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这话,洛琼花就知道傅平安没事,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注意到自己做了什么,脸就又开始发烫。
“是臣妾鲁莽……”
“你既是关心朕,又怎么能说是鲁莽呢。”
她在水中搂住洛琼花的腰。
纤纤柳腰,盈盈一握,薄纱裙缠住了手指,却也给眼前景色增添了几分朦朦胧胧的魅力。
她抬头,嘴唇滑过湿漉漉的玉颈,唇下雪白躯体突然一颤,然后紧紧捏住了她的肩膀。
“有……有人。”
傅平安抬头,随即笑道:“哪有人,不信,你自己看看?”
洛琼花转身回头,见纱帐摇晃,宫人们不知何时,果真是已经退出去了。
就在她愣神间,她感觉到灼热的躯体紧紧贴在了她的身后,脸更红,更烫,蒸汽弥漫之中,像是雪白的面团里揉进了粉红的脂粉,更叫人觉得香、软、艳。
傅平安将头靠在洛琼花的肩膀,洛琼花缩了缩脖子,说:“臣妾还是先出去吧,衣服都湿透了……”
傅平安道:“那便脱了呀,咱们难道不能坦诚相待?”
洛琼花嘟囔:“坦诚相待可不是这个意思。”
她担心傅平安又做出羞人举动,但等了许久,却也没有,傅平安只是将头挨在她的肩头,一言不发。
“陛下……?”
傅平安把头埋在洛琼花的肩窝,觉得自己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如今想来,立皇后之前,她本不觉得有皇后和没皇后会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立后也主要是为了快点去潜梁山。
但如今却深深感觉到——确实是不一样的。
至少,如今感到筋疲力尽时,有了可以拥抱的人。
温暖的、永远向着她的、就在她身边,可以触摸到的人。
是不一样的。
见洛琼花开始不自在起来了,傅平安终于开口:“你怎么突然过来了,是有什么事么?”
洛琼花见陛下竟然没有继续动手动脚,不知怎么,又松了口气,又有点失望。
不过她还是说:“是这样的,臣妾思来想去,觉得苏晖好可怜……”
“哦?”
“大魏如此失去父母的孩子,是不是很多呢,臣妾想着,是不是能有一个机构,将他们都收留起来……”
傅平安微微皱起眉头:“其实很多世家也都在做这样的事,皇天道也在做。”
“所以呢……臣妾是想,臣妾是否也能出一份力呢,在这宫中不能做什么,实在太难受了。”
今日这番话,洛琼花是鼓起勇气说的。
于是说完,她也偷偷看了眼傅平安。
湿漉漉的头发盖住了傅平安的眼睛,她看不清对方的神情。
但她听见了对方说的话:“这件事,不需要你费心啊,阿花……”
一点点的疲惫和叹息。
若是往常,洛琼花一定就退缩了。
可是今日,或许是因为宫外的一切令她太过于渴望,又或真是因为坦诚相见了。
亦或者,是因为陛下太过于温柔,叫她真的产生了一丝侥幸。或许,她是特别的呢?
她又继续说:“不需要用臣妾的名义,臣妾只需要能做些什么,不止是只做限于內宫的事……”
“內宫的事太少,让你觉得很轻松么?”
“……并不是这样。”
“这些事自有官员去操心,若你实在没事做,可以将御纸坊的经营也交给你,其实早就想要交给你了,只是担心你累着了。”
“……不是这样,只是担心陛下要做的事太多,难免有遗漏。”
“……”
长久的沉默。
池水似乎开始变冷,洛琼花莫名打了个寒颤,傅平安便将她抱了起来。
夏夜的空气仿佛都是温热的,洛琼花坐在池边,看着傅平安也起来,乌黑的长发盖在光滑而挺拔的躯体上,赤脚缓缓踩过世界,在青石板上留下一串湿漉漉的脚印。
她绕着池子走了一圈,最后披上一件长衫走到洛琼花面前,终于开口:“朕以为你明白的,皇后。”
“朕当然不可能治理一个国家,朕需要很多很多的帮手,这个人可以是薄孟商这样的罪臣之后,可以是陈宴这样的边缘贵族,甚至可以是宫女出身的阿枝,但不能是傅灵羡,也不能是田昐,所以也不能是……”
她突然停下。
但是洛琼花已经明白,陛下是说,这个人也不能是你。
“所以,你知道为什么么?”
洛琼花点了点头:“嗯……”
因为,他们同样可能登顶。
以不同的方式。
“朕知道你此时此刻绝没有别的念头,但是……唉……”
傅平安蹲下来,紧紧握住了洛琼花的手:“朕实在不想同你说出这样的话来,朕以为你是知道的,从前的很多时刻,你不都没有说出来么?”
