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顾之桑的声音,仡辽蝉虽然不知道什么是‘肉舍利’,但听她的语气也知道,肯定是很难对付的东西。
她捧着金盅弹动的指尖放慢,振翅扑向毛僵的金红蛊虫似有所感,从尾端喷出一簇淡绿色的毒雾,而后扭头就往仡辽蝉的方向飞回来。
看似薄薄一层毒气刚一飘洒到毛僵的肩膀、脸上,它僵硬皮肉外的毛发便直接被腐蚀成粉末。
很快星星点点的毒液继续蔓延,竟连刀枪、火符都无法破开的毛僵皮肉灼烧溃烂,那些地方都化尸为水!
毛僵吃痛,发出嘶哑的低吼声。
饶是金红蛊虫已经及时飞回,但还是被毛僵焦黑干瘪的五爪狠狠拍了一掌。
就在那僵尸又是挥臂,想直接抓爆蛊虫时,顾之桑眸中精光一现,指尖蓄力弹出一枚白棋子,狠狠打在那毛僵的喉头。
只听‘砰’地硬物撞击声,那带着无穷力道的棋子直接把毛僵掀飞出去,砸在数米外的地上。
翻滚几圈后,它又四肢抓地跳了起来。
初具神志的僵尸已经有了判断能力,它像野兽一样用锋利弯曲、布满尸毒和细菌的指甲挠着地,喉中出发阵阵恐吓、紧张的低吼声。
它能感觉到顾之桑很危险,心生退意。
这段时间,受了伤的金红蛊虫已经晃晃悠悠飞回了仡辽蝉的手心里。
此虫是虫窟角斗养出来的蛊王,足足有婴儿拳头那么大,奇毒无比,并且外壳坚硬如铁。
哪怕是记载在册的剧毒蛇、蛛,碰上它也只有被吞噬的命,是仡辽蝉的本命蛊;
她从六岁就亲自喂养,十二岁开始用精血养虫,近二十年来早已将它当成了最亲近的孩子、亲人。
蛊虫若是被毛僵捏碎,与之心脉相连的她也必然会受到重创、一蹶不振!
仡辽蝉小心翼翼捧着蔫了吧唧的蛊虫,满脸心疼。
只见蛊虫半边翅膀呈现出融化的形态,十分奇怪;
因为虫子受伤,她本人也受到一定影响,嘴唇微微泛白。
她抬眼看向顾之桑的方向,一脸感激道:“桑桑,谢谢你出手相助!”
“可这毛僵好生古怪,为什么能伤到我的蛊虫?”
顾之桑将风水师偷窃的肉舍利来源说了一番,而后道:
“蛊虫喜阴嗜血,平时应该生食了不少同类和阴物,佛门的东西本就是它们的克星。那毛僵的舌底压着的肉舍利蕴含了活佛一身血肉和古法,每日又在佛寺接受朝拜和香火更是蕴含了佛光法相,你的蛊虫只要接触就会被伤到。”
仡辽蝉一脸惊疑,无法理解:
“可是、可是那毛僵才是一等一的大凶之物啊,为什么能吞下佛舍利?”
顾之桑幽幽道:“还不是它胸口那截玉指骨。”
指骨经历天雷淬炼后,本就是最精粹的法器,可以镇尸化煞。
风水师把它镶嵌在毛僵的胸口,也就是用它压制住了毛僵身上的阴煞之气,佛舍利自然也就不会攻击它了。
仡辽蝉勉强理解了,但她还是不能理解风水师这般大费周章,究竟要干什么。
但顾之桑已经明白了。
她问道:“你那后辈是纯阴之体?”
仡辽蝉点点头道:“对,她体质属阴天赋不错,出生不久就被寨子里的老前辈带入门中了,学的是‘养尸’一脉。”
“那就错不了,这逃犯如此种种都是为了把毛僵养成‘人尸’。”
“人尸?!”
