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文博瘦弱的臂膀之上,  满是鞭笞的痕迹,仔细看去,还有不少细密的针孔,  让人不寒而栗。

    苏老夫人一看,  脸色都白了几分,  连忙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文博笑得冷漠,  道:“祖母很意外么?也是啊……祖母从来都不关心我,应该是第一次知道,  我身上有这么多伤罢!”

    苏文博一改往日畏缩的神情,下巴微微抬起,  神情阴鸷,  “这鞭笞的伤口,  是罗秀心情不美之时,拿我出气添的。”

    “至于上面的针孔么,那是绿茗轩的嬷嬷们,  为了逼迫我听话,留在我身上的……”苏文博说罢,低头,  看向自己的手臂,自嘲笑道:“没想到,这么多年了,  还不曾完全消除……”

    “我的身上,  不仅有鞭伤、针孔,还有不少烫伤……祖母可有兴趣看看?”

    苏老夫人面色苍白如纸。

    苏玉音连忙为她抚背,  道:“够了!你这伤又不是祖父和祖母害的,  何必拿故意吓唬他们两位老人家!”

    “长姐说得对。”苏文博笑了,  “此事是与祖父祖母无关……但为何同样是苏家的子孙,  我与众人的待遇就天差地别!?”

    苏文博说罢,赫然起身。

    他神色冷郁地看着苏玉音,道:“长姐,你我皆是母亲早亡,可祖父和祖母爱你,怜你,一早便将你接到了东院,最好的东西,永远都是先给你……可我呢?我却只能在绿茗轩受人欺辱!”

    苏老夫人气结,道:“罗氏与林家有宿怨,玉音当年是受了罗氏的苛待,我才将她接走的,彼时你还小,看起来,与你父亲和罗氏都十分亲近,祖母便没有将你带走。”

    “亲近?”

    苏文博哈哈大笑,道:“罗氏那时候对我好,是因为她自己的儿子也被带走了!若是手里没有孩子,她如何栓得住我爹的心?我不过是她的一枚棋子罢了!”

    苏老太爷沉着眼看他,没有说话。

    苏玉娇有些忍不住了,道:“就是啊!我娘已经死了,如今死无对证,你自然能将一切都推到她身上了!”

    苏文扬心情有些沉重,他拉住了苏玉娇,对她摇了摇头。

    自己母亲的为人他是清楚的……苏文博说的这些事,未必不会发生。

    苏文扬凝视着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问:“文博,你若真受了这么多委屈,为何从来未曾提起?”

    苏文博笑得轻蔑,“兄长觉得,我能向谁去提?”

    “祖父和祖母不喜欢绿茗轩,若无要事,许久也不与我们见一面。就算见了面,何时正眼看过我?”

    苏文博声声句句都是埋怨,他转头看向苏槐,道:“我本想同爹诉说一二,可是我爹却心甘情愿被那女人蒙蔽,不但爱屋及乌,事事照料罗家,就连知道罗秀无端责罚我,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世上哪有这样的父亲!”

    苏槐脸色铁青,怒骂道:“混账!秀儿虽然罚过你,可也不是次次都无缘无故,你不要小题大做,混淆是非!”

    苏文博不怒反笑,“人人都说,苏家是江南首富,我能投胎到这样的家族,乃是三生有幸!事实上,真是可笑至极!这个家里,哪有人真心关怀过我?哪有人给过我一星半点的公道!?”

    苏老太爷沉默地看着自己的孙儿,终于开了口——“所以,你便假借罗氏之手,撺掇人来打砸苏家酒楼,将文扬送入牢狱,好趁机夺权?”

    苏文博毫不畏惧地对上苏老太爷的目光,道:“不错!”

    苏玉音听罢,倒吸一口凉气,“文博,你恐怕早就算好了吧?若是我未回来,你就眼

    睁睁看着祖父和祖母被罗秀毒害,然后再将她下毒的证据呈交给我和官府,好借机将罗家和苏文扬拉下马;后来,你见我回来了,你便干脆自导自演,让百姓们来门口闹事,好叫我们看到你的能力,顺势接手苏家的生意……你真是好谋划啊!”

    “不错!”苏文博对自己做下的一切,毫不后悔。

    他愤愤不平道:“苏文扬和我都为庶出,凭什么他自幼锦衣玉食,请最好的先生,受最好的养育,连生意也是接最要紧的!而我却要事事处处受人压迫?我就不能为自己争一回么?”

    “罗家占尽了我们的便宜,可祖父还如此重用苏文扬,这不公平!”

    “公平!?”

    苏老太爷冷肃地看着苏文博,道:“何为公平?”

    众人皆怔。

    苏老太爷身形微佝,但头脑依旧十分清醒。

    “你说玉音命好,受我们二人照顾……那是你没看到,林氏为我们苏家做了多少?她自少时起便嫁入我们苏家,操持家业,辅佐夫君,样样做得尽善尽美!是你爹一时鬼迷心窍,才害了她的后半生!是我们苏家对不起她,补偿玉音,那是应该的!但我们就算如何补偿,也换不回她娘亲的性命,你觉得这公平么?”

