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没有堕落, 堕落的是你们这些天才，看看我身上这身衣服。”
执行官拽了拽自己肩膀上金色的徽章，得意扬眉：“再看看你身上那破烂的囚服, 身份扭转的落差感是不是让你特别难受？你知不知道全联邦都恨不得你们早早的死？”
“反而是我们，身为执行者和执行官，我们处处受人尊敬, 那些愚蠢的人看着我们的眼睛里都带着羡慕, 谁会不享受那样的目光呢？”
说完, 他敲了敲栏杆, 让其他执行者拉着5号进塔。
而在5号的精神海中，刚才看到那个坏蛋踹5号叔叔肩膀的时候，小葵就已经非常非常生气了！
她好想冲出来把那个大坏蛋打哭, 帮5号叔叔出气，可是5号叔叔把她的精神力触须藏得好深好深, 她就算费尽了力气也出不去！
倒是还有一种方法能够出去, 因为她的精神力特性就是会在进入过的精神海里留下印记, 并且随时触发掌控，但是那样的话, 5号都不用被母虫或是坏蛋欺负了, 只需要她一个念头就能够变成白痴。
小葵以前被8号叔叔和咘咘还有爸爸他们叮嘱过好多好多次，不可以碰那些印记，不可以操控别人的精神海。
她一直乖乖听话，就算是看到嗷呜们在8号叔叔的实验室里一个接一个的睡着死掉, 她也听嗷呜的话没有操控它们和8号叔叔。
可是这些和执行者叔叔们穿得一模一样的坏蛋们却在欺负5号叔叔！
他们还把嗷呜们用来喂那些长得奇怪又可怕的虫子！
如果这都能忍下去的话，小葵也不会调皮捣蛋天天让叔叔姨姨们吃亏无奈了。
可是5号叔叔都被坏蛋用果子砸脑袋了，他也不许她离开精神海！
幼崽的精神力触须藏在5号的精神海深处，已经气得快把自己拧巴起来打结了！
在5号被那些执行者用武器威胁着走进高塔的过程中, 小葵就在5号叔叔的精神海里坚持不懈地往外蹭。
等5号被带到一间满目洁白没有任何杂色的屋子里时，小葵已经凭借自己的努力，悄悄藏在了5号叔叔的衣领里，无论5号的精神力怎么安抚，说什么都不肯再回去。
5号也没有更多心力将她重新藏回去，因为在他被带进这间屋子的时候，就被那些人注射了药剂，在短短一分钟内，精神海就被药物压制封印。
这是常见的军队里审讯敌人的手段。
这种药剂是8号曾经做出来的，没想到有朝一日会用在5号身上。
小葵不懂什么药剂，只是看到这群坏蛋用尖尖的东西扎到5号叔叔身体里，她又气又急，刚想冲出去让这个坏蛋永远睡着，却被5号借着痛苦的姿势抱着头将她用力按住了。
其实人体能够对精神力触须造成的影响微乎其微，但小葵总是很乖，不管是被叔叔藏在怀里，还是顶在头上，又或者是现在这样用手压住不许冲出去……她的第一反应都是乖乖听话，顺着5号的心意躲在他怀里，待在他头上，以及克制住冲出去的那份冲动。
可她还是好心疼5号叔叔。
5号的精神海被封，已经很难感知到小葵的精神力触须的存在了。
刚才反应那么敏锐，也多亏了他对小家伙的了解和长期被锻炼出来的条件反射……
等到那个执行者离开后，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5号也没有轻举妄动，只缓缓地放下手，疲惫地闭眼倒坐在凳子上。
幼嫩的精神力触须轻轻碰了碰他的眼睫毛，小葵看5号叔叔的状态不好，自己也变得有点点萎靡了起来。
她有点想爸爸妈妈和咘咘了。
他们说是去打坏蛋了，可是外面有那么多坏蛋，这里也有好多好多的坏蛋和可怕的虫子。
都在欺负5号叔叔。
用脚踢他，用果子砸他的头，还把他关在屋子里用尖尖的东西往身体里扎……
软绵绵地趴在5号叔叔肩膀上，小葵蔫巴地蜷缩着，不明白5号叔叔为什么不许自己帮他欺负回去。
大家都说不可以随便用精神力去欺负人，却没人说如果被人欺负该怎么办。
莉莉说遇到坏蛋一定要第一时间求助执行者，可是也没有说万一执行者叔叔就是坏蛋该怎么办。
大人们的教导在幼崽的世界里永远会出现好多好多矛盾的悖论。
小葵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安静地陪在5号叔叔身边，希望他不会因为被坏蛋欺负就害怕，然后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地哭。