洛琼花震惊地抬起头来。
原来陛下发现了。
“……是,我知道,只是,我以为……臣妾以为……”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原来是骗人的。
陛下仍然抓着她的手,于是洛琼花意识到,陛下也认为这话是难以出口的。
是了,逼陛下说出这样的话来的自己,才是犯了错。
“阿花……别难过。”
陛下将她抱住了。
于是洛琼花挤出笑容,道:“是臣妾……鲁莽了。”
……
或许是因为吹了太久的冷风,次日开始,皇后发起高烧来。
陛下担忧得夜不能寐,叫了太医日夜问诊,过了日,烧退了,但人仍是虚弱,躺在床上起不来,直到立秋,才终于有力气出去走走了。
“所以,便是天热,娘娘也不该贪凉啊,这一病那么多天,人都消瘦了。”洛琼花一边在园中散步,一边听着静月在耳边喋喋不休。
她的脸上浮现出若有似无的笑容来,道:“人总要生病的,在夏日得了,总比在冬日得好,年轻时得了,也总比在年老时得了要好。”
“真是歪理邪说,娘娘,你这是狡辩。”
“静月,你胆子越来越大了,怎么敢和娘娘这样说话。”边上的赵嬷嬷忍不住出声教训。
静月忙告罪,洛琼花却说:“没什么关系,她说的也对呀。”
正当这时,林木之中,却传来隐约的抽泣声,洛琼花食指扣唇“嘘”了一声,提起裙摆悄悄过去了,却看见是一个宫人,正一边烧纸钱一边哭,洛琼花一惊,赵嬷嬷一惊脱口而出:“你是谁,好大的胆子!”
对方吓了一跳,手上火折子都丢了,转身看见是洛琼花,哆哆嗦嗦跪下来,道:“奴、奴只是在祭奠……祭奠喜乐。”
“什么?”洛琼花认出对方来,“你是清茶吧,你说喜乐……”
洛琼花的脸渐渐白了。
喜乐是先前因为逼死小宫人,被她赶出宫去的那个。
“……喜乐走了?”
赵嬷嬷上前,立刻给了清茶两巴掌,怒道:“谁让你在这边烧纸的,晦不晦气,还冲撞了宫人,看来你也该死,快把他拉走……”
洛琼花抬手道:“等一下,喜乐是怎么死的?”
清茶泣不成声:“他进宫,本来就是为了给家里攒些家底,如今分文不剩回去了,不受家里人待见,好死不死生了病,很快就没了……”
“他怎么会分文不剩呢?宫中俸银并不少。”
“他每月都寄出去给父母的,根本没给自己留过。”
“那为什么…为什么……”
“娘娘!”赵嬷嬷恨铁不成钢道,“这小子就是看你心软,故意在这等着呢,不然喜乐都没了半个月了,他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这个时候?”
洛琼花闻言,却只觉得耳中嗡鸣一片。
“所以,你们都知道喜乐死了?”
赵嬷嬷讪笑:“娘娘在病中,哪能拿这种事来打扰娘娘呢……你们怎么还愣着,快把这小子拉走。”
“等一下!”洛琼花突然高举起手来,“等一下,我说等一下,我……我要……”
话音未落,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
此时此刻,傅平安在昭阳殿见到了陈宴。
“博陵节妇案”如今已经结案,苏家苏扬勾结陈家陈沣源欺压寡妇柳春致死一事,证据确凿,秋后问斩。
这件事一来一回,大约是查了一个月。
考虑到路途如此遥远,这已经非常快了,由此可以察觉到陈宴确实上心。
再考虑到对方是陈家人这一点,对方如此大义灭亲,已经可以载入史书了。
但今日傅平安看着卷宗,脸上却没有笑意,也久久没有言语。
陈宴跪在殿上,心中已经隐约察觉到不对劲。
直到陛下开口:“你查出来的结果和祝澄的一样,可见没有徇私。”
这么说着,突然从案中抽出另一份卷宗,扔掉了陈宴的面前。
陈宴低头,看见上面署着祝澄的名字。
陛下竟然也叫祝澄去查了此事。
后背沁出冷汗来,她现在知道缘由了。
陛下的声音冷冷的:“但是有些细节不太一样,你看看,祝澄是不是查错了。”
陈宴将头重重磕在地上:“臣惶恐。”
“你在惶恐什么?”
“臣……罪该万死。”
“哦?所以你也承认了,你是在利用朕对你的信任?因为朕只将微服出行的事告诉了你,就刚好方便你做这个局,叫朕和皇后一起被你耍得团团转么!”
随着话音落下,一个折子飞了出来,直直砸在了陈宴的额角。
折子落下,额角也渗出血来。
陈宴却继续重重磕头:“臣……知错。”
傅平安知道自己除了愤怒陈宴欺骗自己,也是在迁怒。
那日之后,洛琼花重病,病好之后,却又拒绝见她,说是什么“害怕过了病气”,但傅平安看得出来,洛琼花对她有些冷淡。
是因为那晚的话么?
她难道说错了什么么?
难道她要将权力拱手让出么?
她想不明白。
但是归根结底,就是因为陈宴居然利用了她。
傅平安大步走到陈宴面前,蹲下来捏着她的脸,问:“你不狡辩么?”
“臣……臣只是希望,陛下能更重视此事。”
“为什么?你认识柳春?”
陈宴摇头。
“那是为什么,快说!你别以为朕不敢杀你!”
汗水涔涔而下,陈宴捏紧拳头,感觉到一种让她头皮发麻的恐惧。
这是陛下从前从未给她过的感觉。
她终于还是开口:“臣……臣和陈沣源有私仇,他害死了臣的好友。”
傅平安松了手,目光冰冷道:“很好,你说了实话。”
陈宴惊惧不已。
陛下原来知道。
“那你说朕应该怎么罚你?”
陈宴不敢说话。
她觉得自己好像站在悬崖之前,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
就在这时,琴荷匆忙跑进了宣室殿:“陛下,陛下,娘娘,娘娘晕倒了。”
傅平安闻言,立刻不管陈宴了,脱口而出一句“你们怎么照看的”,便匆匆往外走。
直到门口,回过头来,对着身边两位郎卫道:“将京兆尹拖出去打五十杖——生死不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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