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项北镇定的跟周屿白对视,冷静的思考应该如何组织语言。
总不能直说,是周屿白滑落到他胳膊上,他下意识避开,才让对方摔下来的。
不太好。
说出来就好像周屿白很令人嫌弃一般,以队长的脑回路,大概率会误会。
那么该怎么解释,睡得好好的周屿白忽然摔到了地上,并且一睁眼就看见他蹲在旁边,手里还抱着他的枕头?
从周屿白的角度,似乎是怎么也解释不清楚。
林项北看上去格外淡定,纤长眼睫微颤,脑海中却是一片空白,不自知的怔怔走神。
“……”
微妙的静默笼罩在两人之间。林项北觉得应该打破这种尴尬的气氛,因此遵循直觉,缓缓眨了眨眼,郑重道:“抱歉,这是意外。我可以解释。”
浑身散发低气压的周屿白抬手捏了捏鼻梁,似乎是清醒了一点,抑制着刚醒过来时波动较为明显的情绪:“李元让你来的?”
林项北迅速安静点头。
周屿白胳膊在地毯上一撑起身,在床沿坐下来,视线下移,淡淡道:“枕头,你想带走吗?”
刚醒不久的周屿白微微半眯着眼,黑色的工字背心将肩颈漂亮劲瘦的肌肉线条展露无余。发质有些发硬的黑发稍有凌乱,没有用发胶的额发散落在眉眼间,天然深邃的眉宇下是淡褐色的瞳色。
嗓音带着清晨带有的沙哑。
如果是粉丝看到这一幕,大概率会感觉血条在不断下降,当场获得男友向做梦素材。
然而现在的林项北也感到自己的血条在不断下降,原因却截然不同。
“……”
林项北低头看看无意识一直抓在手里的枕头,神色冷静的站起身,若无其事将其放回了原处。
还顺便礼貌地拍了拍,将褶皱抚平。
“那我就先走了。李元带了豆浆,洗漱完下楼趁热喝。”
他说完转身往外走,就在快要走出房间的那一刻,忽然听到背后再次响起周屿白的声音。
“下次李元如果再让你帮忙,可以拒绝。”
“他看上去比我好说话的多。”
林项北:这个人是不是挺记仇。
他没回头,简单“嗯”了一声,加快脚步离开了周屿白的房间。
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
周屿白收回视线,垂下眼看向放回原位的枕头,顿了顿,微微皱眉将枕头拎起来,认真思索。
他沉默了一会儿,最终没有将枕头扔进洗衣机,而是将其放了回去,并仔细将枕头摆的方方正正。
周屿白走进浴室洗漱,出来后从房间内的小型衣帽间里找了一件衬衫,反手抓住背心干脆利落地脱掉,要扔到洗衣机里时一顿,疑惑将背心拿起来嗅了嗅。
能闻到淡淡的乌木清香。
周屿白不常用香水,这味道近日来逐渐有些熟悉,是林项北身上的。
应该是沾上了。
他静静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敛眉疑惑:他难道不是直接摔到地上的吗?
客厅。
终于将所有成员都叫起来的李元总算松了口气,他看到周屿白从楼梯上走下来,高兴地打招呼:“早啊队长!”
周屿白看他一眼:“……早。”
神经略微有些大条的李元,并没有发现周屿白看着他的目光有什么不对。
他同样也没发现,在周屿白在餐桌前坐下来时,林项北头也不抬,聚精会神的看书,翻页的速度比以往快得多。
吵吵闹闹的权哲和边南一一出现,顿时吸引了视线,谁也没有注意到周屿白和林项北之间微妙尴尬的氛围。
跟梦游一般的边南一在林项北旁边坐下,咬着吸管揉眼睛:“北哥,又在看书啊。”
他脑袋搁在桌面上,余光注意到这次看的书似乎不太一样,不由得好奇地支棱起来,凑过去看了看,惊奇道:“咦,这是啥啊。”
林项北给他展示了封面:《学习舞蹈的100个秘密》。
边南一睁大眼睛:“……还有这种书?”
林项北点头:“有很多。”
坐在林项北对面的周屿白不动声色地抬眼,看到封面后,险些被豆浆呛到,转头轻咳了两声。
边南一干巴巴道:“有很多?哥你不会买了不止一本吧?”
林项北认真介绍:“还有《世界舞蹈史》,《舞蹈艺术概论》,《舞蹈基础教学指导》——”
他补充:“赠送一张dvd。”
边南一:“……”
他看得出来,林项北是认真的,完全没有在开玩笑。能感受到林项北学习的用心和严谨的态度,对舞蹈这方面很显然是严肃对待的。
边南一第一次接触到林项北这种理论派,一下子睡意都没了,瞬间清醒过来。他想了想,把书一合:“哥,舞蹈练好的根本不在汲取知识这方面,不是说理论不重要哈,但更多的是肌肉记忆。”
林项北安静听着,没有反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边南一:“哥,公司给你安排的课程从今天就开始了吧?”
林项北:“嗯。”
“那正好,今天是复工第一天,拍摄完之后,我们几个上练习室帮你看看。毕竟日后行程忙起来,你可能没时间单独上课,还是队内互相帮忙进步更快。”
边南一笑眯眯晃悠着道:“队长是我们几个里面最强的,扒舞速度特别快。”
他歪头看向周屿白:“屿白哥你也去对吧?”
