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家庭医生半夜被悄悄叫过来,引路的女仆满脸严肃。他问出了何事,女仆只让他自己看。
身为御三家之一,禅院宅中秘事不少,像是家主女儿过继给了弟弟这类的事,都会要医生和律师在场,私下做个见证。
这回到的只有他这家庭医生,不见律师,那被捧着长大的嫡子也在,看见躺在褥里的女人,他隐约察到不太妙。
直哉少爷嗜好女人,也清楚分寸。他的几个哥哥搞出过一些事,直哉少爷则是乍看张扬,却很懂得收手。
最重要的是,他嗜却不喜,不将女人放在心上,因此能断个干净利落。识趣的不会多纠缠,不识趣的也能让对方闭上嘴,哪怕在别的场合见面也可装作路人。
这回见他房中躺着个女人,医生心理感叹这是禅院家难以摆脱的命数。经过一番诊治,又有了不同想法。
“她的体质虚弱,不是指常人卧床那般的虚,是作为咒术师的虚。”
“……没察觉到她有咒力。”
“封锁咒力是一种秘法。在下揣测对方知晓她的术式不弱,也清楚她身体承受不住,就像盛放了过多祭品的供奉坛,一昧使用咒术会压垮身体,所以才封闭了她的咒力。”医生正坐道:“给她施了术的人是顶级的,少爷您没察觉到也不奇怪,哪怕有六眼,也不一定能看得清楚。”
禅院直哉听到这儿,稍微舒服了些:“她什么时候醒?”
“这个,要看情况。在下不清楚她以往的情况,因此没法确定这次沉睡的时间,或许是几日,几周,几年,也或许是……”
禅院直哉的脸色愈发不好,看诊的家庭医生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建议您从她的术式入手。这般强大的术式,定是来自一度鼎盛的家族。或许是和狗卷家一般,刻意清除咒术师,才导致她的术式和身体能力不匹配。”
“那就交由医生你去查了。”禅院直哉一个眼神,示意女仆送客,末了又补充一句:“这件事不用和爸爸说。”
纸包不住火,就算他医生不开口,离传到家主那儿也不远。禅院直毘人偶尔也装醉不知,就是不知会不会亲自动手摆平将这当成下一任继承人培养的儿子带来的麻烦了。
若这女子真出生于狗卷家一般,被咒术界驱逐,或是主动远离咒术界的家庭,禅院家可有得忙活。
“在查明之前,您也要注意才是。”医生总觉得还是有些不对劲,多叮嘱了一句。
有的在大家族里看诊久了,对这些事全然没了兴趣,他却是另外一种,好看热闹的类型。
不过,这八卦确实只能他一人看,说出去了工作不仅没了,凭禅院家那手段,铁定让他在咒术界连同普通社会都没立足之地。
很幸运的是,禅院家很快确认这女子出身的咒术师家族已无他人;更幸运的是,在禅院直毘人知情前,藤原未来就醒了。
9
听说人醒了,禅院直哉扔下手中木剑,匆匆往内室走去。
门被猛地推开,女人靠在高枕上,喝下一口女仆喂到嘴边的淡粥,笑道:“我喜欢这味道。”
她的神情柔和,说话时望着人的眼睛,年轻的女仆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
禅院直哉看着心底闪过不悦,面上笑道:“都出去吧。”
女仆匆匆放了碗,转身关了门。
靠在枕上的女人坐起身来,朝他看来:“这问题或许有些突兀。”她笑道:“请问您是哪位?”
可前日经历那些,直哉已没法发什么火了。
“禅院直哉。”他报上了自己的名字:“你又是谁?未来,自由?”
“这是个好问题。”女人站起身,但因睡了几日摇晃着脚步。禅院直哉扶住了,她的手轻放在他手腕上,又收了回去,退了两步,略微倾身,礼仪周到:“初次见面,小女是藤原未来。”
禅院直哉攥紧了手:“你在小看我?”
“当然没有,”女人眼中闪过一丝惊异,“这样的事已很久没发生了。姑且一问,禅院先生是否有联络我的父亲?”
说话的语气,对他的的称呼,每一个字都扎在禅院直哉的心头。发生那些后,她竟装成不相干的人?!
向来都是他先退开距离,这次他还什么都没做,这女人竟就要逃开。
“没啊,”他面上依旧带笑,“你希望联系他?”
“没有最好。”女人笑道:“这次给您带来麻烦,小女实属——”
“闭嘴。”禅院直哉吐出这两字。
藤原未来愣了一瞬:“……是这声音气若游丝,不入您的耳朵?”
这女人的性格还真是恶劣到极致啊,禅院直哉又笑了一声:“啊,但若是用这声音喘息,我倒不讨厌。”
女人眨了眨眼,接道:“我更喜欢听男人的叫,看来我们在这种事上并不怎么合得来。”
她竟大大方方回了这问题,禅院直哉更觉得错愕。自由面对这类型的话,总是笑着插科打诨,未来想必直接就动手了,眼前这人是怎么回事?
不待他开口,女人继续说道:“也大致能猜到,您不是和未来起了冲突,就是和自由有感情纠葛,但这两位看样子是完全扔下我逃走了,若您要找我处理他们两位的事,我也没法给禅院先生您一个说法。所以,也只能请您开个价了。”
“啊?”