    苏老太爷说着,剧烈地咳嗽起来,顾青昀连忙为他递上茶水。

    苏老夫人接着苏老太爷的话道:“至于文扬,你以为他在东院过得很舒坦么?他每日不到卯时便要起身,修文习武,通读商略,他最初学做生意之时,我们只给了他一两银子作为本钱,他以此为起点,慢慢将手头的小生意做了起来,你祖父才慢慢将生意交给他!你说自己没有母亲,文扬倒是有母亲,但我早就明令禁止他与罗氏私下见面,他就算再委屈,也不曾对我们心生怨怼,对于他而言,这一切公平么?他可曾做错了什么?”

    苏文博抿了抿唇,仍然不服,道:“是,林氏夫人对苏家有恩,罗秀又深得我爹喜爱……那我和我娘呢?就因为我娘出身卑微,我便也要跟着遭受白眼,永远落于人后么?”

    苏老夫人神情复杂地看了苏文博一眼,道:“你娘的事,我从未与你仔细说过,既然你要问,那我便告诉你——当年,你娘是我买回来的丫鬟,派到了槐儿身旁伺候笔墨。但你娘心比天高,她年纪到了,却不肯嫁给小厮,见罗氏出身寒微,却受到了你爹的青睐,便不惜自荐枕席,甘愿当了你爹的通房。”

    苏文博勃然变色,怒道:“不可能!我娘不是那种女人!”

    苏老夫人面色沉稳,道:“你若不信,这苏府中还有不少老人,你大可以去问问,你娘当年是如何闹着要嫁入苏府的!”

    苏文博面色惨白,他不住地摇头,道:“不!”

    他抬手指向苏槐,怒道:“是你,是你骗了我娘!你要了她又不负责任,迟迟不肯以妾室之礼迎娶她……她心有郁结,所以,才在生我之时血崩而死!”

    童年里的那些谩骂和轻辱,在他看来,都是诋毁与谎言。

    到了今日,当有人告诉他,旁人说的都是真的,他自然无法接受。

    “因为我娘不在了,所以我才会寄人篱下,夹缝求生!”

    苏文博脸上的冷漠裂开,露出潜藏已久的歇斯底里,他仿佛一头受伤的小兽,嘶吼起来:“都是你们的错!你们对我娘不公,对我也不公!我如今做的这些,不及你们的万分之一!你们活该……”

    话音未落,一盏冷水当头浇下!苏文博浑身一僵。

    “你疯够了没有?”

    苏玉音放下茶盏,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苏文博满头是水,脑中的热血也被压下去几分,“长姐

    ……”

    “别叫我长姐。”苏玉音声音微冷,“我没有你这样蠢的弟弟。”

    苏文博一愣。

    苏玉音抬眸,道:“你可知当年,我为何能得祖母救助,从绿茗轩搬去东院?”

    苏文博不解地看着她。

    苏玉音沉声道:“那是因为,我想尽了一切办法自救!若我像你一般,有痛就忍,有伤就藏,我今日的下场,不会比你好上半分!”

    “就算爹靠不住,罗秀苛待于你,可祖父祖母尚在,你有那么多机会,明明可以自救,为何避而不谈?”苏玉音目不转睛地看着他,道:“别说无人信你,无人支持于你,祖父和祖母虽然对你关注不多,但何时苛责过你?你若真的将实情说出,他们怎么可能不查?”

    苏玉音盯着苏文博,一字一句道:“你此前不说,不过是因为害怕、懦弱!你不敢面对自己的恐惧,又不愿承担未知的风险,便只能忍气吞声,委曲求全。”

    苏文博下意识反驳:“我那是不得已……”

    “好,就算你不得已。”苏玉音定定看着他,道:“罗秀离开苏家之后呢?总没有人为难你了吧?”

    “为何你得知罗秀要来害祖父和祖母,非但不阻止,还打算当一只受益的‘黄雀’?”苏玉音眼神坚定,语气铮铮,“因为,你要的根本就不是脱离苦海,你要的是利益,是得到苏家!”

    苏文博神色复杂地看着苏玉音,薄唇抿成了一条线,“就算是,那又如何?苏文扬可以,我就不行么?”

    “不行。”

    苏玉音下巴微抬,目不转睛地盯着苏文博的眼睛,道:“苏文扬无论与我有多少不合,他从来不会在我的生意上动手脚,不会损害苏家的利益,更不会坑害苏家人!可你呢?你为了一己私欲,陷多少人于不顾?你可有想过,万一苏家酒楼真的倒了,影响了苏家的大局,你就算得到了掌控权,又有什么意义?”

    “我苏家一户事小,但我们名下的钱庄、酒楼、绣坊、瓷器坊等……背后牵扯了多少户人家?若是苏家倒了,会砸掉多少百姓的饭碗,此事你可想过!?”

    苏文博怔然地看着苏玉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文博,别说什么不公平,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善恶,因果,终有结算之时,罗秀如是,你,我亦如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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