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冷星沉,虽已经披了狐裘,冷风窜进脖子,还是刺骨的冷,傅平安看着跪在冰冷地面的上的阿枝,见她已经冷得紧咬牙关,便开口道:“进来吧。”

    她转身先进了大殿,很快听见后面传来脚步声,随后是沉重的殿门被关上的声音,她转身,见阿枝背影伶仃,衣服穿在她身上都晃晃荡荡,腰带于是系的更紧,显得腰盈盈一握。

    杨水水的金金:她好瘦啊,减肥的我表示羡慕。

    asleep:瘦成那样也有点恐怖,我只看过厌食症的吃播这样。

    平安宝宝真可爱:还是健康最重要。

    失眠的一天天:喂,需要你们说么,难道她是因为减肥才变成这样的嘛,显然是吃不饱啊。

    芋泥波波奶茶:理论上来讲在生产力不足的古代,吃饱的人才是少数。

    无论魏晋:其实这个直播间看久了,我有时候还是挺难受的,感觉下人真的不算人一样,特别是白天教训琴菏,唉……

    失眠的一天天:你在说什么啊,这是封建朝代,你还想共产主义么?

    芋泥波波奶茶:唔那平安要先推翻自己。

    失眠的一天天:推翻了咋的,没有工业革命生产力没跟上照样吃不饱,原始人就能吃饱啊?

    东依:你怎么那么凶啊,房管了不起啊,主播应该再设个房管。

    平安宝宝真可爱:我也是房管呀。

    跑调歌后王阿米:我同意,再来一个,起码三权分立吧,独|裁不可取。

    鹤别青山:主播就走在前往独|裁者的路上哦。

    弹幕又在讨论一些自己看不懂的东西了,傅平安便干脆先不去看了,她走到阿枝身前,伸手去拉对方的胳膊,阿枝下意识躲了一下,傅平安道:“别动。”

    阿枝果然不动了,但在傅平安抓住她的胳膊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皱了下眉头。

    “胳膊上也有伤?这是谁打的?”傅平安有点生气。

    要说起来,她和阿枝也并不是如何熟悉,甚至她至今还不知道阿枝到底是谁的人。

    但她仍会感怀在她进京时还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对方愿意站出来为她指明方向,就像她如今仍然觉得,薄长史是她最好的老师一样。

    阿枝低头嗫嚅:“是奴婢自己不小心撞的。”

    傅平安道:“你不说实话,是不是琴菏?”

    阿枝摇头。

    傅平安绕着她走了一圈,突然从背后拉起她的手,撸起了她的袖子。

    我要吃愣了:这个场景是……?

    平安宝宝真可爱:九岁,注意发言,主播才九岁。

    我要吃愣了:我只是想说,主播动作很敏捷。

    傅平安自然确实别无他想,她只是想看看阿枝手上的伤口,阿枝像是吓了一跳,瑟缩着后退了两步,但傅平安已经看见了细小的红痕与发乌的瘢痕。

    昏暗灯光下,那些痕迹更显的令人心惊,傅平安若有所思道:“你不是太后的人,也绝不是摄政王的人,你到底是为什么要来朕的身边?”

    失眠的一天天:确实,混的太差了,打狗还要看主人,这显然是主人不行。

    阿枝闻言突然抬头,眼神居然极亮,她环顾四周,又去角落搜寻了一下,似乎是在确定这殿中已无其他人,随后走到傅平安身前,又要跪下,傅平安拦住她,阿枝道:“陛下请让奴婢跪着说吧,不然奴婢心中有愧。”

    傅平安收回了手,阿枝低头道:“奴婢确实是由人安排送入掖庭,那人送奴婢来之前,对奴婢说,要等殿下懂得藏拙,知晓道理,才可告知陛下他的身份。”

    一本不正经: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傅平安道:“那你觉得朕知晓道理了么?”

    阿枝道:“奴婢想,陛下既然能猜出奴婢既不是太后的人,也不是摄政王的人,那定当是已对时局,有一些了解了。”

    傅平安却摇头:“其实朕还是不知道,只是你可以放心,就算朕知道了你的主家是谁,也不可能透露出去的。”

    阿枝却说:“奴婢想,那人并不是怕陛下透露,而是怕陛下操之过急,毕竟陛下的处境,满朝文武皆知。”

    傅平安福灵心至:“他是朝官?那他能往掖庭塞人,一定是朝中大员了。”

    兴奋突如其来,这就好像在深潭之中,突然看见了一条绳索,傅平安难免觉得只要攥住这绳索,她便能从这深潭中出去。

    可弹幕泼了冷水——

    芋泥波波奶茶:别高兴,他不就是怕你高兴,才让阿枝一开始别说么,显然这代表他做不了什么。

    甄甄老婆:所以怕操之过急是这个意思啊,“虽然我跟你接头,但我可做不了什么,你别太跳。”

    傅平安:“……”

    阿枝应证了弹幕的猜测,对方为难道:“虽是朝中大臣,但如今宫中内外都被太后与摄政王把持,也很难做些什么。”

    傅平安飞快地冷静下来,平静道:“我知道,所以是谁。”

    阿枝抬眼打量傅平安,见傅平安果真神情平静,心中也是惊叹不已。

    她还记得半年之前,对方还什么都不懂,全然是一副孩子的模样,那样子甚至让阿枝都心生怜惜,以为这深深宫廷,一定很快就会将她埋没了。

    阿枝终于开口:“陛下还记得,您的母亲永安王妃姓什么么?”

