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恢复了平静的龙宫岛相比,纳雷因上将的战后经历甚至比战前还要精彩。新国联没想到纳雷因上将命硬至此。铺天盖地的festu捉襟见肘的兵力和最前线的战火竟然都没替他们拔除这颗眼中钉肉中刺,新国联总部的上层着实为此咬牙切齿了一段时间。

    纳雷因一直是新国联里温和派的代表。他主张平等对待向哨,但也认得清现状,并不一味高唱令人厌倦的理想论调,而是脚踏实地地落实向哨的基本人权,因此他在第五基地时就有不少拥趸。当然拥护他的人绝大部分都是向哨,还有一群“自由主义者”,也掀不起什么风浪。人权一直是议员这种爱耍嘴皮子的人喜欢的话题,议会甚至拿纳雷因当过宣扬军队对向哨一视同仁、平等以待的幌子。然而不管外面怎么说,人权二字在崇尚效率、手段“灵活”的军队中向来不受欢迎。毕竟原先给向哨口饭吃对方还要感恩戴德谢不杀之恩,谁也不想没事找事平白多搭上资源给他们相应的工资待遇。

    纳雷因上将在回基地后的第三天被下了狱。被捕的时候他就在办公室,刚写完此战的报告,还没来得及点击提交。抓捕的过程极为迅速,一队士兵闯进来,给他上了手铐就把他押走了,一个字都没说,省时省力至极。纳雷因在军队大牢里蹲了三天才收到一纸文书,知道了自己下狱的缘由——指挥不力,造成了巨大损失。纳雷因知道军部不可能指责他没完成任务,因为北极星核确实被消灭了,而攻击龙宫岛参战部队的任务他这个现场总指挥甚至不知道,对方也不好大张旗鼓地拿着个做文章。造成“巨大损失”的罪名就显得尤为合适了,毕竟界定“巨大”这个词的权利在军部手里,想把他怎么样对方说了算。这个帽子他确实逃不掉。纳雷因早知道自己不受人待见,三天的时间也足够他消化没什么用的情绪。他只随便瞟了眼不足半页的屁话,就把那张盖着红印的纸扔在了一边。他的罪名是挡路和碍眼,知道这点就够了。

    纳雷因本以为自己要吃上几年牢饭,没想到七天后就又重见了天日,原因依然不详,只听说议会那边来人说赏罚分明没关系,但旗子目前还有用,不能倒。他虽然免了牢饭,但降职降衔自然少不了。他被连降两级,调回了原单位,带着受了牵连了的一众手下一起干起了打杂的活儿。纳雷因自己倒觉得挺好,这样至少能干点儿有用的事儿,身边也少了很多虚与委蛇的人,只要老老实实埋头干活就行,活得倒比以前轻松了。

    后勤部的活儿多且杂,是个没人爱来、受人排挤的地方,里面聚集了各类“怪胎”和“废物”。“怪胎”不必说,这两个字在这个年代就是为向哨准备的,要不是因为向导都被集中管理,这里也少不了他们。相较之下“废物”的界定就宽泛得多了,比如没有眼力劲儿、没有过硬的关系、不会溜须拍马等等都算,当然运气不好的也算,毕竟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其实后勤部的前身是后勤装备部。这部门不仅负责修修补补的保障维护工作,也负责采买装备分配资源这样有分量、有深度的技术活儿。完成采买分配这样技术含量甚高的工作和完成跑腿打杂擦屁股的工作需要的显然不是同一种人,连阳春水都不沾的手自然修不了水管、搬不了箱子。于是军部上层决定把最硬的骨头留给自己啃,把管装备的工作独立了出去,成立了装材部,由总部部长的小舅子亲自坐镇主持。如此一来所有人各司其职,都干上了自己配得上的工作,结果也是皆大欢喜。

    当然,这些事都和纳雷因没关系,他只是负责修修补补,然后把东西送到指定地点。他们业务范围颇广,从贴近生活的马桶、炉台、下水道到军卡、飞机、大炮之类的军备,都是他们的工作对象。空军地勤、陆军修理连的活为什么也要他们干是个既长又倒人胃口的故事,也没什么可讲的。自古干实事和耍嘴皮子的人尿不到一个壶里不算什么新鲜事,不会阿谀奉承这类一技之长的人混得惨一点儿也无可厚非。该干的活不会因为有人换了部门就自动消失,口头功夫好的人又干不了,就只好活儿追着人跑了。后勤的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乃是天理,来事儿了的时候只要一个电话,这些军衔等级比别的部门低半格的家伙就得屁颠屁颠送上门来给人使唤。阳光能拨开乌云、照得大地,却无法驱散人类社会中的阴霾。