“您觉得多少钱能让您满意消气。其他事我也不明白,但给出数字的话,我想没什么不能解决的。”
“不要数字呢?”禅院直哉的脸色沉了下去,不仅因为听到这些话,更因这都是他先前赶走女人的手段。
眼前这家伙说什么没法解决另两人的问题,难不这身体里还有第三人?他并不怎么信。
“十万,百万,千万。”女人说:“有了钱的话,你想找多少女人都行,男人也行,就算不是人,只要有钱,渠道自然会找上门。”
“我说,不要数字。”
女人露出苦恼神情:“亿也不行?以前可没开过这么高的价,最好抓住这机会。”
禅院直哉摊开双手:“那些我都有,就缺你咯。”
女人笑了出来:“禅院先生,若您执意,小女倒也不介意,不过……”
她二话没说,低头解开衣服上的束腰。
禅院直哉的心脏重重跳了两下。
这也太快了?!
他没做好准备,不过算了,男人到了关键时候就是要——
女人的胸口绘有一道纹,与其说是绘,不如说是刻在她身上的。
这纹路的颜色很浅,像是快要消失了。
刚才医生来检查时还没有的。
禅院直哉隐隐察觉到了这东西是什么,蹙起眉头。
“看来您知道。”女人拉着衣服领口:“这东西要咒力填满,普通人根本承受不住,差点儿死掉。和诅咒师认真试过几次,领了不少赏金。除非是无限咒力……”她说着要拢上衣衫,禅院直哉扣住她的手腕。
“试试也无妨嘛。”他的眼眸颤动:“我想得够久了。何况,再不做,你才是会死掉的那一个吧。”
女人微微睁大眼睛,发出一声轻笑:“就算哭着喊出来声,我也不会停哦。”
10
关于这纹路叫法众多,没有一个特定的名字,能够确认的是它需要咒力填满,其次是能够带来极大快意。
这术式并不特定遗传给某一性别,男女皆有。早前,家族企图用这一术式操控包括咒术界在内的存在,也一度成功。但随着封闭的世界被冲击,战争屡屡爆发,这一家族的成员被敌人打击,散落四方,随之没落。
他们并没被驱逐出咒术界,而是成为了极稀有的存在。上了地下悬赏榜,只要活,不要死。
她们一族的能力类似于咒言,但又不同:这术式只能操控爱着自己的人。
母亲装作普通人,嫁给父亲。暴露后两人分崩离析,父亲爱上其他女人,对母亲暴力以待。
在并不漫长的七年中,母亲从未找过其他人填补纹路,她唯一一次试图用这能力唤回父亲的心,自己却死去了。
七岁的她目睹了一切,恐惧让她创造出了未来,沉默的暴虐,未来又创造出了自由,圆滑的逃避。
喝着女仆新端来的粥,藤原未来靠在廊上,望见屋中身影。
果然是哭了,也叫出了声,还不想让她看到眼泪,但她可没那么好心。强行将他压在身下,拉过他的手,故意盯着他那漂亮的脸看。
“直哉先生,您哭起来真好看。”她附在他耳旁:“发出声音也没关系,只有我能听见。”
这纹路让她在做这般事上总让理智占据上风,这回也是许久,稍稍失神了一瞬。
虽是最早的人格,这身体的正主,她通常只在无关紧要的时候出现,比如上课点名的时候答个到,确认状况后就会再度睡去。
受到藤原阳泰的影响,未来强行唤醒了这能力,咒力不足导致身体无法承受,她已经死掉了。伴随着她的死亡,自由也消亡,最后只余下了她。
胸口的纹路此刻变得饱满,也意味着她还会继续活下去。
藤原未来弯了弯唇角。
那时她也确实听见了,这金发的男人大喊着让她不要死,倒还有些意思。
11
起初,藤原未来发现,做一个好妻子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这和禅院家的基因没什么关系,毕竟也有惠那般的好少年,真希那样讨人喜欢的女孩,可偏偏丈夫和这两人不对付,当着面说些讨人厌的话。
得亏被说的人能忍住,没一脚踹了直哉的命根子,可见是已习惯了。这家中的氛围压抑,有时又有些好笑。
还没举办婚礼时,家主禅院直毘人找到她,认真问她是不是真的要嫁给他儿子,大谈直哉能力如何强,引出“他的性格虽然很糟好歹有些能力不过你还在读大学就和他在一起是不是会影响未来啊做我们禅院家的妻子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如果直哉以后如果啊只是如果有取侧室的可能总之你想清楚——”
“他若有这个精力。”藤原未来也就这么不客气地说道:“那时小女定然订做祝贺的花圈,首先庆贺。”
她没说她和禅院直哉结婚,也是想借用禅院这姓的力量,对抗藤原家。先入了籍,让藤原阳泰无话可说,拿她没办法,至于禅院直哉,她根本不担心。
光是为了弥补她的咒力,他在日常中就得清心寡欲,多加照顾自己身体。
正准备和表妹吵架的禅院直哉打了个冷颤,被真希一个手刀打到了脑袋正中,血从脑袋正中流了下来。直哉竟没用术式。
“结婚让人变傻,还是你自己不行啊。”真希当然不会放过嘲笑他的机会:“果然快男人就是不行。”
直哉自然准备回嘴,张嘴变成:“小真希,你说得对啊。”
半晌没等到下一句,真希吓了一跳,偷偷在一旁看着的真依也呆了。
“那个女人……”脑袋上蹦出青筋,直哉攥紧了拳头。
那女人都让他做了些什么,还是用他给她的咒力。
“藤原未来啊,不错嘛。”真希笑道:“新婚快乐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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