忙目视前方不敢转头。

    菅家一系,从大内里的衍子女御到外政权臣菅原道真仍然还是表面上那样风光无限。

    “传大纳言菅原道真觐见!”

    侍从的声音一声一声从殿内传达至等候在殿门口的长泽时礼面前,长泽时礼环视周围,从戒备森严的守卫和轮换到没有一个熟悉面孔的侍从。

    年轻人总比老油条更显激进,藤原基经和菅原道真维持数年的平衡要在下一代手里打破了。

    长泽时礼进去的时候,殿内站着一些大臣,最眼熟的是曾经扬言要消除他这个异类的民部卿藤原清贯,现在正得意扬扬地立于藤原时平身侧。

    “菅原纳言已经到了,陛下。”微弱且苍老的声音缓缓响起,众人侧身让出一条路,只见藤原时平扶着一位拄着拐杖,步履蹒跚的老者上前,微微颤颤的向御座上的华服天子请愿。

    殿内的朝臣立刻随着藤原基经的动作,一齐喊道:“陛下。”

    有资格上殿的太政官藤原只占了一半,明明并没有很多人,却有如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在这个还算年轻的天皇耳边发出振聋发聩的嗡鸣。

    御座上的宇多天皇手脚冰凉,满带着歉意地看了殿下正中的红发大臣一眼,随后他展开手里攥紧很久的诏书,以此宣告整个国家:

    ——宇多天皇决意于仁和寺剃度出家,禅位于敦仁太子。

    又是一声排山倒海般的:“陛下圣明!”

    藤原基经抖了抖嘴皮子,倚着拐杖站在藤原一系的大臣里远远地望了一眼长泽时礼,最终还是没有出声,把话语权交给了藤原氏的下一代。

    藤原时平上前好几步,正当他自鸣得意准备把矛头转向长泽时礼的时候,殿上的宇多天皇又开口了。

    “盖因我儿敦仁年岁尚小不足以亲政,朕决意,晋菅原道真正三位为从二位,封右大臣,参议藤原时平为左大臣,两人共同辅佐,商议国是。”

    藤原时平面色一变:“陛下……”

    “老臣替时平谢过陛下。”藤原基经抢在年轻人之前说道,他的目光一直放在长泽时礼身上一刻不离。

    他老了,也不是咒术师,无法从咒术里获得不死、长生之类的能力,藤原基经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在死之前把现阶段藤原氏摄关最大的阻碍一起拖下去。

    菅原道真,面对这样的情况你会做什么?

    却见殿下正中,刚刚受封从二位的权臣一抬手——

    暗地里跟着藤原基经入宫的咒术师神经瞬间紧绷起来,目光死死地盯住他的手。

    “谢陛下。”

    藤原时平一愣,许久没有回过神。

    直到众臣散去,那个让他忧心了整整一晚上的红发金眸咒术师都不知道去哪了,藤原时平才从顺利到诡异的情绪里缓过来。

    饶是轻狂到打算和菅原道真正面对擂的藤原时平都不知道从何说起心里这种不踏实的感觉。

    “时平。”

    听见长辈呼唤自己的声音,藤原时平回过神来,连忙应声:“是,父亲。”

    “你之前不是一直说想要对付菅原吗,现在就开始准备动手吧。”藤原基经顿了顿拐杖,在空旷的大殿上发出轻响。

    摄关之尊绝不可以流落旁人。

    “可是您不是说要防备菅原道真和我们鱼死网破……”

    “愚钝!”藤原基经呵斥道:“菅原的学生年纪轻轻就成为一级咒术师,晋级速度几乎和当年的菅原一样快。时平,如果那个孩子和菅原道真一样入主朝堂,你能压得住第二个特级咒术师吗?”

    第二个特级咒术师……

    年轻人摇摇头,“不能。”

    当代特级咒术师的评定完全比对山林之间动辄惊天动地的妖怪,阴阳寮录入的特级咒术师不说能够毁天灭地,至少也能单挑传说中大名鼎鼎的妖怪。

    菅原道真更是特例中的特例,更别提再加一个他的学生宿傩。

    菅家宿傩,实乃天才。

    “时平,记住,我们要打压的不仅仅是菅原道真,还有革新一系的思想。”藤原基经咳嗽两声,继续说道:

    “光杀一个菅原道真有什么用,他的思想已经深入人心,只有彻底压垮他的传承,才能真真正正的杀死菅原道真!”

