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半夜,泷岛和彦还在教室里,整条走廊除了我和他之外没旁的人。我心一横,手指微微动。
接下来的十分钟我倒吊在天花板上,默默观看了一出独角戏。云雀恭弥挥舞着自己的武器和空气打得有来有回,仿佛他对面真的有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一般。他好像一点都不介意自己无法轻易取胜,反而越打越来劲,越来越兴奋。我胆战心惊地看着走廊两边的墙被他敲得破破烂烂,维持结界不让这里的动静传出去。
太可怕了,这小子太可怕了。
我觉得自己当初选择并盛町作为新据点就是个错误。
突然察觉到另一边的动静,我忙跳进幻境,不动声色地取代了幻境里的自己。伸手架开他的钢棍,我忍着疼喊:“我投降!我认输!”
云雀恭弥收起武器,不满道:“谁准你投降的。”
我偷偷收起幻术,见他没有察觉才松口气:“我根本打不过你,不想挨打了。”
他好像还意犹未尽,我才不管他,回到教室那儿拉开门。教室里已经没有女孩子的身影,只剩下一个流着泪呜咽的泷岛和彦。
我并不擅长安慰人,总觉得等他情绪缓和后再搭话比较合适。谁知委员长大人瞄了一眼室内,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
“喂,你干嘛去?”我想叫住他,但又不敢太大声。
云雀恭弥懒洋洋地回头,甚至手遮住嘴打了个哈欠:“回去。”
我难以置信地指指泷岛和彦:“他呢,你不管他吗?”
他不屑地笑了:“私会我校学生的是你,我对草食动物的活动不感兴趣。”
那你跟过来是为什么?
我满头黑线,敢怒不敢言。
泷岛和彦稍微平静后我们两个一起回去。并盛的深夜十分静谧,路灯昏暗,空气微冷。一路上只有我们两个人的脚步声,泷岛和彦今晚情绪波动激烈,现在还恍惚着,直到我把他送到家门口才恢复几分精神,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居然还要劳烦前辈把我送回家。”
我说:“没关系,快进去吧。”
泷岛和彦担忧道:“前辈一个人回去没问题吗?要不我还是送一送你吧。”
我笑了,竖起一根手指,指尖有绯红色的微光萦绕:“不用担心,你应该知道我不是普通人。”
即使这个晚上的经历已经足够丰富,泷岛和彦还是为这神奇的一幕流露惊讶。我手指一弹,那团光便脱离了我的指尖,晃晃悠悠地往上飘,然后在空中悄然无声地炸裂,形成一朵小小的球形花火。
“要为我保密哦,泷岛君。”
泷岛和彦重重地点头。
他进屋以后我没有马上离开,走到泷岛家隔壁的房子前站定。门口还挂着松冈字样的门牌但房子里没有一丝人气——松冈凉子死后那对夫妇终于停下了他们长年累月的争吵,办完女儿的丧事后相继离开。
这件事基本上就算结束啦,然而学校和学生们显然不清楚内情。闹鬼风波未平,学校警卫室的值班人员又惊惶地报告称昨晚巡视教学楼的时候听到有女生在唱歌,这让本来就流言不止的学校更加骚动。
迫不得已之下学校给我们放了一天假。名义上说是让学生们在家中放松心情,实际根据车浮虫的情报,放假是因为理事会有人强烈主张请町内的神社来做驱魔法事。
老实说我并不害怕神社。人间对神明的信仰之力逐渐薄弱,高天原上许多神明都已陨落,不能再回应人类的祈求。遍布各地的神社中大部分都虚有其表,就连侍奉神明的巫女都毫无灵力。并盛町的这座神社也是如此,我的同学们甚至都不知道山上那座神社供奉的是哪位神明。他们最多会在需要的时候结伴去神社参拜,走流程地祈愿自己学业顺利恋情美满,然后笑嘻嘻地在绘马上描述自己美好的愿望。
