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波折过后已是子时,吕无风诸人纷纷离去,云仙姑眼看着他们走远,转过身来声音尖利地大叫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弟子们不知啊!不知道哪个营帐出了火星子,今晚风大,一下子整个营地就燃起来了!”
云仙姑带着几个人气急败坏地绕着营地转了一圈,找见了烧得最厉害的营帐。她进去搜索半晌,找到了一处燃烧痕迹略有不同的地方,闻了闻:“是麻油。”
“油?可这里不是做饭的营帐啊!”
“还不懂!”云仙姑狠狠扇了那名弟子一巴掌:“我们被人耍了!!”
旁边一位凤眼的女师父道:“会不会是……西京王?”
云仙姑脸色黑得像锅底:“没有证据。今晚的事情,也是吕无风主动把他找过来的。全程他只指认了那个黑衣人,其他的什么话也没说。”
另外一人道:“不止西京王,凭林居、绫华派、七星教……那么多门派,哪个都有可能。”
“宫主,要不要今晚我们去……”一人看着云仙姑,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愚蠢!”云仙姑怒道:“我们如今已是众矢之的,刚被迫主动放弃了明日参加折柳赛的资格,现在连营地都还是一片废墟,就要鲁莽去别的地方惹事?你还抹脖子……你想抹谁的脖子?凭林居的大当家?七星教的掌门?还是如今这位来自绫华派的涂山大会主理人呐?”
那人被狠狠训斥了一番,顿时吓得噤了声。
那凤眼女师父赶忙道:“宫主莫生气,如今我们韬光养晦,只管自扫门前雪便罢。”
“总算有个带着脑子来的。”云仙姑冷哼了一声。
“只是那名如今还关在主理人营帐的毁了容的弟子,宫主想如何处置?”
“没用的东西,毁了容有什么用?还不是被吴念玉一眼就认了出来!”云仙姑的眼神狠厉如秃鹫一般:“等涂山大会结束,吕无风自会想法子处置了他。”
那女师父试探道:“只怕他看我们一直不去救他,万念俱灰下道出实情。不如……”
“那便等涂山大会结束后,想法子将他处理了吧。”云仙姑一甩拂尘,对远处另外一名师父吆喝道:“先将人都安置在还能住的营帐中,明日正事办完,我们便提前离开涂山。”
她说着说着话,便走远了。旁边一名弟子对女师父道:“师父……那人真不救了?”
“救什么?”女师父眼神冷漠:“弃子一个罢了。”
回去的路上,吕无风对吴念玉道:“多谢西京王出此妙计。不过殿下之前只跟我说要先咬定那黑衣人乃云屏宫弟子,引云仙姑矢口否认,再顺势主动提出取消比赛,由此引发其他门派诸位判罚官的不满,间接逼迫云屏宫主动放弃明日的比赛资格。今晚云屏宫营地的那场大火又是怎么回事?”
吴念玉笑眯眯答道:“本王也属实不知。多半是场意外,看来连老天爷都不肯帮他们啊。”
吕无风叹了一口气。
“主理人今晚辛苦了。”吴念玉笑着对他道:“好在结局正如我们所愿。”
吕无风朝吴念玉行礼道:“殿下说的是。如今天色已晚,叨扰殿下甚久,在下心中实在愧疚。殿下快去休息吧。”
两人拜别后,吴念玉慢悠悠朝西京王营地走去。左恒从背后追上他:“殿下,属下刚刚与准备回营帐的郑道长攀谈,他告诉我,玉福女仙出事了。”
“什么?”吴念玉吃了一惊,皱眉看向左恒。
郑道长是妙算真人门下首徒,而那位玉福女仙则是郑道长的第六个师妹,奉命长守太乙仙宗藏典阁,算起来也是吴念玉的师姐。
“半月前的一个清晨,在天湖边,死于搜魂钉下。”
搜魂钉,绫华派的独门暗器。中此钉者,会犯癔症、癫狂,失去神智,对施钉者无话不说,最终咬断自己的舌头死去。
“郑道长他们知道此事蹊跷,可如今江湖纷乱,又因为绫华派是今年涂山会盟的主理,故而只是先暗中调查,还没查出什么有用的东西。”左恒声音低沉:“终南山一山盛二宗,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高手都能上得了天湖的。”
“搜魂钉……”吴念玉闭上眼睛自言自语:“绫华派……又是绫华派。但据我所知,搜魂钉因为过于残忍,它的心诀已被列为禁术,被束之高阁五十余年了。”
左恒替吴念玉掀开营帐门帘:“也不排除是内部心怀不轨之人偷偷修炼来做不轨之用。”
吴念玉瞥了他一眼:“冒这么大风险,就为了溜进太乙仙宗杀一个天地境一阶的女道士?”他走进营帐,背着手踱了几步,抬眼看向左恒:“你不如抽空去问问吕副掌门,这本禁书有没有一同被云屏宫的人强行夺走。”
“禁书被盗,乃江湖门派奇耻大辱,吕副掌门会说?”
