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务课的事你是故意的。”
夏目漱石肯定道。
之前的行为只能算是在和这个不着调的挚友赌气, 一上午他思考了很多,从特务课总长的来意到每一句话、每一个行动隐含的动机。
再到他这个看着五大三粗的首领的所作所为,夏目漱石都思索过。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那家伙性格就这样,我不压一下他差不多就要把整个特务课分科塞到我面前了。”
长泽时礼轻笑道, 他对夏目漱石招招手, 非常积极地要他看过来。
“来来,我给你看个有趣的东西。”
夏目漱石寻声看过去,坐桌上的首领则高声喊道:
“来人。”
门口立即有人推门而入。
是个年岁不大的少年,看着装和仪态略有些拘谨, 像是刚被提拔进核心圈不久。
少年很守礼, 即是进门看见首领大人非常没有形象地坐在办公桌上, 一只脚瞪着客椅, 也目不斜视地到合适的位置站好。
“首领。夏目干部。”少年恭声应答,却没有守卫部下惯例的‘请吩咐’之类的承接句, 只是单纯站在那里, 等待下文。
长泽时礼努嘴,“喏, 这就是一个明目张胆的例子。”
夏目漱石意识到了问题。
“他真的是卧底?”
长泽时礼并没有否认, 而是拍拍手掌吸引到两人的注意力,他对进来的少年说道:“来, 自我介绍一下。”
“让我的军师认识一下异能特务课总长的手段。”
那少年无奈一笑, 向夏目漱石鞠躬致意:“我是北长官身边的辅政官种田山头火, 夏目大人,这些年麻烦您了。”
夏目漱石瞬间站起来, 心里酝酿着无数翻涌的情绪一时之间难以言说。
这是个他极为看好的人才。
组织内部除了重要实务被把控在首领手上之外, 一些基本的组织人员调遣等方面都属于夏目漱石的负责范围, 几年前他就看中了这个混迹在底层的少年,犹豫了很久才在最近放到身边来观察。
没想到果然还是……
“稍安勿躁。”长泽时礼把钢笔塞回夏目漱石手里,一边伸手按着他的肩膀把聪明绝顶但年轻气盛的挚友摁回椅子上。
他去问这个出自特务课的间谍,“早上的事你知道了?”
“是,长官已经通知下来了。”说到这里,少年脸上的神色微微变动。
早上的事情对整个横滨来说都不算是件小事,正冈子规统领的港口fia在横滨多年,一直都在清缴横滨内里的藩阀斗争,在几年前就有增员打算一口气吞并其他组织的意思,今日的局面完全在意料之中。
但相对之下,一旦正冈子规一统横滨,潜藏在港口fia的卧底们就要适时的暴露出来,因为他的顶头上司对正冈子规这个异能者抱有极大的合作倾向。
否则很有可能被港口fia的军师夏目漱石挖出来,影响到上面的合作。
唯有表露诚意,才能争取合作,长官的计划里需要大量的强大异能者,正冈子规是其中圈画得最重的那个。
但是,唯独有一件事,从早上到现在,哪怕是做好了心理准备的种田山头火也不禁为长官的果断而感到心寒。
“稍后我会把卧底名单交给您,长官点名要求释放的成员只有三名,剩下的……”
种田山头火闭眼,颤声:“交由港口fia处理。”
“去吧。”
少年领命:“……是。”
那个在港口fia潜伏了有好几年的少年恭敬的一鞠躬,轻巧退出室内,关上门,办公室这才安静下来。
夏目漱石的内心却没有那么平静。
长泽时礼张开五指在夏目漱石面前晃了晃,“金之助?醒醒还没到晚上呢!”
夏目漱石拍开他的手,年纪轻轻就成为港口fia二把手的青年皱起眉,拉回椅子重新坐下,问道:“他说剩下的人交给港口fia处理是……?”
