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语凝知道百里陵游的隐忍力高于常人,却断没想到他竟是真的能够做到喜怒不形于色,无论是拔箭时候的从容不迫,还是现在喝药时的面色淡然,都不是想做就能够做到的。
可想而知,曾经的他究竟是要经历怎样的苦痛,才能变至如此的安然若素。
范语凝所佩服的人屈指可数,如今百里陵游应算得上是首当其冲了。
营帐内静悄悄一片。
一直等苦涩的药汁全部喝净,百里陵游才沙哑开口,“我昏迷了几日?”
范语凝垂眸将汤碗放置一旁,“五日。”
百里陵游靠坐在床榻边若有所思,坚实的臂膀露出于薄被外,因重伤而消瘦出的锁骨,在烛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
范语凝不等他想完,便主动开口,“无需想了,这个时候怕主城早就惊天动地了。”
林奕不比少煊沉着,更没有少煊的一板一眼。
百里陵游之所以选择让林奕回去而不是少煊,也是同样的道理。
少煊就是太过顾忌规矩框架,所以办起事情来永远被束缚的死板,但林奕那就是一匹脱了缰的野马,想必经由他一闹,主城必定更加精彩。
跟范语凝想到一处的百里陵游,缺失血色的唇角扬起了一个微笑,慢慢道,“主城就是太过死气沉沉了,热闹一些也是好的。”
范语凝将手中的软白布散开,起身走到百里陵游的面前再坐下,将已是被血浸透的软白布拆下,又是重新包扎着他的伤口。
“太子殿下英明神武,先是以人肉挡箭,后凭借一己之力让林奕在主城掀起轩然大波,暗中将悍匪之舆论推到最高,让皇上忌惮民心从而不得不暂时对我打消杀机,如此惊天地泣鬼神之举,太子殿下却能够依据概括,当真是从容不迫。”缠绕着白软布的手,随着褒贬相加的话,而增加着力道。
百里陵游微微垂眸,漆黑的眸子里泛着一丝纵容的宠溺,“心疼我了?”
范语凝缠绕着软白布的手一顿,只是沉声道,“若我重伤,就算去了半条命也是一劳永逸,皇上就算再怎么忌惮也不会对一个半死不活的人痛下杀手,但你却执意挡在了我的面前,承了我的苦肉计,可百里陵游你又如何保证,待舆论过去,皇上不会对我再起杀机?”
“总是会想到办法的。”百里陵游看着那微微颤动的睫毛,“就算当真穷途末路,我便是随着你一起去黄泉路上走上一遭又如何。”
范语凝的手一抖,险些掉落了手中的白软布。
这人永远都是如此,无论是行为举止还是说话办事,永远都能让人瞬间温暖。
可是或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那挂在唇角上的笑容永远不直达眼底。
这样的人要么就是将世态炎凉看的太过透彻,要么就是个无心无肺的老好人。
范语凝自然知道,百里陵游一定是前者。
其实,连她都是没想过,有朝一日会被一个如此凉薄的人渗透心间。
“此恩情我记下了,百里陵游,以后若你有需,赴汤蹈火我范语凝在所不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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