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曦月泡在浴池中,久久不肯出浴。
其实她并不想那样对待伏玉,可是她害怕,她怕伏玉会偷看她沐浴,更怕伏玉直接跑到浴池中来,对她行不轨之事。
在她的固有认知里,男人皆是下流的,全都不值得信任。
包括伏玉。
……
伏玉被晾在一边,独自在榻边坐了很久,迟迟等不来关曦月。
他不敢催促,只是实在困得厉害,有些支撑不住。他本就坐在靠近床头的位置,这会儿身子颓然一倾,便靠在床头上睡着了。
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凝香伸头进来瞅了瞅,蹑手蹑脚地踏入寝殿。她见伏玉侧靠在床头,便悄步走了过去。
凝香判断出伏玉已经熟睡。
他呼吸均匀,胸膛一起一伏,由于睡姿不当,露出了迷人的锁子骨和一点点胸脯。他浴后没穿鞋,被缠作一束的双足搁置在地面的绒毯上,而两臂则被折向身后,修长的十指自然弯曲,指尖向下垂落,叠错出优雅的姿态。
凝香从未见过这样的王上,情不自禁,想伸手去摸一下。反正,就算王上突然惊醒过来,也不会知道是她。
心里这样想着,凝香便色胆包天地探出一只手。
“你在做什么?”
一个极轻的话音在背后响起。
凝香惊恐万分,一回头,就对上关曦月冷凌的眼瞳。
关曦月穿着一身瑰红色的睡裙,脸颊上还挂着沐浴后未擦去的水珠,她此时的目光有些狠毒,凝香被吓得面无血色,顿时产生一种恐怖的错觉,仿佛自己面前站着一个妖艳的女鬼。
月贵妃太可怕了。
“娘娘饶命!”凝香跪地乞求,哭着解释:“奴婢只是怕王上着凉,想给他盖上被子……”
关曦月弯下腰,轻轻捏住凝香的颈,笑出一双月牙眼:“你若敢出去乱说话,我就杀了你。”
乱说话?凝香一时没反应过来关曦月的意思,只连连磕头:“奴婢不敢。”
关曦月朝殿外抛了个眼神,凝香秒懂,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寝殿,老老实实跪在殿外反省。
夜深人静,在兰馨和徐公公都蹲在外面睡着了的时候,只有凝香哭唧唧地揉着膝盖等待天亮。
……
“陛下?”
关曦月拍了拍伏玉的肩膀,但伏玉没醒。
看来是太困了。
关曦月解下伏玉眼睛上的手帕,把伏玉放平躺下,又给伏玉盖好被子。她跪坐在伏玉身侧,静静注视了一会儿。
她发现,伏玉很容易在她这里睡着。而且睡得非常安稳。这是为什么呢?
关曦月皱眉,她像防狼似的防着伏玉,可伏玉却对她没有半点戒心。
她开始反思,她是不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可是,伏玉真的是君子吗?她不敢冒险去印证这一点。
男人往往是经不起考验的。
关曦月心事重重地走到窗前。窗边的光线比较暗,她拿出盛满萤火的纱囊,松开了口子,看着里面的萤火虫一只接一只地飞出来,十分漂亮。
纱囊当时虽然被她扔了,可之后她又让凝香去捡了回来。
她喜欢伏玉抓的这些萤火虫。
也有点……喜欢伏玉。
她承认她对伏玉有好感。
她希望自己能一点一点地接受伏玉,努力地爱上伏玉。
她更想独占伏玉。
但宫中的女人太多了,几乎所有的女人都在肖想伏玉。伏玉被这么多女人围绕着,又有多少耐心等她呢。
关曦月抬手摸了摸脸,等过些年,她变老了,伏玉可能就不会再喜欢她了。
所以,她现在是否应该收敛一些,趁着自己受宠,尽量对伏玉好一点?这样的话,以后她老了,伏玉也不会过分苛待她,总不至于将她打入冷宫……
甩了甩脑袋,关曦月喃喃自语:“我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她觉得是因为自己太晚还没睡觉,以致头脑发昏,胡思乱想。
于是,她回到榻前,放下纱帐,从伏玉身上越过去,躺在了里侧。
翻过来,滚过去,她宛如一只小猪。
因身边躺了个男人,关曦月折腾到半夜才入睡。
“咚咚咚——”
一大清早,就听见响亮的敲门声。
徐公公尖着嗓子在外面喊道:“王上,您该起来更衣,准备上朝了。”
伏玉猛地睁眼。
关曦月揉着眼睛坐起来,不紧不慢地给伏玉松绑。她见缎带上没有任何挣扎过的痕迹,这证明昨晚的陛下很安分。
伏玉盯着她的侧脸看了片刻,才意识到自己的眼睛没被遮住。他不敢看太久,慌忙移开视线。
然后他就听关曦月道:“糟糕,打了太多死结,我解不开了。陛下稍等,我去找把剪刀过来。”
伏玉:“……”
关曦月迅速拿来剪刀,一刀剪了下去——
“……完了,剪不断可怎么办?”
伏玉:“……”
“怎么可能?”伏玉不信,眉眼温润:“爱妃是在与孤说笑?”
“我没有说笑。真的……真的剪不断。”关曦月小脸发白,看起来像是闯了大祸的样子。
伏玉冷静道:“是剪刀太钝,还是爱妃手劲太小?”
关曦月生无可恋地拿着剪刀,往桌子上一靠,轻轻松松将桌子角剪下了一块。她嘟嘴道:“哪里钝了?”