“卖给我们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的意思。”长泽时礼说,“那家伙要换的是我的信任,那么对他来说一切都可以利用。”
“就像他这次亲自来横滨一样。”
那并不是什么会给他送来礼物替他造势的好人,而是一个名副其实的野心家。
长泽时礼戳了一下他的三花猫军师,脑袋一戳一歪,“你很聪明,金之助,但是你和这种不择手段的家伙比起来少了一份狠厉,像早上特务课那件事,就必须狠狠地压制住,他才会松开这块到嘴的肉。”
“狠一点嘛,我又不是兜不住。”
和上一次不一样,这次长泽时礼发展没有任何历史效应限制,一个fia性质的组织对他这种原跨国犯罪组织boss来说只有起步的时候会困难一点。
还是因为这个世界的力量体系对长泽时礼来说束缚性太大了,远不及咒术放得开。
不过他还是在横滨招揽到了异能者,建立下港口fia这么一个组织,而口味已经被黑衣组织扩大面向国际的长泽时礼怎么会停留于区区横滨?
至少也要把整个关东拿下来啊!
夏目漱石听见这句话,瞪了他一眼,长泽时礼这才遗憾地松手。
许久,夏目漱石才将他想了一上午的事情细细道来,“特务课主动找你合作是一道昭示。”
“对,往好处想他间接性证实了港口fia在关东的地位,威慑了关东地区其他藩阀。”长泽时礼接话道。
“往坏处想,他在捆绑你和他的关系对吗?”夏目漱石抽出一张空白纸,向长泽时礼举例了一些人物关系,“今天之前我了解过现在内务省的情况,异能特务课一家独大,一直在寻找新的战力加入,但始终缺少底牌。”
说到这里,夏目漱石肉眼可见的停顿了,笔尖在纸上顿住,好一会儿才完整地说出口:“——缺少一个像欧洲特战力局里那种恐怖的底牌。”
这就是夏目漱石不希望长泽时礼和特务课合作的原因。
“他又不会赢,不参与就好了。”长泽时礼的大长腿落地,大喇喇地扯了个办公椅过来对着夏目漱石坐下。
“没有底蕴和底牌是战争里一个很大的漏洞,这一点他比我更清楚,所以才会想尽办法挖掘异能者。”
“那家伙的成功率自始至终都不高,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两人隔着一段距离,夏目漱石坐的首位,而身为首领的长泽时礼却是在客位上侃侃而谈。
自从港口fia成立开始,长泽时礼管理着这个组织,一切与战斗有关的也是首领亲身上阵,而其他的事务,如经济、人事等则是二把手夏目漱石负责。
港口fia的高层里有管理、干部,而成员对夏目漱石私底下的敬称则是‘二把手’。
和常务副首领没什么区别。
“那他的特务课分部你打算怎么办?”夏目漱石又问,“你说给他指位置,但放在横滨哪里都不合适……”
说到一半,夏目漱石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地方,那个地方的权力就算是分出去对港口fia的威胁也不大,他抬头看向自己的首领,却发现那双眼眸里早就满含笑意看着他。
夏目漱石瞬间明白了原委,咬牙切齿地低声质问这个年岁和他一样大,但却性格轻浮得像少年意气的家伙:“你早就想好了?”
长泽时礼眨眨眼睛:“昨天睡得太死,忘记告诉你了。”
“——”
夏目漱石深呼吸,平复蠢蠢欲动想要殴打挚友的心。
他是今天早上临时才知道公证人是特务课总长,否则不会当场闯进会谈场地劝阻长泽时礼。
没想到这家伙早就准备好了,只是忘记告诉他而已!
“别生气嘛,多大点事儿。”长泽时礼抻了个懒腰,被夏目漱石一戳胳肢窝迅速缩成一团。
“下次记得提前告诉我。”
夏目漱石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熟知挚友性格的他索性略过惹他生气的话题,转而评价道:“你如果选租界,那里确实很合适。”
平心而论,租界确实很合适。
那里不属于国家管理范围,拥有独立的行政自治权和治外法权,把特务课分部丢进去和养蛊没什么区别,说不定到时候还能隔岸观火看点乐子。
“唔,合适是一回事,不过把特务课分部安排到租界主要还是因为另一件事。”
“什么?”