仡辽蝉惊呼一声,‘人尸’她曾在苗家古籍中看到过,是一种失传已久的养尸炼尸法。
据说以前的‘养尸人’能让死尸‘活’过来,重新拥有生前的意识和记忆,虽然是僵尸,却和活人一样能跑能动能说话,并且还超脱了天地法则,不会受到法则制约。
但也正因‘人尸’太过逆天,养成的条件十分苛刻,早就失传了。
顾之桑看着那毛僵,抽出负在背后的桃木剑。“一个月前我曾经破过此人的凶阵,他谋财害命助纣为虐,害死了一家人好几口人,还用阵法偷窃气运,按理来说阵法一破他本人就会遭到反噬,不可能还活蹦乱跳站在这里。”
“直到我看那黑棺中童尸,它的死状分明是反噬至死,再加上它和这逃犯之间是父子血亲,我就知道这禽兽一定是用自己的亲子来挡灾了。”
“而此人最狠毒的地方就在于,他从头到尾都知道自己孽障深重,是不可能逃脱法则的惩罚的,他生出这个孩子,为得就是给自己找一个炉鼎,以便日后遭到天罚时直接夺舍此子的躯壳!”
顾之桑能看出,这个已经死去的孩子出生的月份、日期甚至是时辰,都和风水师一样,是风水师精心控制的。
再加上他是风水师的亲儿子,这些条件加起来是再好不过的炉鼎。
当风水师的孽障积累到法则都忍无可忍的地步,就会降下雷电,直接把他劈成焦灰。
届时他只需要夺舍了亲子,就能洗刷掉之前的业障,脱逃法则的惩罚。
难怪这个孩子死后,他会如此痛恨顾之桑。
顾之桑是把他的‘生路’毁掉了。
若是再花费时间、培育一个如此契合的夺舍炉鼎,少说三五年,多则要十年。
但风水师能感觉到自己的天罚在即,恐怕撑不了那么久。
他被逼到绝境,就动了养‘人尸’的念头,心想这些玄门的人不给自己活路,那自己也不能让他们好过!
他祖上是赫赫有名的风水大家,传承下来许多厉害的术法典籍,这才让他道行手段远超出寻常玄师。
根据祖宗典籍记载,他们家那位有名的大风水师甚至建造过皇陵!
上面还记载了许多风水秘术,其中就有养‘人尸’的方法。
相传‘人尸’可以无视天地法则,无论怎样为祸人间都不会遭到报应,是再好不过挡灾替身;
若是想要炼成,先要准备活佛舍利,想办法将其融于尸身。
因为活佛功德雄厚,可以挡灾化煞。
然而佛家舍利天然就是同僵尸、凶物对立的,往往在融合的第一步,僵尸本身就会被佛舍利伤到,这也导致数千年来炼成的玄师寥寥无几。
但祖宗典籍中记载的帝王墓中的陪葬品玉指骨,就是天然化煞的宝物。
只是传承这么久,典籍部分页数丢失,风水师一直不知道帝王墓的位置。
恰逢顾之桑找到大墓、交由国家开采,消息传出后他欣喜若狂,认为是老天爷都在帮助自己;
当即他便潜入墓穴、偷走玉指骨和现成的僵尸。
风水师先将儿子尸体中的心脏喂给毛僵,以此来建立它和自己的关系,让它暂时把自己当父亲,听从自己的差遣。
然后再准备年龄相仿的童男,用他们的血来给毛僵换血;
换血成功后僵尸会吃掉这些纯阴体质的少女,用她们来当作祭品,最后再让炼好的僵尸把儿子的残尸也吞噬掉。
再次醒来的就是拥有他儿子记忆的‘人尸’了。
到时候风水师不仅可以用‘人尸’来挡天罚,还能催使它为祸人间!
听完后仡辽蝉震惊不已,喃喃道:“虎毒不食子,这人……太狠了!”
就在这时,风水师又爆呵一声,强行逼迫迟疑不前的毛僵来对抗顾之桑两人。
在他的催促下,僵尸只能强忍着退意,重新吼叫着扑了上来。
仡辽蝉:“小心!”