伏玉:“……”
使劲挣了挣,伏玉略崩溃地闭上眼,气笑了。
他低垂眼帘,无奈地问:“这两条带子,爱妃是从哪儿弄来的?”
关曦月不假思索:“陛下给我的呀。我顺手就拿来用了。”
“怎么可能?!”伏玉又说了这四个字,他委屈道:“孤怎会送你这种东西?”
关曦月一口咬定:“就是你送的。你送我的那些礼物里,就有这个。”
伏玉默了一瞬,也许是宫人粗心,把东西拿混了。他不想就此事争论下去,只对关曦月道:“那便只能辛苦爱妃费点时间给孤解开了。”
关曦月垂头丧气:“可是死结太多了,我也不知道要解到什么时候。陛下要做好无法上朝的准备。”
“……”伏玉无语至极,“有多少死结?”
关曦月估计了一下,“也就几十个吧。”
伏玉:“……”
他又闭眼:“所以,为什么有那么多?”
关曦月弱弱道:“一圈一个,总共绕了多少圈我也不记得了……”
伏玉忍无可忍,轻斥一声:“你太过分了。”
关曦月眼圈一红,这是伏玉第一次对她凶。她好似比伏玉还要委屈,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眼瞅着就要掉出来。
伏玉:“……”
登时心软得一塌糊涂,哪里还舍得怪她。
“爱妃莫哭,孤不怪你。”
谁知,关曦月愈发嚣张:“你就当我是故意的好了。昨晚你不是说,只要我高兴,你怎样都可以吗?呵,男人啊,这么快就说话不算数了?”
伏玉认栽道:“算数。”
关曦月理直气壮:“那我今天就想让你待在芙蕖宫陪我,不准你去上朝。”
伏玉一怔,也不知她说的是气话,还是真心话。多半只是任性,无理取闹吧。
他纵容道:“好,孤今日不上朝了。”
关曦月不置可否地哼了声。
“爱妃先把孤解开再说。”
关曦月当作没听见,兀自下了床,走到屏风后换衣服,半天才回应道:“你求我呀。”
伏玉:“……”
他没想到,小月姬会变成这个样子,又娇又坏又作。
可他还是喜欢她。
等到小作精换好衣服来到他面前,伏玉认真道:“孤求你。”
关曦月有被取悦到,正想再耍耍他,忽然有人闯了进来。
“王上,大臣们都在朝堂等候多时了!您今儿是怎么了……”
又是徐公公的声音。
关曦月吓得蹿回床上,躲在伏玉身后。
徐公公进来时,并未觉出异常,只见关曦月胆怯地躲在伏玉背后,露出一双水灵灵的眸子。而伏玉,连朝服都还没换上,衣衫很不整齐。
轻咳了一声,徐公公不知该说什么。
还是伏玉主动开了口:“孤今日身子不适,不去早朝了,让他们散了吧。”
身子不适?徐公公眉毛一挑,王上面色红润,明明好得很!——偏偏他还不敢揭穿自己的主子。
徐公公躬身道:“奴才这就去通知散朝。”
伏玉点头。
转头看向关曦月,他笑问:“爱妃满意了么?”
关曦月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
伏玉替她掩盖罪行,她也不想为难伏玉了,足足用了两个时辰,才把所有死结解开。
将两条缎带甩到一旁,关曦月累得够呛:“呼,我下次不打这么多死结了。”
伏玉:“……”
“爱妃是打算以后都这么对孤?”伏玉攥住关曦月的一只手腕,质问她。
“不然呢?”关曦月有恃无恐,“陛下若是不乐意,不来芙蕖宫住就是了。我不勉强。”
伏玉松开她的手,屈服道:“孤要来。”
说完,他便把两条缎带握在手中看了一会儿,随即叠整齐放在枕边。
关曦月看得有点疑惑:“陛下这是做什么?”
伏玉道:“孤把它们叠好放在这里,以便爱妃下次取用。”
关曦月:“……”
还真是贴心啊。
见伏玉又找到原先那条帕子,想继续蒙住眼睛,关曦月按住他的手:“不用了。”
伏玉便暂且打住。
两人一同用膳时,伏玉再次拿出帕子想要蒙眼,显然他已形成了这种习惯。
眼见伏玉被自己教得这么乖,关曦月却暗暗心疼了。
她没收了伏玉手中的帕子,低眉道:“陛下的眼睛很漂亮,以后都不用再遮。”
说着,关曦月起身,俯首而下,在伏玉脸庞上亲了一口。
她道:“今日是我害陛下没有上朝,我向陛下赔礼道歉。”
原来小月姬也会认识到错误,并且做出弥补?
伏玉惊愣。
要是小月姬每天都夸他一句、亲他一口,那还上什么朝?
上朝怎比得上小月姬重要。
关曦月被伏玉的一双闪亮星眸盯得脸红,殿内的气氛瞬时有些不一样了。
她有点后悔亲了他。这么一亲,只怕往后很难用简单的东西满足他了。虽说她对伏玉的恶心感已近乎消失,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有足够的勇气和伏玉做那些极其亲昵的事。她仍想逃避。
关曦月心想,若是有朝一日,伏玉强迫她做那种生娃娃的事,她肯定还会觉得他恶心,死也不会从他。
她脑海中波涛汹涌,考虑到了最糟的情况。
可伏玉根本不知道她的小脑瓜里想得这么多。
陡然,兰馨的话声从外殿传了进来:“王上,娘娘,凝香在外面跪得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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