    老者眉眼慈祥地笑了笑,拍拍藤原时平的手背:“你不是通过了那个孩子的一级咒术师审核吗?他现在已经是京都术师中鹤立鸡群的天才了。”

    “谣言对菅原道真不起作用,他还有下一代。”

    藤原时平展颜:“我正有此意,父亲。”

    “但我和您不一样,我要做的是彻底把菅原道真扯下来。”

    藤原时平说:“我要亲眼确认他的死亡,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

    …

    “哟,怎么坐在这儿。”

    步行回菅原宅,长泽时礼一眼就看见了蹲在走廊上看着纸人们打扫废墟的樱发少年。

    元服礼后自诩成年人的宿傩如今就差长泽时礼半个脑袋,他不乐意穿贵族那套规规矩矩的狩衣,连下身的差袴都只系了半筹,在家的时候倒是不爱穿鞋,经常光着脚踩在侍从们打扫干净的地板上。

    “菅原?……哦,老师。”宿傩抬头看了一眼,好像还有点惊讶,“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快?”

    在宿傩的印象里,每次长泽时礼被召入京都御所基本上都得大晚上才能回来,而且回来的时候必定会翻窗。

    明明也不需要他带钥匙,就是死活不愿意走正门,还美其名曰路程近。

    “陛下今天不是找我去议事的,我只负责去接通知。”长泽时礼走到宿傩身边,和他挤挤一起蹲下。

    宿傩略带嫌弃地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

    “什么通知?”

    长泽时礼却不直接说,而是问起前一会儿的事情:“你咒术师晋级了对吧?”

    “对,一级咒术师。”

    宿傩扭头又看了一眼身边那个红发的特级咒术师。

    这家伙好像已经站在人类的金字塔顶尖了,再怎么都不能晋升了吧。

    “我也晋级了,从二位右大臣。”长泽时礼‘哎’一声,伸出手来握成拳,屈指的那一面对着宿傩,笑嘻嘻地说道:“我们俩打平了,小子。”

    “……啧,行吧。”少年撇撇嘴,伸出拳头和他碰了一下,算是满足了长辈的好胜心。

    被扳回一城的宿傩并不满足于现状,他认真的说道:“但是放心,我很快就会赶上你!”

    “特级咒术师?”

    “特级咒术师!”

    “好的好的特级咒术师宿傩大人,今天晚上我们吃什么?”长泽时礼嚷嚷两声,改蹲姿为坐姿,一屁股墩在走廊上,操纵起外面那些小纸人的工作效率。

    注入了咒力的纸人们果然活跃起来,欢快地打扫起庭院来。

    “饿着。”宿傩也干脆坐下,从长泽时礼手里抢了一半的纸人控制权。

    爷俩较着劲似的,两波纸人谁也不让谁,工作效率突然拔高,倒是旁边帮忙的菅原宅侍从面面相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自己的事情。

    真正的成年人提议,“要不谁赢了谁做饭吧,顺便一提今天我想吃刺身。”

    “还是别了。”宿傩冷漠拒绝,“我不想再体会一次被晴明赶过来救场的感觉。”

    真中毒是一回事,可那种奇怪到令人昏迷的料理又是另一回事了。

    “应该那么难吃……,话说晴明治疗术式不是学得挺好的吗,又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宿傩十动然拒:“反正我不比。”

    “唉,好吧。”长泽时礼抬起手,繁复的咒印从他手中结成,宿没记错那应该是个攻击类的术式……

    “术式顺转。”

    如秋风扫落叶般的咒力卷过地上那层厚重的房屋残渣,悄然化作粉尘湮灭在空气中之后,本应该作为一间休闲客室长廊带内屋被硬生生截断,与还没有损毁房屋连接的破损处甚至都被丝滑的切出横截面,非常适合工匠重建。

    好像前后两个庭院被打通了一样,地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脏乱的尘土。

    尽管已经习惯了长泽时礼这种把攻击术式当洒扫庭除的行为用的宿傩也忍不住评价一句:“暴殄天物。”

    “能用就行,一般人还做不到呢。”收了咒力的红发咒术师拍拍裤子站起来,伸了个懒腰,“走咯,去吃饭,顺便和我说说你一级咒术师的事。”

    宿傩也站起来,小跑两步跟上去,少年清朗的声音在长廊回响,说着如同平常人家之间没有任何营养,但又十分亲密的话题。

    “说起来我过几天要跟着阴阳寮的人出去一趟,一级咒术师的任务,感觉还不错。”

    “去多久?”

    “小半个月?管他呢,有高级咒灵就行,我想去外面试试生得领域,最近有了新灵感,菅原,下次一定能赢!”

    “赢了再喊菅原,现在就给我叫老师。”

    “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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