周屿白喝了口豆浆,没有立刻回答,半晌淡淡点头。
边南一拍手:“那就成啦。”
商务车停在宿舍门口。
边南一熟练的先上车,跟权哲和万柏坐在后排,而汲煦锡和周屿白分列中排两侧。
落在最后的林项北停在车门前,发现只留给他一个位置。
周屿白坐在车门边,稍稍往后靠了靠,看不出什么情绪:“愣着做什么。上来。”
林项北干脆地弯腰迈上车,在周屿白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另一侧靠窗的汲煦锡有点不自然的往边上挪了一块,没说话。
许是汲煦锡跟姜旭西关系最好,他暂时难以立刻接受陌生的新成员,倒也不见得是对林项北有什么意见,只是还不能很快转换突如其来的变化。
林项北看得出来,汲煦锡每次跟他眼神对上,都会下意识错开。
两人彼此互相一无所知,总要有一个契机,关系才会有所变化。因此对方一再避开,林项北也并不强求,顺其自然。
至于周屿白,他一上车就睡了,虽然以他的浅眠标准来说,多半只是闭着眼睛假寐。
想到早上尴尬的四目相对,林项北默默期待周屿白最好一路上都假睡。
所以车程一个半小时,林项北一直没怎么说话。
只是倒也不无聊,他一路上都在听边南一艰难背文言文。
没什么完整的时间背诵,难得的三天假边南一又不想学习,于是这一篇《阿房宫赋》用碎片时间背了一个星期,还是磕磕绊绊。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廊腰缦回,檐牙高啄。”
“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呃,蜂房水涡……”
边南一头大如斗,精神崩溃:“然后是什么来着?什么几千万落?”
替他保管着课本防止偷看的权哲冷酷回答:“自己想。”
边南一惨淡呜咽:“权哲你大爷的,你来背肯定也背不出。”
权哲挑眉:“……我大爷的?”
边南一假装没听见,继续苦思冥想:“长桥?长桥?”
他瞅了瞅前排过于安静的氛围,探身抓着前排的椅背,怕林项北不自在,看他没睡觉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哥,你还能记得不?”
本来只是随便找个话题,没想到等来了一声“嗯”。
边南一不信:“哥,只会背第一句那种不算的。”
林项北:“嗯,我知道。”
边南一:“那我考考你。”他把权哲手里的课本抢了回来,顿时来了精神,眼睛明亮的道:“渭流涨腻,弃脂水也?”
林项北:“烟斜雾横,焚椒兰也。”
一旁的周屿白安静地睁开眼。
边南一不信邪:“直栏横槛,多于九土之城郭,前一句?”
林项北:“瓦缝参差,多于周身之帛缕。”
边南一惊了:“哥你毕业有一年了吧,怎么还记得这么清楚啊。”
林项北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朝后面伸出一根小指晃了晃:“我教你快速记忆,你帮我练舞,怎么样?”
边南一看着林项北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英雄。
“没问题!!”
就在边南一兴奋地要跟林项北拉钩时,一直没说话的周屿白忽然淡淡开口:“好吵。”
老幺顿时老老实实地往后一坐,没有再打扰周屿白睡觉。
星源企划门口。
今天依然有很多粉丝在公司楼下蹲守。
nebulax并没有离开本市,新成员刚刚加入,这几日一定会回公司。
粉丝们除了想见成员们以外,也抓心挠肺的想知道新成员究竟长什么样,搞到第七人的第一手照片。
公司还吊着粉丝的专注度和好奇心,迟迟没有公布新成员的长相和具体资料,但应该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了。
远远看着熟悉的商务车缓缓驶来,一大早就蹲在门口守株待兔的粉丝瞬间激动起来,围拢在一处等待。
商务车停在公司门口,车门向后滑开。
第一个下车的是周屿白。
更像是私生的粉丝们压低了兴奋的呼声,屏住呼吸疯狂拍照,并试图朝着车内录像——
这一点绝对触犯到了粉圈的大忌。
不拍机场廊桥图,不拍车内,不跟机,不打扰私生活,这几点都是粉圈的绝对铁律。
私生不是粉,这一点私生本人是永远意识不到的。
周屿白微微皱眉,不着痕迹地挡在车门前,没有回头:“林项北,戴好口罩再下来。”
窗户都有防窥膜,是拍不到的。
快速确认了下林项北已经戴好口罩,周屿白才大步朝商务楼门口走去。
有一波人跟着周屿白跑了,直到被堵在门外还在跟拍,剩下的则将镜头对准车内,很快看到了第二个从车上走下来的人。
这是林项北第一次接触到,“粉丝”的另一面。
如果说在一周年见面会上,粉丝与爱豆之间是互相支撑,彼此照亮的关系,让人感到温暖和动容。
那么现在就是海面以下,看不到的冰山一角。
无数镜头几乎怼到林项北的脸上,围拢过来,让人寸步难行。
“摘口罩啊。”
“你是不是跟公司高层有什么关系啊,空降咖。”
“能直接加入nebulax是不是很开心啊,晚上睡觉都在笑吧?”
林项北神色平静,看不出有什么反应。
他淡淡道:“请让一让。”
意外的,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不要这样。”
汲煦锡皱眉,环顾了一圈围拢在车前的人,重复了一遍:“不要这样。”
林项北低头看着抓住自己小臂的手,周屿白不知何时又折返了回来,拉着他大步穿过人群。
昨天在舞台上,朝着粉丝深深鞠躬的周屿白,看都没有看眼前的镜头一眼。
尊重是相互的。
喜欢也有高低贵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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