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 当真把阿水给问住了。
她眨了眨眼睛,表情有些无辜,道:“奴婢听说, 虽然不要聘礼, 但是也需要牛羊的……”
阮梓义一听, 眉毛微微挑了下, 低声问:“要多少牛羊?”
阿水认认真真地想了一会儿,道:“有些要上百头牛羊,有些可能要数十头……不过,草原儿女不拘小节, 若是两情相悦,也可能只要一两头牛羊, 或干脆不要了。”
阮梓义若有所思,“原来如此。”
他盯着阿水看了一会儿, 只觉得这姑娘眉眼清秀, 性子温柔,越看越顺眼, 便道:“阿水,你初来大金,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 尽管来问我, 千万别客气!”
阿水听了, 感激地点了点头,道:“多谢阮先生。”
“平日怎么没见阮先生这般热情?”
阮梓义和阿水同时回头,却见苏玉音与顾青昀, 肩并着肩, 一起走来。
阮梓义忙道:“顾夫人说的哪里话?我平日里也很乐于助人的。”
阿水却已经学会了汉人的礼仪, 冲苏玉音和顾青昀福了福身子,道:“见过大人,夫人。”
苏玉音笑笑,“阿水,你已经离开了鞑族,便是自由之身了,不用对我行礼。”
阿水却道:“奴婢的命是夫人救的,只要夫人不嫌弃,奴婢愿意一辈子伺候夫人!”
苏玉音看了她一眼,道:“你在大金无亲无故,可以先跟在我身边,以后,你若有了自己想做的事,随时可以离开。”
阿水笑容舒展,一个劲儿地点头,“多谢夫人!”
苏玉音便对翠珍道:“阿水就交给你了,先带她下去休息罢。”
翠珍笑着应是。
翠珍带着阿水往卧房走去,她对阿水道:“你才来不久,还不大懂咱们大金的规矩,以后我再慢慢教给你。”
阿水乖巧答道:“是,翠珍姐姐。”
翠珍见她这般听话,对她的喜欢也多了几分,便道:“你和阮先生很熟吗?”
阿水摇了摇头,道:“算不上熟,但昨日是他将我救回来的,是我的恩人……”
翠珍撇撇嘴,道:“他不过是得了咱们姑爷的令,才去救你的,职责所在,算不得施恩!”
阿水凝神想了一下,道:“就算是职责所在,还是救了阿水呀!”
翠珍见她这般老实,便忍不住提醒道:“好吧,你心中可以把他当恩人,但你可别傻傻的,什么都听他的!不然,可要吃亏的!”
阿水见翠珍神情严肃,下意识道:“这……我见阮先生人很好啊,因为不会欺负我吧?”
翠珍掩唇,神秘兮兮道:“欺负你倒不至于……只不过,他若是找你借钱,可千万不能借啊!”
阿水呆了呆,认真点头:“好……不过,我昨日走得匆忙,一文钱都没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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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青昀和苏玉音沿着长廊,徐徐而归。
顾青昀问:“你真的打算留阿水在身边?”
苏玉音淡笑,“这姑娘虽然身世可怜,但人品上佳。留在身边,也未尝不可。”
“身世可怜?”顾青昀侧目,看向苏玉音。
苏玉音点了下头,道:“她的父母都是汉人,可惜死在了鞑族牢狱之中,是被狱卒夫妇好心收留,才平安长大的。”
顾青昀听罢,面色顿了顿。
苏玉音察觉到了他的不寻常,便道:“你怎么了?”
顾青昀敛了敛神,道:“没什么……阿水当真可怜。”
苏玉音:“嗯……她虽然已经脱险,但心中必然还惦念她的养父母,待有机会,我们便送个信给她的养父母吧。”
顾青昀表示赞同。
冰城的驿馆不大,他们走了没多久,便回到了卧房。
明珠为他们点了灯,便识趣地退了下去。
苏玉音在外折腾了多日,今夜终于能好好沐浴一番,可待她洗完回来之后,顾青昀还坐在桌前,似乎心事重重。
苏玉音走到他面前坐下,“夫君,你在想什么?”
顾青昀一抬眸,她长发滴水,一双眸子也湿漉漉的。
他定定看了一会儿,才收回目光,道:“我在想……入京之事。”
顾青昀这么一说,苏玉音便想了起来。
今夜,三皇子话里话外,都想让顾青昀与他一同回京面圣。
但顾青昀却一直没有明确回应。
苏玉音凝视顾青昀,低声问道:“你想入京么?”
顾青昀摇了摇头,道:“这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而是现在这个时机,合不合适。”
说罢,他看向苏玉音,“你记不记得,我曾经对你说过,有一位德高望重的恩人,救了我?”
苏玉音颔首,“记得。”
顾青昀沉声道:“这位恩人,就是当今天子。”
苏玉音顿时瞪大了眼,道:“天子!?”
