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 逢魔之时。
兴许是天气还不错,今天一天下来都天气都很晴朗, 路边的积雪也融化了很多。
但是客流量却不知道为什么在慢慢变少, 如果五条悟能够集中注意力看一看四周的话,他也许会发现人群里似乎混进来几个咒术师,能看见他们在估测这次危机的等级。
不过小孩眼里现在只有移动小车上的冰淇淋, 还美其名曰‘冬天就要吃冰淇淋才能体会冰淇淋的真谛’。
倒也不是关上六眼五条悟就察觉不到咒灵了,只是说以五条悟为中心的几米距离之内别说有咒灵出没,就连一丝咒力晦气都不曾残留。
因此注意力全都在娱乐项目上, 五条悟根本就没有精力去注意旁边发生了什么。
而圈出这么个移动领域的某人却看都不看一眼不远处足以被记录为特级的咒灵,依旧在和小孩子嬉戏。
“石头剪刀布——啊。”五条悟旁边飘着的氢气球晃了晃,小孩不甘心地咂舌, “输了。不行再来,我要三局两胜!”
“三局两胜你也是赢不了我的,来就来。”
在一比一平之后, 一生要强的老祖宗以他对他人精确的观察力猜到了小孩要出什么,微妙的通过作弊赢得了猜拳游戏。
痛失今天小游戏的第三场胜利的五条悟只好负责跑腿,去买了自己提议说想吃的冰淇淋。
完全没有看见在他转身之后,视野盲区里的世界有一瞬间扭曲起来,天空之下的土地之上此刻如海浪一样涤荡出一圈圈波纹,每一个靠近这里的咒灵都被打上印记。
一股隐隐约约的危险气息传递向外。
此时,远处飞来一只折纸的鸟雀, 它扑扇着翅膀落到长泽时礼面前, 停在了他的掌心里。
也许是这段时间长泽时礼背着五条悟在外面做的事情引起了天元的注意,在意识到自己的老朋友恐怕要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之前, 天元还是忍不住派出信使来告诫他了。
“但是我想做的可不只是仅仅打算震慑一个羂索呀, 天元。”
长泽时礼低声笑着将掌心的纸式神攒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抬眼,瞳孔的金色之中倒映出数个体型庞大的咒灵,它们一个接一个的往这边蠕动,连绵如山峦。
从夏末到初冬,整个日本咒术界都陷入了一种即将面对大量咒灵诞生的忙碌和恐慌中。
特别是最近两个月,大量高级咒灵从世界各地迁过来,不惜远渡重洋,总之短短半年日本境内就聚集了大量高级咒灵,几乎能占全世界高级咒灵的三分之一。
它们好像在朝圣,又好像被什么具有极大诱惑力的东西吸引,但在今天之前这些咒灵还很散乱的弥留在其他地方,还没有这么集中的想做什么。
而今天,今天是个非同寻常的日子。
“我去晚了,只有柠檬和香草味……你在看什么呢。”五条悟抱着两支冰淇淋回来,经过一下午的疯玩,他已经把围巾摘下来了,刚刚才从碰碰车里出来的小孩脸蛋红扑扑的,哪怕是排了一个长长的冰淇淋队伍也还很有精神气。
他一回来就看见长泽时礼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发呆,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在想下一个项目是什么……”长泽时礼从口袋里拿出那份顺路问的攻略,:“要去玩云霄飞车吗?”
“这好像是最后一个项目了吧。”五条悟把脑袋伸过去,绕到旁边去看长泽时礼手里的小纸条。
写在上面的游戏项目按顺序已经划去了大部分,五条悟还记得他们第一个去的就是鬼屋。
“最后一个是摩天轮,云霄飞车是倒数第二个。”长泽时礼摇了摇头,然后把东西折起来收进口袋里。
“为什么要把摩天轮排在最末尾啦。”
五条悟挑头看了一眼远处那个巨大的圆盘项目,他咬了一口冰淇淋,被冰得牙尖都是冰凉凉的。
这个一点没有一点刺激性的项目并不在今天过生日的小寿星想去的选项里面。
他最喜欢的是那种刺激的,有乐子的东西,这个东西慢悠悠的,算什么有趣的东西。
“那个位置视野不错,想要看见演出全貌的话那里比较合适,当然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可以换到音乐喷泉那边,那里地方也很宽敞。”
早就对五条悟的性格有预料的长泽时礼拿出了第二个方案。
说起即将收到的生日礼物五条悟就不抗拒了,他转头就问:“是惊喜吗?”
长泽时礼伸出一根手指点住他的额头:“猜猜看?”