顾之桑抿着唇,没有再次使用棋子。
即将化为飞僵的凶物皮糙肉厚。
若是上辈子的她,还瞧不上这种等级的凶物。
她锻体百余年,别说毛僵了,就是飞僵、甚至不化骨都能徒手撕了,但现在显然不行。
换了具新身体后,她纯肉/体力量削弱不少,需要借助法器的力量来斩除这头毛僵。
她取出自己削的桃木剑。
顾之桑咬破指尖,挤出一粒晶莹圆润、红得刺眼的指尖血,滴在了不甚平整的木剑上。
登时那木剑上便蒙上一层雾色红光。
她反手挡在身前,正正好好抵住了毛僵扑上来的利爪,看似磕碜不已的桃木此时坚硬无比、削铁如泥。
顾之桑的武法有种超脱凡俗的力道,明明没什么花里胡哨的剑招,但每一次落下木剑,都打得毛僵连连后退,连锐利的指甲都被直接削断。
很快两方的处境便彻底颠倒了。
毛僵嘶吼着想要逃窜,却被顾之桑一剑斩断了手臂,腐水四溢恶臭弥漫。
这一幕看得仡辽蝉连连吞咽,她怎么也没想到,看起来纤细漂亮的女孩儿如此凶残!
眼角的余光看到风水师神情狰狞,从兜里掏出符纸想要偷袭顾之桑,她冷哼一声,从树上摘下一片细长叶子放在唇边。
一声叶哨吹响,林中响起淅淅索索的声音。
无数毒虫蛇蚁从地下土壤中钻出,在仡辽蝉的哨声催动下往风水师的方向涌去。
当顾之桑又斩断了毛僵的一条手臂后,她另一只手掌呈现鹰爪式,抵着毛僵的喉咙、抓住它胸口半没的玉白指骨。
入手一片细腻冰凉,她能摸到指骨上用刀刻下的纹路和小字,有些凹凸不平。
用力拔出指骨时,毛僵胸口的腐肉伤口崩裂,它发出阵阵惊恐嘶吼,想要逃离面前气势可怖的玄师。
但顾之桑怎能让它跑掉,下一秒木剑便干净利落削断了毛僵的头颅,掉在地上滚了几圈。
没了头的僵尸/身体还能跑动,顾之桑反手用木剑把它钉在树干上。
她强忍着恶心,掰开了毛僵的嘴巴,将它舌头下的肉舍利取出;
又从包里掏出纸巾,把肉舍利和玉指骨分开包裹起来放入兜里。
做完这一切,顾之桑向那风水师的方向看去,就看到灰袍男正不停用火符烧灼着四周的蛇虫,不久之前的淡然高傲荡然无存。
而仡辽蝉已经把几个瑟瑟发抖的孩子从架子上松绑,给他们的伤口止血。
看到毛僵竟如此轻松地被顾之桑解决掉,灰袍男人再有不甘心中怨恨,也知道自己不是顾之桑的对手。
从怀里掏出一张疾风符,风水师贴在自己的身上,撒开腿就准备逃跑。
顾之桑冷哼一声,右手双指并剑,口中念起法咒。
只见那穿透了毛僵躯干、深深钉在树干上的桃木剑似有所感,剑柄轻轻颤抖,忽然从树干中抽出,朝着逃窜的风水师的背心处刺去。
扑哧’一声,木剑直接穿透了风水师的心口。
他嚎叫一声,猛地向前扑倒在地。
顾之桑走到他身边的时候,看到他神情狰狞双眼圆瞪,瞳孔慢慢涣散,呼吸停止身体逐渐凉了。
风水师的魂魄藏在躯壳中,咒怨不停。
他自诩是风水大家之后,手握祖宗传下来的风水秘术和凶悍阵法;
百余年他来吃香喝辣、受人尊敬,天地法则和人间法律都奈何不了他,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的长生不老做个阳间的活神仙。
如此骄傲的他怎么能接受,自己竟然死在一个黄毛丫头的手里?!
不,他还有机会。
自己绝对不能去阴曹地府受地狱之苦,风水师封锁住自己魂魄,恨恨想到。
然而确定他断绝气息的顾之桑却并没有离开,而是蹲了下去,眉眼冷淡。
风水师心中生出不详的预感。
紧接着他的魂魄便‘看’到顾之桑伸出手,按在了他的魂窍。
它还来不及挣扎喊叫,顾之桑便用了内劲,直接绞碎了躯壳的魂窍。
风水师的魂魄在倏忽间被粉碎成末。
从始至终,顾之桑就没打算要它去阴曹地府,更不可能让它趁机去夺舍他人。
她站起身,冲看呆的仡辽蝉笑了一下,“斩草要除根。”
“好了,可以收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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