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渐启, 千万道光线缓缓照亮京城,一时华光大胜。
三皇子便在这冬日的清晨,率军开拔。
京城万人空巷, 百姓们都立在街道两旁, 目送大军出城, 他们面上都不仅有隐隐激动,还有热切的期盼——只盼着三皇子此次北上,能助北征军一臂之力,将鞑族打个落花流水, 叫他们再不敢侵犯大金!
兵马开道,银色战甲在日光下, 闪烁着冷锐的清辉。
待三皇子带领的军队, 彻底出城之后, 城门才恢复了往日的进出。
一辆不起眼的马车, 行至城门口, 被守城士兵拦下。
赶车小厮掏出一块令牌,递给守城士兵, 士兵接过一瞧,立即点头哈腰道:“快放行!大人慢走……”
小厮没说什么,只收回了令牌, 继续驾车。
这马车外表看着没什么特别, 除了体积略大一些,与寻常马车没什么两样。
可马车之中,却满是乾坤。
波斯的绒毯、大食的雕花手炉、清若斋的刺绣软枕,青瓷如画的茶盏,美珍坊的点心等……无不昭示着马车的主人,是个极懂享受之人。
然而, 苏玉音早习惯了这一切,并不觉得如何,但一旁的阿水,似乎有些心事,就连苏玉音面前的茶盏空了,都没有察觉。
苏玉音放下手中的话本子,看出了她的异常,问:“你怎么了?”
阿水愣了下,她下意识瞧了一眼苏玉音面前空空的茶盏,忙为她续上,低声答道:“夫人见谅,奴婢……一时走神了。”
苏玉音打量她一瞬,阿水生得清丽脱俗,就算穿着丫鬟的衣衫,也难掩姿色,清秀的眉宇间门,隐藏着一丝难色,叫人看了忧心。
苏玉音思忖片刻,道:“是为了你养父母的事?”
阿水抿了抿唇,轻轻点头。
“奴婢离开鞑族这么久,也不知家中怎么样了……”阿水说着,心头涌上一股惆怅。
苏玉音知道她想家,便道:“你放心,到了北疆之后,我会托人去打听你养父母的消息,若有机会,便将他们接到中原来,与你团聚。”
阿水听了,不可置信地看着苏玉音,道:“夫人,您救奴婢于水火,奴婢已是感激不尽了,怎么能让您继续为奴婢家中之事劳神?”
苏玉音就知道阿水会这么说,她没有直接回答,却道:“听说,你最近帮着翠珍和明珠,打理了不少府中之事?”
阿水似是没想到,茫然地应了声:“是……奴婢上次在帮着筹备乔迁宴时,发现采买的东西有些贵,便问了张大人京城的情况,后来出去转了转,找到了一些物美价廉的铺子……奴婢想着,虽然咱们府上不缺银子,可若是能多省些下来,也是好事。”
阿水来到中原之后,汉话也说得比之前好了,从里到外看起来,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汉族姑娘,这姑娘眼神灵动,充满赤诚,叫人看着便喜欢。
苏玉音笑道:“你可知道,你这一番功夫下来,府中的开销低了两成?”
原本苏玉音急着开府,并未太过计较采买物件的价格,翠珍和明珠事务繁忙,也无太多闲暇精打细算,但苏玉音没想到的是,阿水居然不声不响地为她节约起开销来,这份主动和细心,让苏玉音刮目相看。
阿水听了这话,却一脸讶异,道:“两成!?”
她虽然不知道尚书府的两成开销是多少,但银子应该不少。
苏玉音唇角勾了勾,道:“我想让你跟着伍先生学习,日后与他一起,为我打理账房,你可愿意?”
阿水顿时受宠若惊,忙道:“愿意!愿意的!”
伍先生是苏玉音身旁最得力的账房先生,打理着大半家业,若是能跟着伍先生学习,日后定有所成。
苏玉音笑道:“既然如此,我便不能让你有后顾之忧,这次去北疆,若是战事顺利,我便着人去北疆,将你父母一并接来。”
阿水听罢,激动得要跪下来给苏玉音磕头,可才一离开坐位,便踉跄了一步,胳膊撞到马车边沿,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苏玉音一时哭笑不得,“好了好了,不必如此。”
阿水眼底满是水光,她声音有些哽咽,道:“夫人的大恩大德,奴婢一定铭记于心!这一辈子,奴婢都会好好伺候夫人的!”
苏玉音早就习惯了她的至情至性,笑着摆摆手,道:“好好,快坐。”
苏玉音刚刚拉起阿水,车帘便被人挑开——原来是顾青昀回来了。
他着了一袭简单的圆领深蓝长衫,未披大氅,挺拔的身姿躬下来,缓步进入了马车。
顾青昀因有事与阮梓义商议,但苏玉音在此,他不便邀阮梓义上车,便亲自去了对方的车上,至此方归。
顾青昀一回来便看见阿水这喜极而泣的模样,却也没有多问,只静静坐到了苏玉音身旁。
阿水见顾青昀来了,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擦了擦眼角,识趣地退了出去,坐到了马车外沿上。
虽然阿水平日也在府中,但顾青昀见她的次数不多,只听阮梓义说过,这姑娘心性甚好,一人背井离乡而来,却从不肯给旁人添得半分麻烦。
待阿水走后,顾青昀随口问道:“方才发生什么事了?”
