菅原道真在做什么?

    答,  什么也没做。

    天上的雷云没有威慑到他,或者说,就算是千年前盘踞在清凉殿上空的那道雷云也威胁不到菅原道真,  威胁他的从来都是咒术平衡和延续,而不是世界的指控。

    长泽时礼站在窗边眺望,听着雷声,尽管闪电一直在落下,  但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推阻无法靠近分毫。

    咒术之内都是菅原道真的领域,  这就是长泽时礼这么多年来一直致力于研究和发展的。

    既然有能力了,就要发挥到最大作用,  这样才有存活的筹码。

    长泽时礼抿唇一笑,  对远方轰轰烈烈的战斗评价起来:“都展开领域了,  看来打得很高兴。”

    他一反攻势,  歪歪脑袋侧头问道:“你认为我的后代和我的学生谁会赢?”

    羂索惊恐地瞪大眼睛。

    为什么看起来菅原道真比千年前在清凉殿上还要有恃无恐?

    “果然不该给你这样的人类第二次机会吗……”伴与雷霆现身的‘神明’叹息。

    “互相了解的老仇人之间就是要保持警惕呢,  对谁都一样。”长泽时礼懒散的应和,  他站在窗口,  迎着高楼百尺的风暴,  几米外全是劈过来又被阻挡的落雷,  可他浑不在意。

    毕竟是个不愿意苟且偷生,  一直都在钻研怎么站在明面上和世界斗争的家伙,又怎么可能会在同样的事情上踩第二次坑呢。

    “我的合作者呢?怎么又没声了。”长泽时礼伸出食指敲敲玻璃,  落地窗的玻璃瞬间化为齑粉整块消失,风瞬间涌进来,  扑面而来的高空冷气吹得鲜红的发丝翻飞,  久违的让咒灵感觉到了不同的温度变化。

    六眼尽失,  但不代表长泽时礼就看不见咒术分布,  眼下这里里外三层咒术结界全是羂索历年来的阅历,  想杀他的心思是尽到了,但杀不杀得死又是另一回事。

    ‘神明’侧目看了他一眼,冷静指出:“它需要先离开,你才会离开。”

    “我趋向十拿九稳的合作,这一点我不否认。”长泽时礼歪歪头,眼角含笑,他知道想杀一些重要角色的时候会引来什么,在他暗杀乌丸莲耶那年也是一样的,只不过是在他刺杀结束之后该出现的才出现而已。

    这次也一样。

    “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该死的我不会放过,他活着对五条悟很有威胁,那小子实力数一数二,但不擅长这方面的手段,杰也不擅长。”

    长泽时礼叹一声,颇有些无奈:“真是的,我这种在阴影下活命的家伙是怎么养出两个称得上是光明磊落的傻小子的,只好替他们先处理掉了。”

    这样说着的长泽时礼却没有直接动手;迎着风,他不回头,身边的另一个也没有回头的意思,两位非人之物的目光一直从碎裂的落地窗处眺望远方,见烈焰拔地而起,血染天际。

    又见宇宙星空,好若万千星河访人间。

    往下看可以看见大量咒术师正在赶往第一战场支援,两个术师的领域越扩越大,覆盖面积超出以往任何一次有记载的咒术师领域展开。

    宿傩和五条悟。

    咒灵的最强和咒术师的最强。

    ‘神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偏过头看向身边那个从来都在抗争中向往自由的家伙:“你在保护他们吧。”

    “希望他们既能跳出既定的人生框架,又能保持本心的生活下去,这就是你想要的样子。”

    长泽时礼诧异了一秒,蓦地笑起来,眼里的灿金色温柔而明朗,少有的,沉浸在黑暗里的人也有一份不同的柔和,“因此实力是第一要素,就像现在你拿我没办法一样。”

    无人应答这句暗讽。

    “或许我就应该早点驱逐你,而不是让你们继续收集愿力。”

    “现在说这个来不及了哦。”

    ‘神明’莞尔,有学有样:“我也不否认你这个说法。见好就收吧长泽,你不属于这里。”

    长泽时礼抬眸扫了他一眼,转而他摊开手,双臂对向天空展开,霎时间风流以他为中心暴起,宛若暴风眼一样,庞大的咒力风暴般扩散出去,其中所包含的无下限力量比以往见到的还要恐怖,就像那场暴风雪。

    疾驰而来的闪电在半空中撞上这股斥力,竟然连弹开的机会都不给,直接以闪电的光耀定格在空中,又好似镜面碎裂一样扭曲消失。

    天穹之上的乌云被搅合盘旋状,就连写字楼下的树木沙土都被咒力外放的风卷起,龙卷风似的形成一道屏障,长泽时礼站在咒力中心,红色长发随风飞舞,灿金色的眼眸静静凝望远方同样爆发了强大咒力的地方。

    紧接着,斥力,或者说无下限中的术式反转「赫」爆发出强大的外推力,正无穷极的斥力将云层间的雷云一扫而空,乌云连雨水都没蓄起,就被咒力直接整个蒸发。

    ‘神明’愣了一下,他说:“对于我来说你的行为不算是个好消息。”