“我调查到特务课有个人造异能的计划,他此行目的还有一半原因是为了给他的计划挑施行位置。”长泽时礼如是说,他拿出一份折叠起来的信纸,也不多作解释,直接丢给夏目漱石。
“仿造牧神五月革命里至关重要的一环,哈,他的野心还挺大。”
信纸里的字数不多,首先入目的就是几个醒目的字眼。
「荒霸吐计划」。
里面详略得当的简述了计划相关的由来和材料准备,但也许是计划尚未展开,在材料准备这一块上仍然是一片空白,只标注了特务课此行的主要目的是为了寻找一个合适的地方。
夏目漱石从一目十行挑选重要信息,到认认真真从头看起,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见夏目漱石对着这份情报出神,长泽时礼干脆伸手从挚友手里抽走信纸。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没什么。”夏目漱石揉揉使用过度,有些酸涩的眼睛,“在想特务课把计划放到横滨的目的。”
“横滨近海,出事了比内地好收拾残局,有什么好想的。”
夏目漱石看着他,沉默半晌,干脆不回答这个答案,而是再起一个话题:“那么我的首领大人,你想过自己的组织吗?”
长泽时礼眨眨眼睛,不知道为什么话题突然到了这里。
他们不是前一秒还在谈异能特务课吗?
夏目漱石把手里翻了好久的文件塞过去,一言不发等他看完。
长泽时礼默默看了一会儿。
还是五千亿的问题。
那并不是什么系统念念叨叨的龙头抗争,作为这个时期的黄金和港口估价总和,这五千亿已经是一个非常富有的财产。
而正如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一样,想守住这五千亿的难度并不下于再统治一遍横滨。
甚至还要再难一点。
长泽时礼张了张嘴,还没开口就被夏目漱石抢答:“乱世须用重典,你又要给我说这个。”
长泽时礼闭嘴,金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有请军师继续发言。
他明白夏目漱石比自己更重视横滨,所以才没有告诉他今天会来的公证人是特务课的人。
长泽时礼向来是富贵险中求,但夏目漱石则更倾向是策无遗漏,如果夏目漱石知道长泽时礼和特务课的合作,他绝对不会同意早上那件事。
他明白夏目漱石为什么不再提前那个话题。
因为这个聪明绝顶的军师也看见了其后代表的价值。
对横滨近况随手拈来的军师说着:“现如今的横滨是南来北往的重要停泊点,除了暴力镇压能服众之外其他的都有可能被掀翻,统一藩阀只是第一步。”
“你要让横滨所有势力真正意义上归顺你,就要切实的打压到每一个有异心的组织。”
长泽时礼仿佛应声虫一样用力点头。
“组织内部、横滨大小势力、关东地区,这些你都要顾及到。”
心系民生的夏目军师沉沉地舒出一口气:“但是别说我没有提醒你,子规。”
“大部分普通人只在乎自己的生活品质,从不管是谁造成自己的生活不好,可是如果你的动作影响过分了到时候反对你的就不只是有想法的组织了。”
长泽时礼催促,“继续继续。”
“继续什么继续!”夏目漱石瞪了他一眼,“现在你要治理的是整个横滨,不是你名下追随你的军阀,子规,你什么时候收敛一点!”
「就是就是!」
系统也跟风谴责,「我一个养成属系统都快转型到战斗属了!你什么时候收敛一点!」
被双向谴责的长泽时礼陷入了短暂的思考。
虽然,他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问题。
正如他所说的,最快的手段是继承,系统的任务是要他让林太郎成为港口fia的首领。
落地之初,他找了一圈都没有港口fia这个组织,索性选择自己建立一个。
而会产生的人手问题,乃至于以后会出现的资金、情报等各种问题他长泽时礼都可以提前解决。
既不整活,也没有得罪世界意识,这样下去的结果完美符合系统的要求。
然后现在他在过程上被谴责了。
这就挺让人头秃的。
“那,我先浅浅的解决一下反对派反扑的问题?”长泽时礼在挚友的血压线上试探。
“你又上哪学的形容词。”夏目漱石卷起文件敲打挚友的头顶,“你当初是力压横滨藩阀,现在只是和特务课合作暂时消停了,反扑迟早会发生,这件事我们要抓住先机扼杀在摇篮里。”
“嗨~我知道了。”
长泽时礼心下有了想法。
不过夏目漱石却没打算就此放过他侍奉的这个任性首领。
“公事说完了,子规。”
“昂。”长泽时礼随便应了一声。
三花猫再次敲打挚友君,“现在是私事了,——林太郎,那孩子你到底打算怎么办?”
