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5】
但季黎还没来得及想好, 到底要不要让小杰赶紧躲进衣柜里的时候，耳朵超级灵，已经分辨出访客声音的他就先帮忙做了决定。
“啊！奇犽和亚露嘉也要来一起睡吗？”
行动派小杰一溜烟蹿到门口, 从季黎背后探出一个脑袋, 兴高采烈地招呼二人加入。
亚露嘉歪了歪脑袋：“也？”
“……一起睡？”奇犽慢慢地重复这三个字, 像是突然怀疑起了自己的通用语，没有理解这句话的含义。
视线落在小杰那张阳光灿烂的脸上, 转眼间，他又换上营业式的和善笑容，拍了拍亚露嘉的发顶。
“算是吧。亚露嘉说想和季黎一起睡。”
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奇犽坏心眼地眯起眼睛, 语气开始掺杂些许嘲笑。
“诶——话说回来，小杰，不是吧不是吧？你都多大的宝宝了，晚上睡觉还要人陪的吗？”
季黎听他开口说第一个字，就知道奇犽这是在给小杰下套。
可还没等她暗示璐璐把小杰的嘴堵上, 直来直去的富力士就已经以50米冲刺的速度，自觉跳入陷阱。
“不是啦, 奇犽！是我陪季黎睡。我们一直都是这样的。”
跳进陷阱之后，小杰甚至主动把坑挖得更深一点。
他晃动胳膊，比划了一个“很大”的手势，说他试过了, 房间里的床超级超级大, 在床上打滚都要滚六七圈才能到另一端。
“就算加上亚露嘉也还有很多空！奇犽也一起睡吧？不过枕头不够用了, 你得把你房间的枕头带过来才行。”
听得季黎戴上痛苦面具, 不忍心再继续看下去。
等小杰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自己出卖干净, 榨不出其他东西了, 奇犽才点点头，跟着重复他的话。
“一直都是这样……啊。”
“非常感谢，我现在已经彻底明白了——关于‘杰·富力士是个毫无自觉和常识的未成年流氓’这件事！！！”
说到后半句，奇犽表情一变，原本和善的笑容添上阴影，骤然间有了恶鬼的恐怖气势。
他用力猛戳小杰的脑门，仿佛想试图戳个洞出来，好让里面装满的海水减减分量。
“你是白痴吗？季黎可是女孩子！十二岁的女孩子！你又不是什么三五岁的小鬼了，竟然敢黏着跟自己同龄的女孩子一起睡觉！真是人不可貌相啊，好你个浓眉大眼的富力士！”
“下流！变态！色情狂！”
被奇犽这一顿劈头盖脸的说辞给骂懵了，甚至有些词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小杰，只能捂住脑门，茫然地从门口一直被戳到背贴上墙壁。
还是亚露嘉搂紧枕头，小小声地喊了句“哥哥”，才保护住了小杰本就有待开发的脑袋。
“没关系，亚露嘉。哥哥只是突然有些事情，想起来要和这家伙‘好好谈谈’而已——不是打架哦？”
“你安心和姐姐休息就好。晚安。明天见。”
一秒换回营业式的和善笑容，奇犽声音柔和的同时，一只手扣住小杰的脖子，让对方动弹不得。
他一边保持着完美的演技，一边硬生生把小杰拖出房间。
小杰胡乱挣扎的手，被再度紧闭的门扉所阻隔。
屋内只剩季黎与亚露嘉面面相觑。
“……没、没关系，亚露嘉。既然奇犽都这么说了，那他肯定会有分寸的。男孩子的友情就是不打不相识啦。”
反正小杰也被璐璐锻炼得皮糙肉厚，跟他那个人渣父亲一样，很耐打。
季黎迅速说服了自己。
捏了捏亚露嘉的脸，她调暗了床头的灯光光线
，准备照常哄对方睡觉。
可怀中的呼吸却始终没有变得绵长。
“睡不着吗，亚露嘉？”季黎问。
她本来想起身把灯光调亮，去找那套飞行棋来陪亚露嘉打发时间，可攥着她衣角的手却不肯松开。
亚露嘉反而愈发往她怀里钻去。
“……不想长大。要是永远都不会长大就好了。”黏人的孩子突然开口，宛如梦呓，“亚露嘉很害怕。”