她也不知道自己陪着5号叔叔在这个白白的房间里到底待了多久。
可能是监视5号的人没有如愿以偿看到他崩溃或是慌张惶恐的狼狈模样，所以也就不再耐心等下去了。
有人出现了。
5号随之睁开泛着红血丝的双眼，小葵躲在他耳朵后面，偷偷观察这几个人。
一个都不认识，但是他们和莉莉还有朵朵一样，都是轻飘飘的假人。
小葵好奇地打量这些人，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既不是蓝白色的囚服，也不是执行者会有的制服，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样子。
“威尔德，流放者编号：a-005号。”坐在最中间的老人缓声念出5号的身份信息，而后暗了暗眼眸，温和询问：“流放者信息表上显示你已经死亡，孩子，能告诉我们，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其他死亡的流放者，是不是也和你一样，还好好活着？”
和布雷诺有四五分相似的双眼藏着岁月的沉淀，威严却又不失和蔼，询问的态度更像是一个对着犯错的孩子循循善诱的温和长辈，而非……背着联邦公民在暗地里用荒兽饲养虫族的疯子。
5号目光复杂地一一环视投影过来的每一个人。
他们几乎全是他的熟人，也是全联邦数千亿公民都眼熟并敬仰的人。
有的为联邦征战数十上百年，功勋赫赫。
有的被誉为联邦挺直的脊梁，宁折不弯。
他们曾在联邦的旗帜与徽章下庄严宣誓，会用一生来高举联邦的荣光，会做永不堕落的裁决者。
可现在，这些人全都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过往让数千亿人都热血沸腾的誓言像是一场最荒诞的笑话。
他们分列而坐，用打量货物的眼光挑剔地质疑着他。
“和他说那么多干什么？活着才好，活着才有利用的价值。”
“没错，我可是早就看好他的天赋了，这次你们可不能和我抢，我要他的第一个克隆体！”
“我不和你强，克隆的终究没有正品好，你们要克隆体，我只要他的活体，只给我剩个活着的脑袋也行。”
“你们不要太贪了，之前就分走了两个机械相关天赋的活体，这个就不能让给我吗？星际机械市场那么大，这块蛋糕也该轮到我了吧？”
“哈哈哈哈这可不一样，这个可是数百年来，联邦最顶级的机械天赋者，谁不想要？当初听说他死在外面，我还遗憾了好久呢！”
“不然还是老规矩，拍卖他的活体，至于克隆体嘛……为了保证价值，最多只能制造两个克隆体，怎么样？”
“伊凡议员说得没错，布里安将军，您觉得呢？”
“诸位知道的，我一向是为你们的利益服务，不会参与竞争，所以这个活体的最终归属，还是诸位自行决定吧。”
5号栗色的眼瞳倒映着这些高高在上的议员们或儒雅或坚毅，最后却都变得贪婪狰狞的五官，眼底最初的惊愕已经在他们旁若无人的交谈声中，化作了森然冷意。
他和垃圾星的其他流放者们早就知道联邦的腐朽，也已经不是第一次面对这种腐朽，可刚才竟然还可笑的难以适应。
议会99位议员，坐在这里参与讨论的，至少有二十个。
而最不应该背叛的布里安，竟然端端坐在了最中间，众人也都显然以他为首。
5号安静注视着那张和布雷诺有几分相似的脸，一时间竟然有点恍惚，以至于耳膜像是被他们的笑声刺痛，连带着脑袋和思维都变得缓慢凝滞了起来。
在一片讨论声中，布里安敲了敲桌面：“好了诸位，都暂时冷静一点，让我们问问这位曾经的机械天才，是不是还有别的同伴躲藏在危机遍布的垃圾星？如果真的有的话，不如将他们的躲藏地告诉我们。”
不等5号说话，布里安儒雅的面容微微扬起笑意，似乎一切尽在掌控，缓声道：“孩子，想好了再开口，我可以答应你，只要你将他们躲藏的地方说出来，你想要知道什么，都可以问我，如何？”
他早就拿捏准了5号的心思。
他早有预料5号想要得到一切真相谜底的心态。
因此从容的任由其他人商讨5号的归属，说那些传出去可能会让整个联邦都沸腾的谋划，将阴险的阳谋就这样直白地展开在5号面前。
他就像一只将老鼠逮到窝里戏弄的猫，笃定这只老鼠不可能从猫窝里溜走，因为他早已为对方制定好了抵达结局的所有流程。
