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2】
或许是因为远离人类权财中心的繁华, 鲸鱼岛的生态简直好过头。
除了人流量最大的港口区域,会有修建较为科技社会的建筑,几乎看不到太明显的城市轮廓。
到处都是近可遮天蔽日的树木, 连居民楼房都是以矮矮低低的小木屋居多,能轻易被这片浓绿所掩盖。
甚至这里还有一大块适合狐熊居住的原始森林。
凯特身手更为敏捷,沿着狐熊在暴怒中压倒的草木痕迹,快季黎一步, 先抵达了现场。
然而, 出乎他意料的是,并非是狐熊遇到了偷猎者,而是一个年幼的小男孩打破禁忌, 误闯了带着幼崽的母狐熊领地!
第一眼, 凯特的视线就顺着鲜艳血色的指引,看到了对方肩头皮开肉绽的伤口。
这是一头已经伤过人的狐熊。
火大地咂了咂舌, 可他还是连迟疑都没有, 就转瞬挡在了小男孩的身前,以带鞘的刀抗下母狐熊愤怒袭来的尖爪。
凯特用大拇指抵开刀鞘, 将刃身顶出一截雪亮的冷光。
“虽然很残忍, 但伤害过人类的动物,必须……”
“——凯特!”
伴随着第二位闯入者的厉声呼唤, 凯特还未完全出鞘的刀被一大包包裹打歪, 而他本人做的肉干之类的零嘴散落一地。
母狐熊趁机往后躲去, 用身体把幼崽挡在背后。
从热血上头的怒火中挣脱, 它开始惊疑不定地看着这边, 似乎是在权衡自己是否还能驱逐数量变多的威胁。
凯特也侧过脸, 维持着准备拔刀的动作, 看向包裹飞来的方向。
“它已经伤过人了, 季黎。虽然我也很遗憾,但按照猎人的规矩,它必须被处决。”
后一步赶来的季黎这才从林间阴影中走出。
“可她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是人类擅闯了她的领地,激怒了她。是没有辨别能力的人的错。”
季黎指着不远处被母狐熊留下抓痕、作为领地标记的树根,神色平静,眼睛眨也不眨地与凯特对视。
“而且杀了她的话,没有母亲的照顾,幼崽很快就会死去。他们都会死的。”
“我不是猎人,也不想遵守那样的规矩——那么,凯特,要再打一架吗?”
歪了歪头,她微笑着伸出手,声音轻快。
他们是旅伴,是朋友,却绝不是言听计从的师徒或上下属关系。
旅途中遇到意见不一致的时候,先靠摆事实、讲道理,试着说服对方。如果依然各持己见,那就干脆打一架。
虽然季黎武力值绝对比不过凯特,但这种胜负局,她获胜的要求只是触碰到对方的可致命处。
季黎乱七八糟的鬼点子多,配合“天衣无缝的惊喜”和天时地利,总能制造些意外,倒也不算完全没有胜率。
双方都很少有主动让步的时候。
毕竟,这世上没有绝对正确的选择,只有立场不同。
可有些选择只能做一次,就再无法悔改。
譬如生命。
原本趴在季黎肩膀上的璐璐也意识到情势不对。
竖起尖耳朵,它轻巧地落到地上,钴蓝色的眼睛竖成一线,也瞄准了上一秒的同行者,压低身体,进入备战状态。
璐璐甚至嘴边还沾着对面做的小鱼干碎。
凯特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季黎,这里离人类的生活区太近了。不能让它养成‘人类是可攻击的弱小猎物’这种印象。”
就像马戏团里的狮子可以食生肉,却决不能投喂活物那样。动物的狩猎目标,是会随着尝试而不断更新的。
一旦动物伤害过人类、尝过人类的血肉,为了防止它们以后将人类视为可捕获的猎物,通常都会选择就地处决。
季黎依然拦在凯特与狐熊之间,半步不退。
她一字一顿地强调:“我会警告她的。她本来也就根本不想和人类产生联系。”
沉默片刻后,凯特无奈地叹了口气。
归刀入鞘,他右手握住刀身,用力往季黎的方向掷去——
季黎也眼睛都没眨一下,看着刀身从脸颊一侧擦着飞过,死死钉在企图逃跑的狐熊跟前。
“那就试试吧。虽然我并不赞同你的观点,但身为同伴,季黎,我相信你的能力。”
凯特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便斜着靠在树上,作壁上观。
他也做好了,但凡母狐熊对在场所有人表现出攻击欲望的瞬间,就立刻将它处决的准备。
季黎点了点头,转身面向狐熊母子。
现在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不想再打只想跑路的母狐熊,在注意到季黎靠近的时候,吓得背都弓起来,呲着牙想吓走她。
但渐渐地,感受到安抚意味的生物电波信号的它,开始感到困惑和犹豫,警觉竖起的耳朵也慢慢软下来。
想要和动物心意相通,就必须用它们的规矩、它们能理解的语言去沟通。
【没关系,已经没事了。他们不会再来打扰你和你的孩子的。不要害怕,你们都很安全。】
季黎站在母狐熊跟前几步,伸出手,方便它嗅闻自己的气息,也算是动物之间打招呼的方式。
【但是,人类是很危险的生物。下次再遇到这样子的存在,要记得躲远一点哦?】
母狐熊纠结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低下头来,舔了舔季黎的掌心。
季黎也摸了摸它尖牙旁边那圈厚实的毛皮。
解除掉战斗状态,母狐熊放松地趴下来,回到四肢着地的状态。旁边的小狐熊便也亦步亦趋,要往森林深处走。
可走了没几步,母狐熊又扭头,轻轻地对季黎叫了几声,像是在催促。
它看向凯特的目光仍是警惕抗拒的。
——那是在邀请同伴(季黎),和它们一起离开“危险的东西”。
季黎不由愣住。
失神了片刻,她笑着摇摇头,冲狐熊母子用力地摆手:“再见!记得见了人类就赶紧跑!以后最好也别再见面啦!”