季黎动作一顿：“害怕什么？”
亚露嘉却迟迟没有回答。
和书里、和哥哥姐姐过去曾描述的一样，外面的世界很大，有很多很多人，每一秒都在发生超出那间庄园里认知的事情。
可真正迈出这一步之后，他才恍然意识到，这份“自由”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美好。
在枯枯戮山里，亚露嘉（拿尼加）和奇犽（季黎）是最亲密的存在，独一无二，彼此就组成了他们的整个世界。
但在外面的世界里，季黎不再是“露琪”。
她还有小杰，有酷拉皮卡，有雷欧力，有那位用镰刀的大哥哥（凯特）……有他们错过的，被别人填满的六年。
亚露嘉和拿尼加的愿望是和奇犽、和季黎永远在一起。
就算一辈子被关在枯枯戮山也没关系的那种。
可“长大”带来的变化，却令他们不安——不管是季黎空白的过去，还是奇犽藏在笑容与温柔背后的重重心事。
亚露嘉真想回到他们小时候的那段时间。
然而，他又明知这不可能。
这是连拿尼加都做不到的事情。而且，哥哥姐姐明显比起枯枯戮山，更喜欢外面的世界。
亚露嘉沉默了很久很久，才忽然另起了一个话题。
“姐姐以前说过，哥哥是世界第一的好孩子，亚露嘉和拿尼加是并列世界第二的好孩子……那，现在呢？小杰呢？”
不等季黎回答，他却仿佛早已想好了答案，有些急切地自问自答。
“我知道，小杰肯定也是很好很好的孩子！毕竟哥哥其实也很喜欢小杰。他可以和哥哥并列世界第一的好孩子。”
“但是……但是……可不可以……”
亚露嘉声音越来越小，重复数次，始终没有把这句话说完，眼泪倒是先泛了上来。
他抓紧季黎的衣角，努力将自己埋进这个怀抱里，不想让对方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
亚露嘉知道，嫉妒的样子是很丑陋的，一定很不好看。
可他随后被季黎拥在怀里。
“……但是，亚露嘉，不长大的话，我们就没办法带你和拿尼加来看外面的世界啦。人也不可能永远都活在一沉不变的过去。”
“而且在长大的过程中，我们遇到的每一个人，就像是一片新的拼图，让你看到的世界变得更大、更完整。”
“他们都会保存在这里，永远也不会消失。”
说着，季黎将亚露嘉的手握起，轻轻放在自己的心口。
“比如说，就算小杰现在也成为亚露嘉的朋友了，亚露嘉也绝对不会说，不再需要我和奇犽吧？因为亚露嘉的心很宽广，愿意接纳世界上很多美好的东西。”
“对我来说，也是这样的。”
脑海中闪过许多幕画面，她垂着眼，抚摸亚露嘉的长发，微笑着轻声说。
“所以亚露嘉，不要害怕和其他人相遇，也不要将自己放在天平上，去跟其他人比较。”
“你就是全世界只有一个、独一无二的存在。”
………………
…………
……
亚露嘉又是哭累了睡着的，但好在，经过这次爆发，他眉宇间的愁绪
也被燃烧殆尽。
至少是安心地笑着沉沉睡去的。
应该会做个好梦吧？
可季黎却彻底没了睡意。
……连最好哄的亚露嘉都这样钻了牛角尖，本来就喜欢给自己压力的另一只猫，可怎么办呀。
靠在床上，她看着窗外幽冷皎洁的月亮，头疼地反手敲了敲脑袋。
而与之一墙之隔的地方。
奇犽整体过于“活泼”的表演，终止于相邻豪华套房的门被合上的时候。
他脸上那些浓墨重彩组合的情绪，在瞬间被清零，像什么冰冷的、坚硬的、尖锐的东西悄然浮出表面，变得面无表情。
没有继续刚才那些言辞激烈的讨伐，奇犽沉默着，异常爽快地松开了制住小杰行动的双手。
然后他看着对方，敛着眉眼停顿了片刻之后，单刀直入地切进正题。
“……小杰，那家伙（季黎），是出过什么事了吗？”
奇犽这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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