5号也的确如他所想，在长久的沉默后，哑声问他第一个问题：“……那些荒兽，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它们是从哪里来的？”
荒兽源源不绝，既然是由别的高级智慧生命转化而成，那这些人，是怎么不引发动乱从星际找来这些生命进行转化的？
要知道在人口锐减的如今，每一个幼崽都极其珍贵，成年人也并不廉价，否则联邦也不会在一百年前发布女性堕胎禁令的同时，严苛一切人身伤害罪的刑罚，又提高死刑的量刑标准。
布里安似乎有点惊讶：“你们竟然发现了这一点？也对，虫族女王的嗡鸣声会导致高等智慧生命体的精神海紊乱，你刚才在到达的路上发现这点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你为什么没有变成荒兽呢？”
他思索了片刻，没有得到5号的回答，也只是宽容地摇头，而后回答了他的问题。
“那些荒兽的确是高等智慧生命体转化而来的，具体原因倒是很简单，精神海被摧毁的一瞬间，你们就不再受稳固形体的药物影响，会恢复成种族原本的模样。精神海被摧毁，又变回了种族原型……可不就是疯狂的荒兽了吗？”
“至于这些荒兽都是从哪里来的……”布里安十指交叉着放在桌面上，笑着喟叹：“这就更简单了。”
“联邦禁止克隆人的出现，可技术不就是需要人使用的吗？我想我们已经将这项技术使用得炉火纯青，甚至比当年的联邦生物医学更加的青出于蓝。”
“克隆人？！”5号终于被这个答案打破了冷静的表象，他瞳孔紧缩着，急声质问道：“克隆人的精神海自出生就是枯竭的，也不能孕育后代，但联邦承认他们高等智慧生命的身份，所以除了禁止克隆以外，也禁止了一切生物实验和医疗实验使用克隆体！他们也是人！是活生生的命，你们怎么敢用他们转化荒兽来饲养虫族？！”
他的声音甚至有些破音，眼睛都隐约泛着红。
“嘘……不要生气，这有什么值得生气的？我们赐予他们生命，他们成为我们利益的牺牲品，这不是一件很划算的交易吗？”布里安微笑望着气急的5号，其他议员也笑着不断附和他的这个观点。
可在5号看来，这他妈都是狗屁观点！
如果刚才这些人在他眼中只是人模狗样的话，那现在用他们来和狗对比都是侮辱了狗，这就是一群披着人皮的垃圾！是和那些虫族幼虫一样令人作呕的恶心玩意！
小葵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又在争论什么，从始至终，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那个和咘咘长得有点像的爷爷身上。
在这些投影肉眼看不见的时候，幼嫩的精神力触须偷偷穿过他们的投影，然后悄悄地碰了碰布里安将军的投影。
隔着网络，布里安什么都感知不到，但小葵的精神力触须却咻地一下支棱起来，飞快地跑回5号叔叔身边。
5号还在质问他们：“你们为什么要背叛联邦？你们都已经那么高高在上了，到底是什么巨大的利益在驱使你们这么做？！”
“年轻人，容我提醒一下，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了，现在是否该回答我的问题了？”
布里安对刚才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只游刃有余地步步紧逼：“告诉我，你剩下的那些同伴都在哪里？”
5号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
不是被布里安将军的气势所压迫，而是眉心处某个小家伙正在拼命把精神海里的毒素往一个角落里赶，折腾了半天，硬是给他折腾出一片喘息的空间。
然后他就听到了脑海里幼崽稚嫩的童音：“叔叔~他是大虫子呀！”
5号赫然抬眼，幼崽的精神力触须直直指向最中间的布里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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