    纳雷因很快在这群经历相仿的人里找到了自己的位置。他在位时没有轻贱过手下人,现在他落了难,这些人也没有作践他。纳雷因最喜欢干完活后跟战友们一起坐在后勤部仓库前的空场上看星星。军营里娱乐活动本就少,不要钱的就更少。他们有时会调侃说这是festu侵前的人没福气享受的美景。那时的人类社会空前繁盛,夜晚从太空上都能看到人间大片大片耀眼的灯火,不夜城比比皆是,人造的灯光驱散了星光,工厂排出的烟尘遮住了星河。那时想欣赏星空,要驱车几百甚至上千公里,特地到荒无人烟、远离城市的地方才可以。不像现在,美景处处可看、唾手可得。只可惜原先那些有闲心又浪漫的追星星的人大约已经不在了。

    喜欢看星星的人觉得每一颗星星都各有特色,美出了个性,不喜欢的人觉得它们千篇一律,无聊透顶。大家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也没什么。直到那天,那个晚上,总部的每个人都走到室外,抬头仰望星空,惊恐万分地看着头顶忽然出现的红色月亮。

    关于红月的描写贯穿古今,横跨东西。人们给它赋予了无数含义,这些含义无一不和恐怖、奇幻的内容相关。然而不管是世界末日还是吸血鬼降临,都不过是耸人听闻的故事,只是听听就算的娱乐。但现在挂在月亮对面的这颗红色星球显然没这么简单。这么想的人不止纳雷因,他当天晚上就被叫到了军部开会。平日里难得一见的高层全到齐了,挨个盘问他北极之战时的情况。纳雷因无奈地把侦查机回报的情况叙述了一遍又一遍,龙宫岛第二击失手、北极星核沿通天柱向上逃离、战术轰炸机发射核弹,核弹直接击中了通天柱和其中的北极星核。纳雷因把照片、视频等相关资料和他的报告一起呈交给了军部,核爆后北极星核老巢和通天柱的残骸清晰可见,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可说的。他觉得军部把他叫过来审问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比如他们已经无法可想,狗急跳墙了。

    未知之物带来的恐惧给了军部高层极大的压力和无比的动力,他们以前所未有的迅疾之势在第五基地北方不远处找到了一个还能用的天文台。他们火急火燎地找了几个能摆弄望远镜的人赶了过去,然后这些人就见证了一场更大的噩梦的开端。

    红月显然不是一颗星球,天文台反馈的照片显示它是红色的同化结晶形成的球体。球体并不是完全闭合的,从朝向地球的缺损处可以看到里面那颗比残存的北极星核还要大的星核,和它下方只剩三分之二的北极星核。新国联这时才发现北极星核不是被人类打掉的,而是被红月之下这颗更大的星核——牵牛星夺走了。人们不知道牵牛星是从哪来的,又为什么要来地球,而且现在追究这个也没用。他们观察到牵牛星星核下方和北极星核有一定重合,研究人员认为牵牛星在吞噬北极星核。就人类对星核的浅薄认知来看,吞噬是它们吸收、掌握对方拥有的情报,使自身成长的方法。但如果牵牛星吸收了北极星核对人类的恶意,也想消灭人类……其后果新国联想都不敢想。现在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牵牛星虽然比北极星核大,但并没有比只剩三分之二的北极星核大很多。北极星核似乎对牵牛星产生了干扰,牵牛星一时无法完全吞噬北极星核,二者一时僵持住了,研究人员认为也正是因为这个它才暂时没有动作。

    被北极星核吊打的新国联并不觉得人类能扛得住比它更强大的星核,即便表面上不说,上层们也都心知肚明,也因此慌了神。当然,为了维护基地的秩序,这样的情报自然是严格保密的。他们对外宣称红月是新国联为了更好地保护地球,将对festu研究成果投入实践,在太空中进行的新部署。这套说辞可谓真假参半,因为新国联确实一直没放弃恢复卫星功能,也确实在太空里有一系列动作,只是一直没有实质性进展。这套说辞再加上之前新国联对成功消灭北极星核这一消息的大肆宣传,传出去还是颇能唬人的。

    然而在泥地里挣扎的人们见惯了上层的套路,并不买账,各种说法一时甚嚣尘上。总部以编造、传播虚假信息罪狠狠处理了好几个人,然而这不仅没起到杀鸡儆猴的作用,这种态度还在某种意义上坐实了谣言。festu被消灭后”人类恢复了部分远程通讯,谣言乘着电波很快在几大基地间传开。

    在上层们努力给自己找后路,下层的人被谣言搞得人心惶惶的时候,以研究员和军队中层为首的卡在中间又了解真相的部分中层们的恐惧达到了顶峰。他们清楚地知道新国联没有能力应对太空中的敌人,即便两个星核在吞噬的过程中斗个两败俱伤他们也没能力对抗身处太空的敌人,只能被动挨打。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对上层来说都无关紧要,上面要跑路也不会带着他们。曾经地位超然的他们忽然意识到自己也掉进了泥地里,马上就要和他们曾经鄙视的下等人一起面对死亡。这种落差和对生的渴望让他们近乎疯狂地向上层追问对策。然而他们注定失望,连他们这些真正干活的专业人员都没有解决办法,上面的人又怎么会有?