苏玉音便将方才之事说了一遍,末了,又重新抱起了话本子。
顾青昀沉吟片刻,道:“你账房不是有不少人么?为何想让伍先生收她为徒?”
苏玉音眉眼微挑,唇角也跟着扬了下,道:“这你便不懂了,这账房之人并不难找,难找的是忠心不二,事事为我着想的之人,且我们如今家大业大,若是有人手脚不干净,随处抠点儿银子,便能过得滋润不已……”
“阿水虽然来到我身边的时间门不长,但她聪慧细致,正直善良,最难得的是,谦逊自持,从不居功。如此品性之下,若能跟着伍先生潜心学习,他日必成大器!况且,这次去北疆,我本来就想找机会去鞑族转转,到时候寻个法子将她养父母带出来,应该不是难事。”
在识人一事上,顾青昀一向相信苏玉音的眼光,只不过他思及另外一事,长眉微动,道:“如今两国交战,要去鞑族,只怕通关都过不去了。”
苏玉音慧黠一笑,“放心吧,我来之前就找林凇然打听过了……入能找到黑市,便有机会混进鞑族。”
黑市乃两国交接之处,一片模糊的灰色地带,那里交易自由,可也危险重重。
果不其然,顾青昀一听便蹙起了眉,道:“平日里黑市都鱼龙混杂,更莫说眼下了……你若实在要去,也要等我部署一番,不可贸然行动。”
苏玉音觑他一眼,寻常姑娘家若要闹着去黑市,只怕无人会应允。
可自他们成亲之后,除送她回江南那一桩事不合心意以外,其他的事情,但凡苏玉音想做,他便从来没有拦过,只会想方设法帮她实现。
虽然她是穿越而来,可顾青昀却是实打实的古代人,他读圣贤书长大,却从来没有用文人士者那一套刻板的教条,约束过她,哪怕一丝一毫。
苏玉音思及此处,心头涌动,忽然凑了过去,在顾青昀颊边轻轻一啄。
顾青昀被这突如其来的亲吻,惊得顿了下。
两人虽然有了肌肤之亲,可大多数时候,都是他情难自控,而她顶多红着脸轻轻嗤笑他,却很少主动撩拨。
此时此刻,马车里只有他们二人。
熏香灼热,沁人心脾的芬芳,让原本清淡的空气,逐渐暧昧起来。
顾青昀二话不说,伸手抄起苏玉音的腰肢,便将人搂到了腿上。
苏玉音轻呼一声,手中的话本子都险些掉了。
她垂下眼睑,恰好迎上顾青昀深邃的目光,他的眼神仿佛秋日平静的湖面,可细细看去,温润中还藏着一丝令人不易察觉的燥。
苏玉音心知顾青昀一向立身清正,断不会在车中乱来,于是大起了胆子,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她低下头,伸出纤细的手指,抚上顾青昀的面颊。
他虽然每日净须,可下巴上摸起来,依旧有微茬弄手。
苏玉音沿着他下颌的线条,滑到喉结处,轻轻一拨,唇瓣凑近他耳畔,用娇软的气音道:“承之哥哥……人家饿了。”
顾青昀的身子,几不可见地僵了一下,浑身仿佛一道电流滚过。
尽管他不动声色,但这细小的变化,落在苏玉音眼中,却让她吃吃地笑了起来。
顾青昀凝视她,不说话。
这些日子,两人在夜里耳鬓厮磨,水乳交融,可眼下青天白日……顾青昀喉结微滚,沉声问:“真饿了?”
苏玉音见他眸色渐深,声音也低哑了不少,忽然感到一阵危险。
她眨了眨眼,若无其事道:“是啊……我是饿了,还好翠珍备了点心呢……”
说罢,她便起身,去拿桌上的桂花糖,想借此离顾青昀远些。
可谁知东西东西还没到手,她的腰肢便被人勾住,一把带了回去。
苏玉音重重跌坐在顾青昀腿上,顿觉下面坚硬一片,如火山一般灼热。
苏玉音:“……”
顾青昀似笑非笑地看着苏玉音,道:“不是饿了么?”
苏玉音硬着头皮“嗯”了一声,桂花糖捏在手中,也不知道该拿该放……她突然有些后悔玩火了。
顾青昀笑得人畜无害,道:“吃吧。”
苏玉音只觉得他有些奇怪,但被人这般抵着,也不敢多说,只得轻启朱唇,咬下一块桂花糖,轻轻咀嚼起来。
桂花糖一经咬散,便有零星的糖渣散下来,落到她的绣花对襟小袄上。
苏玉音正想拍掉身前糖渣,可顾青昀却先一步低头,品尝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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