然后被小孩一张嘴咬住。
“不猜。”五条悟转身就要去下一个项目,他已经足够了解到吉祥丸的性格了,完全是个比自己还要恶劣,而且非常会吊人胃口的大号版自己。
和五条悟之间颇有种返祖性遗传的感觉。
成功完成了攻略上倒数第二个娱乐项目之后,五条悟满意的跟着老祖宗前往了远处慢悠悠上升旋转的摩天轮。
也许是到了一天的末尾,冬雪也陆陆续续的飘下结束一天欢乐的雪花。
因为太阳快要完全落山了,路边的灯也早早的就亮了起来,白发白衣的小孩在跑到灯下接住一片细雪,然后看着它在掌心融化。
明明是件往年一个人过生日的时候在本家重复过无数次的事情,但在一转头就能看见有人笑着看着自己的时候,这样无聊至极的小事也变得乐趣无穷起来。
五条悟眨眨眼睛,小跑过去牵住了长泽时礼的手,然后扭头去看系在他们手上的氢气球撞到一起的样子。
他多么希望以后每一天都能是这样的。
吉祥丸能够光明正大的在他身边,然后他可以拥有一个无所不能又真正喜爱他的长辈。
不过五条悟明明是个娇纵出来的孩子,却很明白事理,像他的小伙伴这样存在的咒灵,如果是出现在人们面前也一定会……
五条悟甩了甩脑袋,感觉到一点冰冰凉凉落到了鼻尖。
等他长大了,成为像菅原公那样举世无双的咒术师了,他再说自己身边有个咒灵就不会再有人敢做什么了。
要保护好自己珍惜的东西才行。
五条悟想。
走到摩天轮附近也不需要多长时间,他们走到的时候五条悟已经在精力旺盛的末尾有了点困倦,还是长泽时礼说了一句‘到了’,五条悟才把他大大的哈欠咽下去。
“开始了吗!”五条悟第一个冲上摩天轮的座舱,期待着即将到来的表演。
“开始是开始了,但是为了保持神秘,你需要闭上眼睛。”长泽时礼跟在他后面上来,要求五条悟闭上眼睛,并且自己监督自己不要偷看。
这样的监督方式对五条悟这样正处于好奇心旺盛年纪的孩子来说简直是折磨,五条悟两只手捂着眼睛,三番两次地想眯开一条缝看看外面到底是个什么。
但想到礼物提前拆开的话就会损失惊喜,五条悟忍住了。
座舱缓缓上升。
期间,小孩动了动耳朵能听见外面风雪呼啸的声音。
然后,座舱‘哐当’一下停住,代表着摩天轮顶端抵达了,五条悟在座位上扭来扭去,不停地催促道:“好了吗?——好了吗!”
“好了。”
他听见老祖宗说:“睁开六眼吧。”
五条悟这才放下手——
第一眼就和扒在摩天轮中转轴上的咒灵对视。
本来还有点困倦的小孩立刻就清醒了。
那只咒灵盘缩在摩天轮转轴上,身形庞大,目光死死地盯住最近座舱里的人类,但它却迟迟没有动弹,只是不停的低吼。
从咒力量判断,那至少是个一级咒灵。
五条悟的视线从它身上挪开,刚刚看向窗户另一边的那一瞬间,他退了半步。
雪下大了。
黄昏即将落尽的时候,绵绵细雪突然变大,盘旋飞舞得伴着狂风怒吼。
但冬雪挡不住黄昏的逢魔之时,远眺天际线,远处的天空是一层深邃的蓝勾芡着浓郁的黄昏,将天边晕染成橘红之上已经有群星璀璨的暮光之蓝。
而近处,庞大的咒灵身影沉粹在背光的黑暗里,高大如山的,瘦长却振翅巡游在上空的,又或者丑得千奇百怪的,面容好若女子的。
各式各样的咒灵几乎填满了五条悟对这方面的信息量,他新奇地看着这一切,多到一眼看去都不能估出大概数量的咒灵让六眼的测算都慢了半拍。
“这是什么?”
他问,看见窗外飞雪连天。
“百鬼夜行。”
长泽时礼说,五条悟下意识转头看向他,眼里透着惊喜和意外。
自从千年前平安京结界落成之后这个国家就再没出过下一次百鬼夜行了。
五条悟感叹着一边看向外面万般壮阔的百鬼夜行,他问道:“你从哪里找来的这么多咒灵?百鬼夜行,太酷了!”