吴念玉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此次涂山会盟我们已经帮他暗中与云屏宫较量过多次。倘若真是云屏宫干的,他别无选择。”
左恒称是。犹疑片刻后,又问道:“殿下,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卑职都有些糊涂了。魏达火烧云屏宫营地,不是我们下午就商量好的计划吗?怎么会成了您今晚连环计中的一环呢?”
吴念玉敲着扇柄,笑了笑:“这其实是个意外。只不过现在想来,倒也是注定的意外。”
“怎么说?”
“我原本料定今晚云屏宫一定会去派人偷尸体。吕无风此人,我观察他两天,能当上绫华派副掌门,可谓名副其实。此人武功高强、心思坚毅敏锐,必定也会猜到幕后黑手会来偷尸体,所以一定会早做防备。他是天地境二阶的高手,云屏宫的弟子不是他的对手,不会成功偷走尸体。我原本想的是他们偷袭失败定会被灭口,却没想到这竟然是一群死士,直接一把火将尸体烧了个干净,而吕无风,竟然还留了一个活口审讯。”
左恒心有余悸地说:“那人竟然恰巧被殿下认出,好险。”
“谁说的?”吴念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啊?”左恒愣了。
“我根本不认识那个人。”
“什么?”左恒惊讶道:“那殿下说他当时就站在云仙姑旁边,还说他浓眉大眼,眉上有一颗痣……”
吴念玉戏谑地看着他:“你仔细回忆回忆,当时躺在地下的那个人,可不就是浓眉大眼,眉上有痣?”
左恒目瞪口呆:“所以……殿下是当场现编的?”
“不错。”吴念玉优哉游哉地打开扇子摇了摇:“本来我的计划是,指认那名走火入魔而死的黑衣人为云屏宫的弟子。而云仙姑一旦得知主理人通知她前去对质,一定会认为事情败露,慌张之下,会叫一大帮师父弟子与她一同前去,躲在周围保护她的安全。这样就给魏达他们火烧云屏宫营地创造了机会。但这样会有一个麻烦,那个人是走火入魔而死的,将他与云屏宫联系在一起,会牵扯出云屏宫有修炼走火入魔之功夫的嫌疑,这样事情就不好办了。我本来的计划是说服吕无风对走火入魔的事情三缄其口,却没想到恰巧来了一个活着的黑衣人当替死鬼,我便临时改变了计划。”
“所以当时站在云仙姑身边的,不是他们两个当中的任何一个人?”
吴念玉哼笑了一声:“我根本不知道云仙姑身边当时站着谁。而涂山大会的开幕仪式,参与人数众多,大家挤挤挨挨站在一起,根本不会对队形做要求。所以云仙姑自己肯定也不记得当时站在她身边的人是谁。是黑是白,还不都是由我说了算。”
“而后面的云屏宫营地的大火,恰巧和前面烧尸体的大火意外形成了闭环,坐实了大家之前商定的‘另有一伙人嫁祸、暗算云屏宫’的猜测。”
“嗯。”吴念玉看了看漆黑的夜空:“真是讽刺。他们想一把火把自己的嫌疑烧个干净,却没想到一着不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他们作恶多端,迟早会遭到报应的。”左恒道。
吴念玉深呼出一口气:“只是他们这次来涂山大会,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和漱阳又有什么关系?做成功了么?我们却仍是不知晓。”
“殿下别担心,公主如此聪慧机敏,又武功高强,不会轻易着了他们的道。”
“唉……但愿如此吧。”
两人走着走着,已慢慢接近西京王的营地。此时已是深夜,万籁俱寂,远远看去,唯有西京王营地的主帐还亮着光。
漱阳还没睡?吴念玉心想。
他撩开帘子,却见帐中空无一人。营帐四角及桌案上点着烛火,茶炉已熄,和其他茶器一起被洗得干干净净,整齐摆放在榻几上。小青瓷茶壶底下压着一张纸,吴念玉将它拿起来,只见上面写道:
茶有九难,念玉称茶饼、茶器皆无不妥,私以为却不能从“饮之道”论起。一曰造,二曰别,三曰器,四曰火,五曰水,六曰炙,七曰末,八曰煮,九曰饮。既造、别、器皆精极,其它六处则不能不比。如此说来,吾与念玉关于滇红与梅占二茶好坏之争论,实属徒劳。改日当吾奉一枚滇红茶饼、念玉奉一枚梅占茶饼,以同器碾之、同炉盛之、同水煮之、同火炙之,再论其好坏也。
漱
吴念玉笑了笑,将这封短信压入桌案上一本赤乌三箭心诀中,手臂一挥,带起一阵清风,熄灭了帐中烛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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