【谢谢。对不起。至少现在,我还是想留在这一边。】
母狐熊不解地晃了晃脑袋,但在季黎的示意下,还是带着小狐熊钻进林子里,消失在浓绿之后。
凯特也俯身捡回了插在地里的刀。
一场厄运这才宣告结束。
他挥刀斩断缠住小男孩的藤蔓,仔细检查对方的伤势,确认只是不致命的皮肉伤后,便伸手将对方拉起来。
然后二话不说,重重给了小男孩一拳!
“蠢货!这个时间,正是狐熊的发情期结束、在养育幼崽的危险期,怎么会有人蠢到想要闯入狐熊的领地!身为森林和大海的子民,难道你父亲连这种常识都没教过你吗?!”
“如果不是我的旅伴能力特殊,我刚才就不得不杀死那对母子了!谁会想要那种恶心的杀戮啊!”
虽然凯特有控制力度,也有手下留情,但这仍旧是职业猎人的一拳。
季黎只能眼睁睁看着小男孩被捶飞三米开外。
他肩上本就受了伤,又受到被母狐熊攻击的惊吓,小脸惨白不说,眼睛也红红的,充斥着茫然和恐慌。
季黎都以为他该好好哭一场了。
可当小男孩捂着肩头的伤,摇摇晃晃地自己站起来的时候,没有嚎啕大哭,只是低着头,礼貌地回答。
“……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他们在我出生后不久就意外去世了,是阿姨把我养大的。”
季黎忽然想起了可能很重要的事情。
她凑过去,仔仔细细地打量这个小男孩:黑色的刺猬头,看起来发质很硬,一身青蛙绿的短袖短裤装,还有这双让人不得不印象深刻的眼睛……
季黎的眼神变得犀利了起来。
凯特还在为自己戳到别人不幸而感到歉意,把随身携带的疗伤药取出来,打算让小男孩先处理一下伤口。
可季黎截下了那瓶药。
她指着小男孩被一拳打肿半边的脸,严肃地询问凯特:“你难道不觉得这张脸有点面熟?”
凯特:?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凯特,其实这孩子是你老师的儿子。这只是我的一种猜测而已,不一定对。但是——”
季黎伸手卷起小男孩破掉的衣领,把上面用黑线绣的“杰·富力士”的名字翻出来,亮给凯特看。
“据我所知,‘富力士’这个姓氏还挺少见的吧?你觉得呢。”
凯特瞬间僵硬住。
季黎趁机把药瓶塞给他,然后掏出自己的手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给受害人拍照留念后,拍了拍旅伴的肩。
“嗯,已经保存好物证!凯特你可以帮他上药了。至于怎么贿赂我的事情,我们可以等下单独聊。”
凯特又好气又好笑地揉了揉额角,也是无话可说。
剧情跌宕起伏,倒是把旁边的小男孩看懵了。
他露出一对茫然的豆豆眼,终于抓住了对话中的核心,于是小心翼翼地探头提问。
“那、那个……请问,你们是认识我爸爸吗?”
甚至面对看起来只比自己大一点点的季黎时,他都下意识用了敬语。
——是个跟金·富力士完全不一样的好孩子呢!
让人忍不住想父债子偿,稍微欺负一下。
季黎揉乱那一头刺猬似的发,然后用指尖点在他的眉心,肯定他的猜测。
“嗯!而且小杰,你的爸爸其实没有死哦?现在大概又在哪个角落里,开心地做着傻事吧。”
指尖下滑,她坏心眼地戳了戳小杰肿起的左脸(罪证),笑着对他说。
“但是现在,先把这个解决掉。别着急,我们还有很多可以讲故事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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