捡回来就给我好好养。夏目漱石眼里仿佛写着这句话。
长泽时礼摸了摸自己被敲打的额头,干脆直言不讳:“我打算立他为继承人。”
少主。
这是夏目漱石的第一个想法,但他下一秒就否决了,不是因为别的什么,而是这个想法太荒唐。
港口fia建立之初风雨飘摇,这几年好不容易有了点稳定的趋向,又因为形势所迫夏目漱石默认长泽时礼领人肃清藩阀的行动。
五千亿说着好听,但却是一个烫手山芋的炸弹,一旦处理不好,这块巨大的蛋糕绝对会引起反扑。
吃不下就是碎尸万段的溃散,横滨这个地方fia更换迭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夏目漱石当初和长泽时礼商讨这件事的时候两个人在办公室谈了整整一下午,夏目漱石才点头了长泽时礼那种赌狗一样的冲动行为。
还好这家伙不只是说说而已,得到的成果和他的设想相差不大,甚至超出了原本的预测。
而现在刚刚宣布正式统一横滨,这个时候立继承人不是他听错了就是长泽时礼疯了。
夏目漱石睨视他的首领,“需要我提醒一下您今年贵庚吗,首领?”
而且正直青壮年的组织首领立继承人和给自己添堵有什么区别。
“三十几来着,我忘了。”桌子对面的首领大人却认真的理解的表面意思,根本不去听夏目漱石的言下之意。
气得夏目漱石发笑,他干脆直接问:“那你没事立什么少主。”
“先定下来嘛,反正问题也不大。”被挚友质问的长泽时礼笑嘻嘻地对上那双猫瞳,两句话回归事业:“不如说我倒是很想知道,那几个被我打压的家伙知道我要立继承人会是什么反应。”
“他们想反我也不是一天两天……要不我装个病怎么样?”
“你还是少添乱比较好。”夏目漱石一把从他手里夺过文件,把被弄皱的地方捋平。
这封特务课的荒霸吐计划书他得研究一下。
他说:“反扑的事我负责。”
“嗨~”
身为首领的长泽时礼完全不反驳夏目漱石的定论,而是尤为纵容的同意了。
长泽时礼清楚,夏目漱石只是顾及民生,但在其他方面从来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交给他问题不大。
“说起来林太郎那孩子怎么样?”长泽时礼回忆起早上的情况,定论:“短暂的接触了一下,胆子好像挺小。”
“那就是你看错了。”夏目漱石埋首于文件里,不假思索地回答道:“他聪明懂事,只单纯在你面前会这样。”
“嗯?”
长泽时礼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脸,也没有胡子拉碴,三十岁是正成熟的年纪,更何况他的外貌也算是上乘。
“我很可怕吗?”
不应该,明明对前一个人类幼崽的时候,宿傩的反应很正常来着。
难道是fia首领的亲和度太低?
夏目漱石肯定了长泽时礼内心的想法:“你第一次和他见面的时候顶着一身血,和罗生门的恶鬼差不到哪去。”
想起第一次见面,当时还在沉迷清缴横滨的长泽时礼心虚了两秒,但仍然试图狡辩:“那是为了清缴敌方异能者。”
三花发色的军师白了他一眼,懒得争论,又说:“第二次见面,你和特务课总长对峙,互相威胁,整个会议室除了你们俩都没人敢说话。”
那种压力下,就算是身为港口fia二把手的夏目漱石也只是在相关的方面才会说两句,更何况林太郎。
这个反倒是不好解释了,长泽时礼‘啊’一声,摸摸脑壳:“这也算?”
“心细敏感的孩子能听懂你们的言下之意,所以我觉得他是个聪明小子。”
港口fia里追随正冈子规的武夫很多,但文职却相当稀少,这也是夏目漱石青睐种田山头火的原因之一。
如果把林太郎培养好的话,不说继承自己的文职地位,就算是调用到别的部门对港口港口fia也是很好的才干。
想到这里,夏目漱石忍不住说了一句:“他的天赋很好,你要是只是把他当个引蛇出洞的诱饵就太暴殄天物了。”
长泽时礼:“?”
长泽时礼:“谁说我要把他当诱饵了?”
他明明都上到户口本上了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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