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吴念玉还没转醒,就被阿叙摇起来了。
“喝药!”阿叙清脆的声音回荡在小小的屋子里,在吴念玉的耳朵里如同地狱里索命的声音一般可怕。
“不是吧,还来……”吴念玉愁眉苦脸地被拽起来,紧接着手里就被塞进一个熟悉的大药碗,同样熟悉的药味萦绕在鼻尖。
阿叙见他半天没动静,嘴巴里又开始念叨:“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如果药不喝,病就不会好,病不好,就站不起来,走不了路,习不了武……”
“行了行了!别念了,我喝,我喝。”吴念玉忙不迭制止阿叙的絮叨,任命地端起碗来一口干了碗里的药。
他胃里一阵抽搐,苦的眉毛鼻子都皱了起来,闭眼平复了好一会儿,却没感觉到手里被塞进另一个药碗。他把眼睛眯开一条缝,狭窄的视线里,看见一只修长的手伸在他眼前,手掌心里躺着两块纸包的糖果。
吴念玉猛然睁开眼睛抬头,看到姬潄阳站在床边,看向他的眼睛里藏着一抹戏谑的笑意。
他感觉有些窘迫,抬手接过糖果,干巴巴地说道:“谢谢。”
阿叙坐在桌旁,用小手撑着脸,看着吴念玉,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姬潄阳拿过后面小童手里的托盘,然后把剩下的四大碗药都端过来,说道:“行了,我盯着他喝药,你们去玩吧。”
其他的小童们欢呼了一声,你推我搡,兴高采烈地跑远了。只有阿叙一脸不开心地对姬潄阳说道:“你不听先生的话!”
姬潄阳一把拎起阿叙后颈的衣领,把他提溜出门外,说道:“你还是个小屁孩,自然要乖乖的。而我已经出师了,不需要听师父的话。”
“哼!放开我!”阿叙两只手胡乱往后抓,试图抓住姬潄阳的手,奈何他胳膊太短,挣扎了半天也只是徒劳。姬潄阳不理睬阿叙满脸的不赞同,当着他的面“咣当”一声,把门给关上了。
“我现在算是知道了。”吴念玉坐在床上,一脸戚戚。
“知道什么了?”姬潄阳慢条斯理地从桌下抽出椅子来坐在床边,从桌上把药拿过来。
“对比一下阿叙就知道,你对我,态度真的好。”吴念玉满脸感激:“公主对本王一片赤诚,大恩大德,本王无以为报啊!”
“是药不够苦还是你的伤口不够痛?只管大大方方讲出来。”姬潄阳拿起一碗药递到吴念玉嘴边,眼皮抬起来看着他。
吴念玉嘿嘿一笑:“不不不,病够重,药也够苦。”
晚春的暖风随着轻舞的柳枝从窗外吹进这间小小的屋子,姬潄阳坐在床边,一只胳膊撑着头,歪头看着吴念玉一口一口地把剩下的药喝完。
吴念玉手里紧紧捏着糖,脸皱得像个包子,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姬淑阳端详着他,只觉得有趣,不由笑出声来。
“好啊,我都这么惨了,你还要笑话我!”
“没笑话你,看你可爱。”姬淑阳眼角弯弯,不顾吴念玉瞬间瞪大的双眼,接过他手里的碗放回桌子上。
吴念玉昨晚已经在阿叙的伺候下完成了第一次药浴,他长这么大,还从没见过如此大的浴桶,里面厚厚一层草药,熏得他整个人从里到外现在都是药味。
“我瞧你脸色好了些。”姬潄阳道。
“好多了。”吴念玉忍不住又摸了摸被子外面的毛毯,说道:“这毯子真舒服,是潜龙先生的吗?真是多谢他老人家的照顾了。”
姬潄阳又忍不住笑出了声。
“怎么?”吴念玉迟疑地看着她。
“没怎么。”姬潄阳强忍着笑意对他说道:“等你病好后,自然可以去好生感谢他一番。”
吴念玉赞同地点点头。
姬淑阳看他一副呆样,只觉得这可太有意思了。没想到生一场大病,还能把七窍玲珑心的吴念玉变成个傻子。
吴念玉没觉出姬淑阳波涛汹涌的内心活动,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听他们讲,我是被穆罗亲手下的毒?可我并没碰到过什么陌生人啊?”
“怎么没有?你在左南布坊遇见的那个黑袍男子,就是穆罗。”
“什么?!”吴念玉还依稀记得那个人,当时因为马车的事情的一句评论让自己对他有了些好感,因此后来他来询问香云纱的事,他也礼貌作答……
南疆蛊王穆罗,传说中寿命有百余年,手下四大护法一个比一个可怖,还曾亲手砍下铁爪山的双手,并把门派里的人都当做蛊毒的试药人来养……他一直以为会是一个像干尸一样吓人的老头子,却没曾想过穆罗看起来竟然会是一个二十岁左右的英俊男子!
“他长得……和我想象中很不一样。”
姬潄阳轻笑了一声道:“这不怪你。他经常以这副面孔迷惑误入魇山周围的年轻女子,蒙骗她们去魇山,随后将这些女子吊起来放血,当做培养蛊毒的基底。”
吴念玉脸上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
“他将一根极细的毒针顺着你腰带的玉扣插进了你的体内,还专门挑了一种延迟发作的剧毒,目的就是为了让你在一个人坐在马车里的时候悄无声息地死掉。如果不是因为缚灵锁导致你血脉淤滞,你早就一命呜呼了,大罗金仙都救不回来。”
吴念玉仔细回想着当时的情景,当时正是因为那男人自始至终都离得很远,他才没起什么疑心。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这时吴念玉突然想起,那男人当时凑过来看了一眼衣服的布料……
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的事情。他当时甚至都没有意识到男人的靠近,那人便迅速拉开了和他的距离。
“动作真是快啊。”吴念玉咬牙说道。
“凭借穆罗的本事,想杀你自然是轻而易举,更何况你当时毫无防备。”
这时,有个小童在外面敲了敲门:“西京王殿下,该吃早饭了。”
“诶,今天不端进屋来了?”吴念玉掀开被子,奇怪道。
“只要你能走动,师父肯定都想让你下床多活动活动,好得快些。”姬潄阳看他有些费劲,便站在一旁扶了一把,“能不能行?”
“行,行。”吴念玉一使劲从床上站了起来,但没想到腰腹间本已经平息的剧痛却因为这一使劲而死灰复燃,他忍不住惨叫了一声,腿一软,朝着姬潄阳倒过去。
慌乱间,吴念玉一把抓住了姬潄阳的肩膀。姬潄阳两只手紧紧抓着他的胳膊,强迫他停在了几乎贴着自己脸的地方。
两人相隔咫尺,在一片寂静中四目相对。吴念玉看到阳光透过漂浮的尘埃,照在姬潄阳颤动的睫毛上。
“咳咳,”吴念玉放开紧紧抓着姬潄阳肩膀的手指,掸了掸衣服,“太疼了,没站稳。”
姬潄阳看起来不以为意,低头拿起阿叙给他准备的外袍递过去,“实在不行的话,要不还是在屋里吃?”
“不必,不必。”吴念玉连忙摆手,自顾自把外袍穿好,“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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