这一天突然的假期我没出屋门一步,完全沉浸在本地论坛中。我那个帖子已经是所在版块知名的大热帖,标题后面跟着管理员添加的火焰标志。只是目前为止回复的人没有一个尝试过登陆地狱通信,他们现在仍然把地狱通信当做我暗黑小故事的一个设定,甚至有人明确表示过讨厌地狱通信,然后用一千字列了十项理由来阐述这个机制的不合理。
时之骤雨没有在线。失去了他的竞争,我对更新完全没动力。说起来我们的工作状态本来就很散漫,小姐也从不会要求我必须在多长时间内把地狱通信扩散到多广的程度,因此我一向随心所欲。
于是我心安理得地关掉自己的帖子,去别的版块摸鱼了。
在学生专区的版块里果然发现了羽英高闹鬼的相关帖子,回帖区议论纷纷,普遍认为自杀的女孩子冤魂不散。专区里每个帖子标题最前方都会带一个加黑的框,里面是学校名字。我大概浏览了几十页,出现频率最高的是国立江东大学,顶着并盛中学标志的帖子不算少,只是里面聊的内容都很日常,不是社团比赛的预告就是吐槽新入职的老师,压根看不出那个猛兽的丝毫影响。
呵呵,我已经发现你们的秘密了。就像之前那个突然置顶又突然消失的加红帖,云雀恭弥在这论坛上大概是禁忌的存在,涉及到他的帖子通常活不过十秒。
我只是有点好奇那个胆敢预告云雀恭弥行动的人是谁。不得不说这念头一出来就再也压不回去,我马上就黑进了论坛的管理后台,找到被删掉的帖子,再从发帖人那里追踪到他的ip——这时候我发现一个新情况,这帖子居然是发帖人自己删除的。
这个ip地址……我又确认了一遍。
真的就是并盛中学的校园网ip啊!也就是说,发帖人是在学校里用学校的网络发出了这个帖子。
你们并盛中学的人可真会玩。
做完法事的羽英高中与之前没什么不同,就连车浮虫都好好的。它怯怯地抱怨说神社烧的香熏得眼睛疼,在这学校生活十几年以来它从未受过这么大的折磨。“泉大人,我要到乡下亲戚家里度假,特地来和您告别。”车浮虫恭敬地跪坐在我的书桌上。
“乡下是指?”我很好奇。
车浮虫说:“在并盛町郊外,是个被山林包围着的小村子,风景很好。我每年都会在这段时间过去,次年春天回来。再过一段时间山里的果子就该成熟了,都很好吃的。”停了一下他又说:“大人,欢迎您随时去做客。”
有人走进教室,对我桌子上的小妖怪视若无睹:“下节课要换教室,立花同学怎么还不过去?”
我诧异于这突然的搭话,暗中比了个手势示意瞬间融入空气的车浮虫溜走,说:“有点事耽误一会儿,松原同学呢?”
松原信在他的桌子里扒拉着:“我忘记带笔记本了。”
我和松原信并肩走在前往生物实验室的路上。我们的教学楼和实验大楼之间有连接的廊桥,桥两头都有自动贩卖机。我想买瓶果汁,不料松原信居然也停了下来,耐心地在一旁等着。
一开始我没在意,直到他和我说话:“立花同学,冒昧问一句,学园祭第一天和你一起逛的人是那个赤泽祐司吗?”
说真的要不是他提起我都忘记这回事了。不过赤泽祐司那天明明装扮得很普通,脸也被墨镜和口罩遮得严实,松原信是怎么认出他的?我怀疑他在诈我,于是装傻道:“我不明白松原同学在说什么。”
松原信目光深沉地看着我:“只是提醒你一声,离赤泽祐司远点,信不信由你。”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松原信,我的同班同学。我和他接触不多,对话的次数不超过一只手。他是个性情稳重的人,习惯独来独往,性格有些内向孤僻。这样的松原信突然来和我搭话,为的是警告我远离身边的某个人。
这其中的缘由……我可太好奇了。
(。手机版阅读网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