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我衣着完整地埋头吃着一份喷香的鳗鱼饭,听草壁哲矢叙述整个事件的过程。
注意到樱间市的鬼宅后云雀恭弥并没有冲动地行动,他先是调查了那个城市近期的治安事件,推断出一定结论后让风纪委员们轮流在远处盯着,直到风纪委员看到我走进去。
那天值守的风纪委员是之前受伤被我送进医院的其中一个,认出我后打电话告诉了草壁哲矢,草壁哲矢又上报给云雀恭弥。
之后的事草壁哲矢不完全清楚,因为云雀恭弥带他过来后没有让他跟着进去。他在云雀恭弥进去后忐忑不安地等着,没一会儿就见到委员长抱着昏迷不醒的我出来——他讲到这里我局促地看了一眼云雀恭弥,当事人波澜不惊。云雀恭弥带走了我,让草壁哲矢报警处理接下来的事。
“那座住宅里一共有四个人,其中三人被打晕,除此之外没有别的问题。剩下的一个人没有明显外伤,但身体状况很不好,至今未醒。”停顿了一下,草壁哲矢又说,“花圃下埋了两具尸体,一男一女,另外地下室有一具女尸,经鉴定是失踪的入江麻衣。”
我停下了进食的动作,用筷子戳着碗中沾满酱汁油光可鉴的米粒,问道:“她……什么状况?”
草壁哲矢犹豫片刻才说:“法医说,她死前的遭遇不太好。”
“这样啊。”我没再说话。
“有两个人交代,他们一行五个人一起去那座有名的鬼宅探险,同行的女生不小心坠楼受伤,昏迷不醒。他们本来要叫救护车,但其中一个叫池田和晃的人突然变得奇怪起来,发疯似的,还和‘大哥’友野宏一打了起来,结果友野宏一……他们被迫将女生和友野宏一的尸体埋到院子的花圃里,跟随池田和晃做了很多恶劣事件,包括并盛的六起。剩下的一个人是池田和晃在此期间收留的,那人的说辞也和他们对应得上。”
“鬼宅客厅遭到暴力破坏,没有太多线索。但入江麻衣身上的诸多伤痕都确定是地下室的一些道具留下的,道具上的指纹与池田和晃吻合。只是池田和晃至今未醒,调查进度陷入僵局。根据同伴的说法,池田和晃进入鬼宅后不久就性情大变,充满暴力倾向,还不知怎么拥有了前所未有的武力,和以前完全不像一个人。警方怀疑他可能患有精神分裂症,但目前无法证实。”
“入江麻衣的父母最开始情绪激动,后来平复了一些,已经为入江麻衣举办了葬礼。”
葬礼啊……
上村惠应该会去参加的吧,她们两个人关系那么要好。我还记得最早就是入江麻衣拉着上村惠来到我面前,邀请我一起用餐,带着我熟悉校园。最后一次和她分开时她还在为即将到来的考试担心,排队买汉堡嘴里还默默念着我给她划出的考试知识点。
生离死别——生活在人类世界,这种事我早该习惯。
草壁哲矢已经离开。我告诉他那座鬼宅的确有恶鬼作祟,池田和晃就是被他所控制,草壁哲矢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说自己会去和警察交涉。等他走后房间里就剩下我和云雀恭弥两个人。知道昏迷期间是他家那位负责清洁的女钟点工帮我清理又更换衣服后我终于摆脱那种羞愤的心情,好歹能以平常心面对他。
我有些没精神,闷声和他告别。
云雀恭弥说:“学校那边给你请了假,你回去就能正常入读二年级。”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几秒才想起自己目前的身份还是并盛羽英私立高中的学生,出事前正是第三学期的尾声。
尽管很感谢委员长大人出人意料的贴心,可是这其实对我来说没什么用,毕竟我根本不在乎自己能不能顺利升入二年级。不过我还是振作了一些,向他表达谢意。
云雀恭弥脸上带着些玩味,说:“跟不上学习进度就得留级了,痴女小姐。”
我看着这个少年,回想我与他相识的过程,心中感慨万分。起初我对他的印象挺糟糕的,熟悉起来后就没那么讨厌他了。虽然委员长孤僻冷漠又极度自我,叛逆得令人头疼,但他本质上却不是坏人,非要总结他的阵营的话,应该是……混乱善良?
无视大众的律法和规则,拥有自己的道德标准,看似在危险的边缘徘徊,其实内心却很柔软。
我低头暗自笑了:“云雀君,你这样就很好。”
云雀恭弥瞥了我一眼:“笨蛋女人,又在说奇怪的话了。”
我站起来往四周看了一圈,走到书柜前拿起一个指甲盖大小的透明玻璃球打量,然后对云雀恭弥说:“委员长,这个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云雀恭弥看着我的手:“哈?”
“我很喜欢这个。”我说,“可以送给我当做纪念吗?”
必须得离开了。看着他秀美的脸庞,我再次下定决心。
云雀恭弥说:“随便你。”
第二天我忙碌许久,收拾好所有东西后独自来到并盛的墓园。入江麻衣就葬在那里,她的墓碑很新,墓前的花束还未完全枯萎。我把自己带来的篮球钥匙扣放下,看着墓碑上她的名字却不知该说什么。我原本有准备和山本武以及上村惠正式告别,但因为这突然的意外,连告别都显得毫无意义。
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辗转彷徨,直到夜幕降临。街上的各色灯光渐渐亮起来,构成更绚烂的夜景。我站在街头,身边是来来往往的人群。今天的并盛和以往没什么区别,就和很多别的地方一样,每天上演着人间的喜怒哀乐。
只是这里不再有我。
失落感吞噬着我,我感觉心里好像被灌进了重渝千斤的铁汁,沉甸甸地往下坠。
或许我是留恋的,但我依旧可以做出正确的选择。
乘坐新干线不到四个小时就能抵达青森县的七户市,又花费了两天时间在新住处安顿好。这一次我打算运用有川源教我的化妆技术好好伪装一下自己,争取做个合格的上班族。
精致的妆容加上干练的职业装一下子让我看起来成熟很多,起码面前这位负责人反复确认两次后相信了我已经高中毕业的说辞。毕竟已经是四月下旬,常规的招聘季和入职季已经过去,像这样全年招聘的公司少之又少,所以我很珍惜这次面试机会,如果面试失败我可能又得回去上学了。
结果就是三十分钟后我沮丧地捧着脸坐在公园的台阶上发呆。
什么啊那个垃圾社长,长得难看就算了,居然还说什么“一看就知道你不是会努力认真工作的人”“搞不定的时候一定会哭哭啼啼没完没了吧”之类的话贬低我,趾高气昂的像只骄傲的山鸡,真讨厌。
踢掉高跟鞋踩在冰凉的青石板上,我终于觉得经受一上午摧残的脚好受很多。手上沾着一层□□,那是从脸上蹭下的,阳光下我能闻到自己脸上化妆品的香味。一只小皮球滚到我脚下,大概六七岁的男孩子跑过来抱起,好奇地看着我问:“欧巴桑坐在这里干什么?”
“啊?”我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指着自己说:“欧……欧巴桑?”
他笑嘻嘻地说:“对呀,嘴巴红红的欧巴桑。”
……我不要工作了!我要上学!上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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