    果然还是应该早点驱逐。

    在世界夹缝里存活多年的人太明白什么叫做‘如果无法直接影响到世界进程,那为什么不尝试影响到每一个人物的心理,让他们来做出相悖的选择’了。

    “你很喜欢咒术吗?”‘神明’突然问道:“你对咒术的理解远超它本身的含义,我相信你教出来的无论是宿傩还是五条悟在这方面都不会再有人能够比得过了。”

    正如此时远方还在继续的战斗一样,没有人能够插手。

    就算是菅原道真本人叫停,也只是出于他与那两位最强的关系而已,在咒术上,宿傩和五条悟已经是真正意义上的最强了。

    “我只是比较贪恋权力所以才研究得透彻了点,我这人缺点就在这方面,怕死,更怕没有抗争自由的权力。”长泽时礼耸耸肩,对这番评价不置可否。

    风噪在耳边呼啸而过,红色的发梢也与衣袍一起在空中翻飞,他打了个响指,使周遭风向骤变,而赤红的咒力好像悠然流淌的血液从他身上剥离。

    从远方看过来,层层咒力向下延伸,就像是血液流淌进地面,而如果是六眼,还能看见地底盘在土地深处的薨星宫御神木根茎在与此遥相呼应。

    咒力渗透树干,用来镇守结界的枯萎御神木在这一刻焕发生机,咒力沿着纸条绽放出叶片,几息之后,高大茂密的树冠葱郁,每一片枝叶的叶脉都泛出浅浅的金色光晕,阳光都要被这些绚烂的光泽对比下去。

    ‘神明’安静的注视这一幕,插手可以阻止,但没必要。

    “要权力你大可以选择成为天满自在天神,这样神道教上你也有一席之地;选择咒灵,现在又是让自己化身咒术地脉融入全国结界,很聪明的决定,长泽。”

    “这样无论是宿傩和五条悟之间发生什么矛盾,都不会影响到他们的生存基础。”

    “而你……,不,菅原道真的消逝和你本人没有关系。”

    或者说能发挥出最大作用长泽时礼很乐见其成。

    这就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好人,长泽时礼只是看重和孩子的责任和羁绊,但他始终都不会忘记他最想要的是什么,就像是徘徊在阴影里的家伙,最是难以捉摸。

    被评价的长泽时礼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直接转身绕过他走向了室内的桌子,很有礼貌地象征性问了一句:“不介意我写封信吧?”

    ‘神明’没有说可否。

    “这件事本来我应该早就和悟小子说清楚了的,不过不得不说,那孩子是真的长大了,哪怕是知道了也没有像以前那样,尽管掩藏的很拙劣,但也是接受了。”

    尽管嘴上问着,但一点都没有客气地坐下来抽出钢笔和纸在写的长泽时礼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嘴角挂着笑,“如果他要还是会闹起来,我说不定会想办法再多留一段时间。”

    “差几天十八岁,让人放心不下呢。”

    长泽时礼笑着说,一边写一边唠叨,他并不遗憾,只是想说两句。

    “本来按他们五条家的礼仪,成年礼是应该要去京都的天满宫举行,和元服礼差不多吧;他说不定还会很期待那种当着本人祭拜画像的感觉,一定会在成年礼上笑出来,狠狠的嘲笑家里的老迂腐们,然后把我拉下来替代他的长辈,不让我就在旁边看热闹。”

    “不过话虽然这么说,有夏油杰陪着他,以后的路也不会太难走。”

    没什么太多的儿女情长要写,长泽时礼看着纸上的笔迹,有些发笑:“不知道悟看见的时候会不会后悔还没来得及许第三个愿望。”

    “他会要求你留下来吗?”

    “不会,他早就知道我会消失,区别只是在于什么时候,又以什么方式。”

    ‘神明’叹息。

    果然和这家伙的系统说的一模一样,是个理性过头的家伙,教出来的孩子多少也会像他一点,这样的人还是赶快送走,下次再出现就和自己没关系了。

    “你写完了?”

    “写完了,怎么,要帮我送信?”长泽时礼意外地上下打量着,问道:“说来很奇怪,你能依凭的无非高天原或者人类咒灵这些,高天原信仰在平安后期就已经废了,你还这幅样子过来,做样子吗?还是来威胁一下我?”

    “……针对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长泽时礼耸耸肩,回应道:“这只是当时出于宿傩身世给他营造的生存条件,我没想着会回到这里来所以就没有考虑后续影响,不要在意。”

    一句话令人无话可说,‘神明’选择回答上一个问题:“你的学生不会喜欢我再出现在他面前的,我再见他他也只会杀了我。”

    长泽时礼‘哦’一声,下意识判断出:“听起来你被杀过一次。”

    要是系统被这么套话得当场炸毛。

    于是对方的回答很干脆,完全没有继续聊天被套话的意思,直接说道:“那么,长泽。”

    “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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