    紧绷的气氛终于在一名研究员求问无果在办公室里吞枪自杀为转折,滑向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这人是第五基地的研究员,因为第五基地离更北边的天文台最近,所以他被抽调到了那里协助工作。他其实只是负责处理废物的一般工作人员,根本不是什么研究员,上面下了命令要派几个人去天文台,但那里地处偏远、条件不好,因而没人愿意去。能在第五基地当研究员的没有哪个没有裙带关系,领导不好强制选人,就只能诱之以利,说自愿报名的人可以享受研究员待遇。这位工作人员受够了每天焚烧尸体的精神折磨,果断报了名,那时的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看到死神向人类挥下的镰刀。

    传给新国联总部的每张照片都经过了他的手,他心急如焚地等着官方的应对计划,然而没有计划。不仅没有计划,他等了一个月甚至没能等到官方公布真像。他眼睁睁地看着北极星核从被吃掉了十分之一,到几乎多一半都被牵牛星吞了下去。不仅如此,聚集在星核周围的密密麻麻的festu在不断增殖,数量在短短一个月里翻了几番,像在屯兵。

    人们最后一次见到这位研究员是在研究所的所长办公室里。他趁人不备直接闯了进去,迎面撞上了所长慌慌张张从保险箱里往外掏东西的场面。所长罕见地并没直接对他发火,甚至态度温和地接待了他,给了他一个说话的机会。当然这场对话以不欢而散告终,所长收拾细软准备跑路的样子也终于让这名研究员意识到他的问题不会有答案了。刚刚升为研究员的他甚至没有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就在办公室里了结了自己,惨烈地告别了这个令他失望的地方。他走之前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用趁所长惊慌之下随手放在了桌上的秘钥,将所有照片发给了权限之内的所有人。

    这件事彻底炸翻了新国联总部和所有基地,也直接促使第五基地研究所所长在当夜逃离基地。所长的决定不能说不明智。人类的聚集地从来都是festu爱的目标,第五基地靠近北极,是离牵牛星最近的一个基地,他跑进人烟稀少的荒野里的生机比留在基地要大得多。研究所所长跑了这件事对众人的刺激可想而知,连这种位置的人都觉得第五基地没有希望了,其他人自然更加恐慌,后续一系列令人瞠目的事也由此拉开了序幕。

    第五基地的军方三把手在研究所所长出逃后的第三天就用子弹说服了站在他前面的两个人,带着基地里的精锐力量弃城而逃。被带走的人包括能为他们屏蔽一部分festu查的优秀向导,他们中的一部分甚至是被从家里强行掳走的。这次行动被称作“战略性撤退”,那军官走之前命令基地里剩下的所有向哨坚守阵地。

    一直被关在塔里的日野惠在军方三把手离开第五基地后就被自己的亲信放了出来,她冷笑着将写着“将塔内所有向导学生送到哨兵营,与之配合作战坚守基地”的指令书扔到垃圾桶里。向哨对festu吸引力比普通人强,除了能为逃亡者作掩护的优秀向导,剩下的向哨都是为他们争取逃跑时间、转移festu意力的诱饵。

    日野惠毫不犹豫地在第一时间将消息告诉了所有向哨,哨兵营直接哗变。几名愤怒的哨兵冒着被人类军层层包围的危险硬生追上了逃跑的队伍,并用精神体将军方三把手截杀在基地外。逃军的领头羊没了,但士兵也是人,这种生死关头下自己能活命就不错了,没人想替死了的领导报仇,更没人想和武力值超群、以往饱受欺凌现在处于狂怒中的哨兵纠缠不清。第五基地军方所谓的精英们一哄而散,消失在了旷野里,各自寻找生路。而只有多名向导合力才可能干扰festu踪的向导们又全被抛下了。他们体力一般,零零散散各自逃亡的人们没能力一下带走多名向导,因此普遍没什么战斗力、甚至体力都一般的向导们又都成了累赘。哨兵自然不会弃向导于不顾,将他们带回了基地,而向导把哨兵们带去了塔。

    此时此刻,泛着白光、屹立在基地中为向哨们送消息、对他们敞开大门的塔自然而然成为了向哨们的聚集地、避难所。白塔不再仅仅是白颜色的塔,它变成了灯塔,给向哨们指明了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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