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外。
福泽谕吉站在一个离尾崎红叶数米的地方戒备着, 他抬头打量着那边温婉垂首低眸的少女,心里思考森鸥外去见的到底是谁。
如果真的是传说中的港口fia首领,那能让他纡尊降贵亲自来见的森鸥外的身份又是什么。
福泽谕吉突然想起了夏目漱石说过的一个词。
‘长辈。’
一个不成熟且惊世骇俗的想法在福泽谕吉脑海里渐渐形成。
不, 或许是另一种可能。
森鸥外的助手与谢野晶子是罕见可以治疗的异能者,虽然治疗手段残忍了点, 但对绝大多数情况都可以进行完美治疗, 港口fia看上了这一点也无可厚非。
也许是为了与谢野晶子来的。福泽谕吉挥开脑子里惊世骇俗的想法, 认为第二个更可信。
就在这时, 抱伞不语的少女突然动了,她抬头看向巷口方向, 那里出现了一个人。
像是突然之间悄无声息就站在那里的, 接受过暗杀者训练的尾崎红叶根本就没有发现那个人靠近的任何气息。
而少女红叶瑰色的眼眸无悲无喜, 只是在思考如果是敌人的话应该怎么处理。
杀掉或者俘虏,尾崎红叶考虑后者。
随着那个人逐渐靠近, 少女的伞中刃也渐渐露出锋芒,就在那个人踏出阴影的那一刻, 福泽谕吉突然诧异道:“夏目老师?”
尾崎红叶手中的刀刃顿住。
她听说过这个名字, 虽然少得可怜, 但红叶还是记住了。
她原属的干部擅长情报,而且还是从港口fia建立之初就追随首领的元老, 知道很多不为人知的秘辛;偶尔首领做出一些疯狂举措的时候伊马大人就会对着窗外的城市景色叹息,然后说出这个名字。
尾崎红叶收刀入鞘, 安静地回到原位上继续守门,但她的手始终按在刀柄上, 金色夜叉也能在对方有所异动的瞬间斩杀敌人。
那边。
来人穿着一身藏青色西装, 带着顶款式有些年头的圆檐帽, 他拄着根拐杖, 悠闲地从巷子口踱步过来,也不怕拿着刀的尾崎红叶,就直接对福泽谕吉说道:“走吧,谕吉。我交给你的护卫任务圆满结束了。”
福泽谕吉惊讶地转头看向诊所,又回过头问他:“但是夏目老师,您不是说……”
那个人脸上挂着无奈的笑容,对福泽谕吉说道:“我们边走边解释。”
福泽谕吉再次回头看了一眼诊所的方向,森鸥外进去已经好几分钟,里面既没有人出来也没有人进去,尾崎红叶一直守在门口,他也不好去看看。
他看向夏目漱石,夏目漱石只是摇摇头,转身走向了来时的阴影里。
福泽谕吉几经犹豫,还是跟着他离开了。
狭长的巷口打不进光,这个时间这里总是静悄悄地,听不见人声,福泽谕吉跟在夏目漱石身后,数次回头去看诊所的方向。
他对森鸥外感官还不错,虽然是个无证行医的赤脚大夫,但在横滨近来频繁的巷战里也救了不少无辜的人,他身边的江户川乱步也很喜欢和森鸥外的助手与谢野晶子玩到一起。
但是福泽谕吉对港口fia的感官就不太好了。
战争结束之后,港口fia在横滨大肆屠杀,位高权重的港口fia首领完全不顾及人命,导致横滨两年来内部战争不断,死伤无数。
好在早些年没什么存在感的军警终于站起来,奋力和□□抵抗,虽然杯水车薪,但好歹也为城市争取到了一丝苟延残喘的余地。这也是福泽谕吉要留在横滨的原因。
这座城市还有救,只是需要时间。
森鸥外勉算得上是个朋友,为此福泽谕吉不希望他会死在港口fia手上。
眼见巷子都要走到尽头,福泽谕吉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声:“夏目老师。”
前面三花发色的男人驻足,回头看着他,眼里既是无奈,又是笑意,似乎是在欣慰两个人关系不错。
夏目漱石不知道荻原井泉水临死前来横滨找正冈子规说了些什么,那两个人加起来八百个心眼,谁都猜不透。
但他了解正冈子规,如同了解自己的半身。
他们都是为了这座城市而努力奋斗的人,正冈子规一切行径都是为了城市、为了港口fia,他不会做出任何为了一己之私而影响组织的事情。
于是夏目漱石开始物色能够辅助辅助正冈子规计划的人,最后他找到了福泽谕吉和江户川乱步。
碰巧在这个期间,他看见了一个人带着助手从战场上回到横滨的森林太郎,曾经少年意气的后辈沉稳了很多,从战场上回来之后既没有直接投身父辈的事业,也没有接受旁人的邀请。
他在通过自己的眼睛看待世界,看待养育他的城市和组织,拥有自己的判断,做出自己的选择。
于是,另一个想法在夏目漱石脑海中形成。
种田山头火,森鸥外,福泽谕吉。
荻原井泉水,正冈子规,夏目漱石。
年轻一代相聚于此,仿佛命中注定是来映证着上一代理想与信念的。
“你想问什么?”夏目漱石说。
福泽谕吉毫不犹豫地问道:“森医生在诊所里,里面有港口fia的人,夏目老师,他安全吗?”