这个位置视角极好。
五条悟能清晰的看见地面上街道间徘徊的咒灵们,这里面除了有很多都是让咒术师来都很难祓除的一级咒灵之外,还有就是特级。
他们就像是故事里那些会在逢魔之时聚集在朱雀大街上的鬼怪一样,陆陆续续地向这边挪动,像是场千年前那个咒术鼎盛时代里万般壮阔的游行。
五条悟已经在幸灾乐祸「窗」看见这一幕之后会是什么反应了。
“咒灵追逐散发着大量咒力的东西是本性——话是这么说,但这个时代的咒术师差就算了,咒灵也不太行,特级咒灵少了点,能到场的已经是全世界范围内我能找见的全部特级了。”
长泽时礼用直接敲打座舱的玻璃,外面的雪越下越大,而聚集的咒灵,察觉到危机向这里赶来的咒术师也越来越多。
他本来是想选个能更直观感受到咒术风景的地方的,但今天早上看见五条悟冻得通红的耳尖之后改变了注意。
“但再怎么吐槽,演员已经到场了,再不表演就有些对不起它们大老远赶过来了。”
长泽时礼笑着说道。
五条悟抬头看去,他看见那双和他一样是六眼的眼眸里沉粹的鎏金色显化出逸散的金色粒子,随着其咒术展开变得更加耀眼。
史书记载,菅原道真的六眼被挖掘到了极致,其所拥有的全知全能之力宛若神明,因此对咒术的操纵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奉其为学问之神不仅仅是他曾经的功绩,更是因为他真正给那个时代的咒术带来了无与伦比的精进和延续。
五条悟就在这个位置,以近到仿佛可以透析到菅原道真一切咒术行为的距离观摩着其他术师一辈子都未必能参透的咒术盛典。
“术式。”
小孩瞳孔盛着的苍蓝弧光仿佛要跃出眼眶之外,只有六眼能看见的庞大咒力环绕在五条悟身边,向上抵御着什么截然不同的压力。
这是一种联系,仅限于六眼之间。
就好像天元说过的,一个六眼是一个时代咒术的荣幸,两个六眼就只会是灾难了。
但五条悟不知道,他只是在期待这场表演。
“「无下限」。”
话音一落,霎时间,风雪暴动。
视野里全部的风向都被无形的大手驱使,无尽的吸力席卷整片区域,就似一场暴风雪突然爆发一样,又由其转变的假想质量填充空间,连口鼻吐出的气息都是危险。
寂寥之中完全不似五条悟第一次学会虚式那么声势浩大。
但这令人两股战战,哪怕只是远远感受到就控制不住膝盖被直接掼到地上的压力从头顶渗透全身,碾着对强者恐惧的心脏,让呼吸变得极为困难。
明明是赶往这里对付咒灵的咒术师们此刻就像是来朝圣的一样,全都被压得起不了身,不由自主地膝盖砸向地面俯首称臣。
他们拼劲全力抬起头探知危险从何处来。
但风雪交加之下,他们能看见的只有那些需要他们赌上性命才有可能祓除的咒灵在这样咒力的碾压下一点点被蚕食。
弱小的咒灵连嘶吼都没来得及喊出就被咒力边角刮碎,略微高级一点的咒灵还有求生的欲望想要逃走,而那些特级,那些体型庞大到遮天蔽日实力也与之相称的咒灵们却被这股咒力吸引。
它们蠕动着身躯,垂涎三尺地向前攀爬,被冷风撕扯的声带喊着一个名字。
“菅原——菅原道真——!!”
丑陋得宛如弄臣,在曾经那个世间最强咒术师放弃成为神明转而堕化成咒灵的仪式上高声呼喊王的尊名。
然后被狂风与暴雪吞噬咒力,威慑一方的特级咒灵就这样消失在更为恐怖的存在手里。
全球顶尖的特级咒灵在此刻——全军覆没。
而这才仅仅只是一个起式,更不是什么领域和极之番,只是一个曾经屹立于咒术之巅的最强咒术师随手掷出连名字都没有的术式用法之一。
“我想了很久怎么才算是正式出现在你身边,然后我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红发金眸的幽灵在与外界风雪隔绝的温暖座舱里对身边的小孩笑着说道。
同样拥有「六眼」这个咒术特性的眼睛蓦然对视,五条悟看见的不再是以往的相性,而是一整个咒术时代。
“这场表演也许平平无奇,但我想给你的,是这个世代的平衡。”
他说着,菅原道真说着。
他说,从此以后五条悟不会因为他携带六眼诞生拉高了整个世界咒术而需要频繁的处理那些因他而增强的咒灵。
五条悟或许未来会成为无可比拟的强者,但在那之前,他会是他的先祖眼里一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不需要因为六眼天生的代价而苦恼。
菅原道真现世震慑的不仅是一个羂索。
而是整个咒术界。
当你足够强的时候就不会有人在意你究竟是咒灵还是人类了,他们只会臣服你,恐惧你的威严——就像此刻狼狈俯首在地,听着耳边逐渐消弭的嘶喊里那个名字而瑟瑟发抖的御三家和咒术高层们。
菅原道真降世,庇佑其后代五条悟成长。
这条认知将会与今天的恐惧一起刻入每一个咒术师的脑子里,伴随至死。
而菅原道真今天所做的一切的核心却只是为了一件事:
“生日快乐,五条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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