    傅平安沉思半晌,缓缓道:“……田?”

    “正是了,是田家现任族长田昐大人将奴婢送到宫中来的。”

    傅平安回想了一下自己至今看到过的大臣名字,疑惑道:“朕没看见过这个名字。”

    阿枝道:“奴婢入宫之后,对前朝之事也难有接触,只知道进宫之前,他已官拜御史大夫。”

    傅平安摇头道:“如今的御史大夫是高岩,他是太后的哥哥。”

    阿枝脸色未变,只说:“如此,大约是已经辞官,田大人确实曾说过,若是朝局有变,便需要暂避锋芒,但只要有机会,就会传消息进来。”

    傅平安叹了口气,上下打量她,问:“那你既然是来帮朕的,又为什么心中有愧呢?”

    阿枝脸色微变,虽在灯光下看不分明,却也能看出有几分紧张,但虽紧张,对方还是坚定开口道:“一臣不事二主,虽奴不过是区区奴婢,却也只想忠于陛下。”

    傅平安愣住了。

    这句话竟然让傅平安一下子呼吸急促起来了,她甚至忍不住稍稍挺起腰板,有点担心在听到这样一句话的时候,她的身姿还不够挺拔。

    脸颊发烫,但她故作冷静地开口道:“朕……甚感欣慰。”

    平安宝宝真可爱:宝宝脸红了。

    长安花:笑死了,又不是被表白,怎么那么激动。

    在线摸鱼:哈哈哈我感觉是比表白还让人激动唉。

    为掩饰已经快忍不住的笑容,傅平安背过身去,甚至还压低了点声调,令声音听起来比较可靠:“你有这个心很好,只是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朕都担心,还没到你效忠的时候你的命都已经没了,快说是谁把你弄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你莫要替他隐瞒,你不说,朕还可以去问嬷嬷。”

    阿枝叹了口气,终于开口:“是阿瑛……”

    傅平安惊讶地转过身去:“她?她为什么……又凭什么?”

    阿枝缓缓道来,却原来阿瑛是向来记恨阿枝更得傅平安青眼的,但偏偏入宫之中,阿枝便被琴菏排挤出来,阿枝不会讨好人,很快就只能做些粗活杂事,反倒是阿瑛交好太后一派的人,反而得了些好处。

    傅平安越听越气:“如此她就欺侮于你了?连饭都不给你留?所有杂事都由你做?你这样也不生气,还要替她遮掩?给破缸加水,她可真的想得出来。”

    阿枝低声道:“只是料想她今后不会了,奴婢与她在掖庭时便认识,也是一路扶持走来……”

    傅平安气道:“你倒是善心。”

    她这么说完,却又想,可不就是因为善心,想来当初在路上,对方也是一时善心。

    火气便突然压下去了,只是心里仍不爽快,思来想去,大约是因为阿枝像她献忠,她却保护不了阿枝,这令她觉得不舒服。

    她开口:“行了,这事朕会处理,你下去吧。”

    阿枝欲言又止,傅平安道:“朕心里有数。”

    次日一早,傅平安洗漱起床后走到门口,见平日里散漫的宫人,今日竟然各司其职十分卖力,头一次意识到了“管理”的重要性,她若有所思地走到门口,突然瞥见阿瑛正在游廊的柱子后面躲着,立即开口道:“阿瑛,你过来。”

    阿瑛脸色惨白,却还是不敢违令,跪在傅平安跟前,傅平安环顾四周,道:“朕见这庭院灰扑扑的,很不好看,像是尘土太多了,你是最细心的,朕便派你今日仔细将这院子擦干净了。”

    她如此说完,又严厉道:“要是没擦干净,朕定会严惩不贷。”

    阿瑛哆哆嗦嗦磕头领了命。

    前往天禄阁的路上,傅平安望向边上的阿枝,隐秘地眨了眨眼镜,阿枝无奈摇了摇头,但随即却也忍不住笑了。

    虽然天禄阁的老师们还是水的不行,但是傅平安却觉得日子有盼头起来,毕竟她现在知道,原来朝堂上是有保皇派需要她的,那些人只是在等一个机会而已。

    月底傅平安去了摄政王府上贺寿,此行让傅平安又发现一些意外之外的事。

    摄政王府并不精致奢华,反而十分朴素,房屋陈设,别说与太后比,便是刚修缮的金桂宫,也比摄政王宅院强上不少,甚至连奴仆也没有几个。

    但宅中侍从,大多器宇轩昂,行令禁止,有军队之风。

    这令傅平安更感到不安。

    特别是年节过后,南边传来消息,属国南越起兵造反,朝堂内外上书,请摄政王出兵讨伐。

    芋泥波波奶茶:这一战她若是胜了,想必名声更上一层楼。

    长安花:……那也不能诅咒她不胜啊,自己的属国,不合适。

    万万想看月亮:不会啊,我觉得这是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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