他记得森鸥外体术不错,人形异能的战斗力也很强,只是如果对上港口fia的人终究是稍逊一筹,更何况是面对能让首领直属游击队队长尾崎红叶守门的人。
正冈子规是从战争中起家的,拥有极强的异能力,这一点对横滨有所了解的人都知道。
森鸥外再怎么也不可能强得过他。
这个问题让夏目漱石笑了,他考验新学生的观察能力,问道:“你觉得呢?”
福泽谕吉选择了他想到的第二种可能:“港口fia的人是为与谢野晶子来的吗?”
夏目漱石笑而不语:“不是,再想想。”
福泽谕吉又举例了好几个更符合里世界逻辑的可能性,诸如森鸥外搜集情报的范围触及到了港口fia的底线等等,都被夏目漱石一一否决了。
夏目漱石温和地笑起来,“你推论得都很有道理,但都不是。”
他精确地说道:“你心里应该有答案了吧。谕吉,说出来,任何可能都值得论证。”
被这么一提示,福泽谕吉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手不自觉握紧武士刀的刀柄:“难道真的是……”
诊所里的港口fia成员真的是森鸥外的‘长辈’?
“是,但比你想的更准确一点。”
夏目漱石说:“森鸥外是港口fia少主,在关东地界上没有会人比他更安全。”
…
室内。
光线暗淡的室内与窗外太阳光线反射回来的哑光构成一种极其紧张的气氛,
森鸥外却长叹一口气,放松绷直的背脊心情也轻松下来,他甚至可以笑出来,再也不会踩进这种简单的语言陷阱:“再用显然易见的问题来考验我已经不时兴了,父亲,您的话术也要与时俱进一点才行。”
室内气氛骤然一松。
“有吗?我觉得这样很符合fia的气质嘛。”长泽时礼不觉得被戳穿有什么,一改刚才仿佛□□大佬审讯小弟的态度,把手里的病历本抛给森鸥外。
森鸥外轻松地一抬手就让被抛过来的东西落到手里,他眨了眨眼把眼角的酸涩忽略掉,笑着说道:“好久没见了,您的出场方式还是很讲究帅气。”
和那年正冈子规强闯横滨数十个敌军地点救人的时候一样令人印象深刻,只不过比起那个时候匪气十足的模样,现在的正冈子规看起来比当年拿着刀杀进敌人地下室的时候更令人畏惧。
横滨内乱与港口fia首领正冈子规日见疯狂的对外形象紧密相关,森鸥外没有第一时间回也是因为这个,旁观者更能看清局势。
“那当然,也不看看你父亲是谁。”长泽时礼一点也不谦虚地承应。
他双腿交叠,懒散得靠在椅背上,感慨地打量着眼前的年轻人:“时间过得真快啊,当初看见你的时候你还没椅子高,一只手就能提起来,现在都长成出色的大人了。”
当年他忙着清扫关东,差点就把系统给他的任务忘了,明明动手之前还记得要找的小孩长什么样,结果临到头差点给人忘了,走出去好几步才记起来刚刚看见的那个小孩是谁。
落难的幼兽蜷曲于其他孩童之间,小心翼翼地观察周围,和他对视的第一眼长泽时礼就记住了这个生来就是高山而非溪流的孩子。
森鸥外压下涌起的心酸和愧疚,忍不住借着走过去把手里的东西放好的机会,近距离看养育他那么多年的父亲:“您也是风采依旧,不减当年。”
他看见了岁月留下的痕迹,太多了,数都数不过来。
二十年前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正冈子规还是个恣意风发的青年呢。
“就算是夸我我也不会被这么随意地哄开心哦。”长泽时礼装模作样地叹息道:“改名字不让人告诉我一声就算了,悄无声息地回来,两波人去接你都没接到,让我担心了好久。”
两波人没接到?
但自己在下船绕开夏目老师之后明明还见到了特务课总长身边的秘书才对。
森鸥外愣了一下,但他已经不是事无巨细都会和父亲倾诉的小孩子,森鸥外把这个疑虑压进心里,笑着接上话,主动服软:“那我该如何向您赔罪呢?”
“这我就要好好想想了。”红发男人笑着说。
“那么我欠您的这次永远有效。”森鸥外既是无奈又是认真地说着,父子俩相视一笑,长泽时礼站起来,阔别多年的父子拥抱在一起。
“欢迎回到横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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