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所谓山中无岁月,等吴念玉伤已大好,他已经不知不觉在苍山度过了整整九日。眼看已近五月中旬,再过两日,他们便要启程离开苍山,赶去涂山参加五年一度的武林会盟了。
今日一早,姬漱阳便来找他,要带他去见一位“萃娘”。
吴念玉跟在姬漱阳的后面,随她一起走在山路上:“萃娘是谁?”
“萃娘是双鸳阁的阁主。她受云锦掌门的嘱托,和隐仙楼的楼主顾焕、莫残居掌门人苏那坨林一起代表苍山十八落去参加武林会盟。我们出于礼貌前去拜访,后面在涂山遇到什么事情,可向几位前辈求助。”
吴念玉知道苍山十八落的十八个门派,均以苍山十八溪为名,由此可见,双鸳阁、隐仙楼、莫残居便应该是分别坐落在双鸳溪、隐仙溪、莫残溪边的三个门派了。
“苏那坨林?好奇怪的名字。”
“林掌门是白家人,习惯自然和汉人不同。”
“林掌门?为何以名字的最后一个字称呼呢?”
姬漱阳微微一笑:“白家人本无姓,只有名。自从五百年前大昭开国皇帝姜弗之一统七州,纳云南郡入大昭后,白家人渐渐汉化,这才开始冠汉姓。现如今白家人的名,中间两个字为诸佛、菩萨尊号或佛文名,最后一个字才是本名。因此我们都以本名叫他林掌门,而不叫苏掌门。”
“哦?我只知道云南郡是最后并入蜀州的,倒不知还有这样的历史渊源。”。
“你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提醒你,萃娘不喜别人以‘掌门’或‘阁主’称呼她,故而大家都叫她萃娘娘,你务必记住。萃娘脾气大得很,不像林掌门,一时叫错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以她的个性,可是要闹一闹的。”
“晓得了。”吴念玉知道云南郡向来是各族人聚居的地方,不过对当地的习俗却知之甚少。更兼潜龙先生乃是汉人,白石落的日常起居都遵循汉人习俗,便更没有了解的机会。
双鸳溪与白石溪位于相邻两个山峰之中,二者之间隔着一道深而窄的峡谷。姬漱阳带着吴念玉走到山路的尽头,只见前方豁然开朗,对岸是高耸的崖壁,脚下的江水从峡谷底部奔流而过,汇入远处的洱海,眼前一道长长的铁索栈桥横跨两边峡谷,桥头立着一块厚厚的木板,上书“定风雨”三字,旁边一串难以识辨的方块小字,吴念玉料想这必定是白文或是苗文。
定风雨桥的两边竟没有扶栏,只四道粗壮的铁索上面固定着木板。
姬漱阳率先踏上索桥,那桥本就在山风的吹荡下摇摇晃晃,姬漱阳站上去后显得更不稳了。吴念玉身体刚大好,仍是个没有武功的普通人,看着孤零零一座晃晃悠悠的窄桥,心想这真是难煞我也。
“怎么,一座普普通通索桥,就能难倒西京王殿下?”姬漱阳站在前方,抱臂笑着看向他,“想当初在华山的博台,殿下一招踏风可是令我叹为观止啊。”
“少挤兑我了。”吴念玉无奈道:“不想帮我就快走!别挡着我使轻功。”
姬漱阳哈哈大笑,朝他伸出了手。看到吴念玉惊讶的表情,她笑道:“我还能真让你自己使力不行?师父说了,让灵脉重新流通需要时间,你现在要注意休养,不能耗费额外的力气。”
吴念玉听罢,无奈地摇了摇头,伸出左手让她握着。
他刚踏上桥,被姬漱阳拉着走了两步,整座桥就因为重量不均等朝□□斜了起来。桥下波涛滚滚,他胆战心惊,大声道:“不然还是我自己来吧!这样走我太靠右了!”
姬漱阳没说话,把他的手换到自己左手拉着,空出的右手朝他摇了摇。
吴念玉愣了一下,随即领会了她的意思,把自己的右手给了她。吴念玉这下两只手分别被姬漱阳拉着,整个人终于能站在桥中间。两个人一前一后,在山风和水声中亦步亦趋,摇摇晃晃地朝着峡谷对面走去。
等到了桥对面,姬漱阳指着面前一条倾泻而下的瀑布道:“这瀑布的源头,便是双鸳溪了。”
双鸳阁是一群坐落在溪边的吊脚楼,和坐落在半山腰上的白石落不同,双鸳阁的吊脚楼全部建在山脚下,石板盖顶,正屋靠山,其余左右厢房全部悬空,靠木柱支撑。
二人一路朝中间占地面积最大的四层吊脚楼走去,吴念玉来回打量着眼前歇山起翘、飞檐穿斗的木楼,这般风情,在中原却是见不到的。
一个穿着对襟短衣和百褶裙、头戴银饰的姑娘站在堂屋门前迎接他们,姬漱阳见到她打了声招呼道:“阿兰。”
“漱阳!”阿兰迎上前来,一把抱住姬漱阳的胳膊。姬漱阳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挑挑眉毛说道:“你今天穿得很隆重嘛。”
阿兰的脸“腾”得一下红了,她偷瞄了旁边的吴念玉一眼,拍了一下姬漱阳,娇声道:“别胡说八道!”
吴念玉假装什么也没听见,一把收起手中的扇子,目不斜视地跟着姬漱阳朝里面走去。
到了二楼,吴念玉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只见二楼的楼梯口摆着四面足足六尺多高的月牙白缎盘金绣屏风,上面绣着百鸟朝凤,技法多样,丝理转折自如。绣面上的梧桐、山石、玉兰显得十分生动,孔雀和凤凰展翅欲飞,看起来金光灿灿、栩栩如生。整个屏风直直顶着上面雕花的横梁,将整个二楼遮了个严实。
姬漱阳回头看见吴念玉目瞪口呆的神情,笑着说:“没想到你对刺绣还有研究。”
“不过略懂,”吴念玉悄声道:“这样的绣品,技法复杂、用色细腻,即使我这种外行,也能看出是稀世珍宝。萃娘到底是何许人也?”
姬漱阳却只是道:“英雄向来不问出身,武者来历千奇百怪,即使是区区绣娘,谁又说不能修炼成为绝顶高手呢?”
江湖中不乏来历神秘的高手,吴念玉看出姬潄阳并不愿透露萃娘的背景,便挑了挑眉道:“是在下狭隘了。多谢公主提点。”
姬潄阳对他的揶揄充耳不闻,只提醒他一会儿小心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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