顾青昀认真点头。
苏玉音脑子飞转。
她回想起书中的剧情,更多是围绕苏家、林家和罗家的恩怨,而朝堂之事,笔墨甚少。
苏玉音只知道顾青昀是江南一带的重要官员,却不知,他背后还有皇帝这条大腿!?
苏玉音心中仿佛有个小人,眼睛已经弯成了元宝的形状,恨不得能跳起来。
苏玉音连忙拉住顾青昀,道:“你怎么不早说?我若是早知道,就应该把铺子都开到京城来!”
顾青昀轻点她的额头,笑道:“你以为京城的生意那么好做?你可知道四大世家?”
苏玉音回忆了片刻,“你说的是方家、赵家、宋家、张家?”
顾青昀有些意外地看着她,道:“你怎么连这些都知道?”
苏玉音下巴微抬,道:“我外祖家的生意遍布北方,舅父又常年住在京城,不少消息,他都会告诉林凇然,我曾经听林凇然提起过,世家势力之大,近乎只手遮天。”
“你说得不错。”顾青昀看着她的眼睛,道:“四大世家中,以方家势力最强,而且,方家也是当朝皇后的母家。”
苏玉音顺着顾青昀的话往下想,道:“这么说来,皇后是世家的代表?可是近年以来,皇上不是大力推行科举,要选拔寒门士子入仕、从军吗?”
“你说到了重点。”顾青昀沉声道:“所以,陛下和皇后,并非一条心。”
苏玉音恍然大悟,道:“所以,帮着陛下,便等于与世家为敌,所以,你才没有急着答应三殿下,此时回京?”
顾青昀轻轻点头,道:“不错,我若是答应了三殿下,回到京城之后,只怕会卷入世家与寒族的斗争之中……京城的局势瞬息万变,很可能牵一发而动全身,祸福难料。”
除此之外,他心中还有一点顾虑,却没有同苏玉音言明。
宣帝最喜爱的是宁妃,三皇子又是宁妃之子,是皇后及二皇子的眼中钉,肉中刺。
如今陛下的身子又时好时坏,正是两派争夺太子之位的关键时刻,若是此时回京,就算三皇子与他的交情不公开,但他也是寒门的后起之秀,容易成为众矢之的。
顾青昀受到宣帝照拂,才得以长大成人,为了让寒门崛起,天下公平,他愿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但却不想站在风口浪尖,成为权利斗争的牺牲品。
苏玉音看着顾青昀的神色,虽然对方没有说什么,但她却已经猜到了几分。
“夫君,若抛开家世门第不谈,你认为,陛下的儿子里面,谁最适合做皇帝?”
一句话,把顾青昀的思绪拉了回来,他沉思了片刻,道:“大皇子和二皇子都是皇后嫡子,但大皇子早年因故夭折了,二皇子为人桀骜,未达目的,不择手段……依我看,非明君之选。”
“宁妃虽然出身微寒,但为人亲和,豁达,三皇子也与宁妃如出一辙,他礼贤下士,精明强干,处事果断,却又懂得适时转圜,乃储君不二之选。只可惜……”
苏玉音接着顾青昀的话道:“只可惜,宁妃身后的寒族,如一盘散沙,不成气候,而皇后背后的世家,却实力雄厚,无所不能。”
顾青昀点头,“所以,陛下便一直拖着,不肯立储。”
京城之中,关于立储之事,讨论已久,但是宣帝却迟迟不肯松口。
苏玉音秀眉微蹙,道:“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陛下扶持寒族多年,自然是不想再被世家掣肘,若是二皇子继位,只怕一切又回到了原点……但若强行传位给三皇子,世家肯定不会坐视不理,朝堂必然经历一轮动荡。”
若真如此,北面虎视眈眈的鞑族,西南面蠢蠢欲动的波斯等国,定会趁虚而入。
说罢,苏玉音抬起眼帘,看向顾青昀,轻声问道:“你怎么想?”
顾青昀思量片刻,沉声说道:“陛下于我有恩,三殿下也待我不薄,于公于私,我都应该站在三殿下身旁……这偌大的棋盘上,我们不过都是棋子,大家各执一方,针锋相对,胜败难料。若我此时接孑然一身,自然没什么好怕的,但我如今有了你,你背后还有苏家……”
顾青昀拉着苏玉音的手,压低了声音道:“我不希望你和苏家,因为我的缘故,而受到任何影响。”
他娶了她,将她放在心上,就要护住她和家人安危。
苏玉音看着顾青昀,微微一笑,道:“夫君,你我夫妻本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官场上的事我不懂,但这事于我而言,不过是一笔生意而已。”
“若是成了,能名扬天下,富比王侯;若是败了,可能身败名裂,家财散尽……”苏玉音饶有兴趣地开口:“但是,人生难得一回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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