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公司开完会, 成员们上车回宿舍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
边南一本来想睡一会儿，没想到眼皮还没闭上，就被周屿白叫起来了。
周屿白答应了的事, 就绝对不会敷衍。
“知道对准高三生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吗？”周屿白速度很快地点了几下手机屏幕。
林项北正在网上搜航行器的图片做参考, 没有过多关注这对“新晋师生”的对话。
边南一困得眼皮打架，强打精神坐直身, 没想到老师的身份屿白哥这么快就适应了：“呃, 努力？”
“努力也分有效努力，和无效努力。两者很重要的差别之一，”周屿白简短指点：“首先是时间管理。”
边南一脑子一抽：“哥, 这可不兴学。”
“……”周屿白散发冷气, “边、南、一。”
老幺光速认错：“哥我错了。我保证只听你说不插嘴了。”
周屿白深吸了口气, 按捺住自己的脾气，沉声不疾不徐解释：“时间像海绵。不要总觉得这句话提到的次数太多，看你有没有真的听进去，真的做到。”
没有人比周屿白说这句话更有说服力。
他达成的成就太多了, 很多都是并线完成。上学时就同时兼顾学业、自学乐理尝试写歌、上舞蹈社练舞，还有时间学素描和骑车兜风。
提前完成学业做练习生出道后，业务能力也能打。
简直像是别人一天有二十四个小时, 而周屿白有二百四十个小时。
他想做的事都做, 也一样能每一件事都做得很好。
就是时间管理的问题。
边南一觉得自己好像听懂了：“我懂了哥, 马上就做一份时间表！唔, 就写每天早上五点起床，五点到六点背单词，六点到七点……总之明天开始严格按照时间表来做！”
“……不对。”周屿白按了按太阳穴, “不用做具体的时间表。我可以肯定, 你做不到每天按照时间表的计划来。”
边南一试探着接话：“因为计划赶不上变化？”
“……”周屿白面无表情回头盯着他：“你不是说不说话吗？先做到这一点听我说完。”
林项北从手机中抬起头, 看了看太阳穴猛跳的周屿白，切进微信点开了跟他的聊天框。
周屿白手机震动了两声。
他低头看了一眼，置顶聊天框标红新增消息。
周屿白没有思考为什么林项北坐在他旁边，还给他发消息这回事。
他在看到林项北给他发消息的时候，嘴角就已经无意识挑起。
[1729号白熊：加油。[摸熊猫脑袋gif]]
林项北给他发了个表情包。
表情包上，一只熊猫正在生闷气。路过的白熊抬起熊爪，拍了拍熊猫的大脑袋。
“屿白哥，你生气啦？”
“屿白哥？我这次真的等你说完……qaq。”
边南一的声音从后排传来，越来越因心虚和忐忑而微弱。
就在他心想完蛋，屿白哥真的生气了的时候，周屿白终于将视线从手机上收回，镇定地锁屏开口：“我没生气。”
他的确没生气，语气都是轻快上扬的。
甚至比开完演唱会时的状态，都听着更舒畅轻松。
边南一诡异的觉得，屿白哥听上去不但确实不生气，还有那么点没掩饰住的开心。
边南一：救命。我把屿白哥气傻了（。
老幺没有看到前排发生的小细节。
林项北确认了下周屿白没事，才重新低头认真搜索航行器的图片。
他没有系统学过画画，现学很难速成，不过临摹对他来说倒是不难。
有一个参考的参照物，画出来的效果应该会更好。
他打算先在纸上练习，练好了再画到鞋子上。
仅靠一个表情包，周屿白被边南一搞崩的心态瞬间恢复正常，好心情大概能维持一整晚。接下来边南一哪怕再理解偏差，他也能够包容。
他平和继续：“计划赶不上变化，本身是对的。不要写具体每个小时做什么，太具体了，就会很容易被打乱。你把每个时间段都填满了，被打乱后，没完成的部分要挪到哪里？”
边南一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听周屿白这么一说，确实是有道理的。
“你不是纯粹在家专门备考的学生，还有工作要完成，工作上的意外很多，没有准确时间。结束的时间可能会拖长，开始的时间也可能会提前。无法预测明天会不会有别的事，怎么可能每天都同一个时间段用来学习？”
“所以不要做无用功，浪费时间，还会因为没有完成目标，而产生负罪感。”
边南一听懂了。平时屿白哥从来不会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耐心也一般，没想到刚刚以为要爆发了，现在却能心平气和跟他讲得这么仔细，好让他能听懂。
边南一真情实感的感动了。
果然屿白哥是刀子嘴豆腐心。他一定不能辜负屿白哥的付出，要好好备考！
只有后排座的万柏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因为夜里车内黑漆漆的，屏幕一亮，就会将表情照的很清楚明显。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周屿白看手机的时候，好像笑了。
虽然他完全不知道周屿白是看到了什么才笑，但他确信边南一只是运气好，赶上周屿白心情好。
不过这是个美丽的误会，万柏也没打算拆穿，反而在感兴趣地默默蹭周屿白的’大师课’。
边南一：“所以要怎么做呢哥？”
周屿白：“分阶段性制定计划。初期订的目标小一点，不要制定远超自己现有能力范围的目标。做不到会有挫败感，成就感却能让你走得更远。任务可以简单，但一定要完成。”
“只要有一次没完成，就会产生惰性，明天也不想去做。”
“虽然我可以监督你，但目标是属于你自己的，有内在驱动力永远比外界强行推动达成的效果更好。”
周屿白不疾不徐的语调回响在车厢里，就连副驾驶座上的助理李元都放下了手机，在认真听。
林项北本想去摸随身包里的本子，弯腰才想起今天开会没带。他想了想，点开手机备忘录，在记录周屿白相关的某一项后面，补充了一点。
他很喜欢周屿白刚刚说的其中一句。
‘做不到会有挫败感，成就感却能让你走得更远。’
从一个人的言行中，就能判断出他是什么样的人。
周屿白不会制定远超自己现有能力范围的目标。都是一点点，一步步，像攀登阶梯一样。回头去看时，才会留意到现在他所站立的位置，已经是旁人眼里很远大且难以到达的地方。
“只需要定好每天要完成的事。你定什么目标我不干涉，但你自己安排的，就必须完成。抽出零碎时间利用，像海绵一样，见缝插针。”
周屿白还不清楚边南一具体的基础情况：“你对自己哪里需要着重补课有概念吗？”
边南一努力去想：“呃……”
他知道周屿白是想先帮他补最薄弱的地方，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周屿白明白了。说不出具体薄弱在哪，就是都薄弱。
“那就都重新补。从高一开始。”
边南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倒是很乐天派的干劲满满：“好的哥！”
周屿白：“明天我给你制定阶段性的大目标，分散到每天要完成什么，你自己决定。做好计划给我看。”
边南一：“好的哥！没问题！”
万柏跟汲煦锡在非工作时间热衷于躺平，完全不是周屿白这种自律奋斗批。
万柏一想到辅导边南一就头大，因为他试过。边南一神经大条的四次元完全体现在了学习上，他不适合应试教育。
但周屿白好像不觉得辅导边南一这件事有多难，就是一件能完成、就是过程麻烦点的小事，跟下次舞台敲定演出哪首歌后，就立刻着手排练一样。
至于权哲，他跟边南一各种方面都很合拍——一听周屿白开始教学就打瞌睡，现在已经睡得人事不知。
权哲就是经典永流传的那种、每一届、每一个班，总有一个后排角落睡大觉的那一类男同学。
偶尔会被好气又好笑的老师予以粉笔头袭击。
然后下节课继续睡。
到宿舍后，成员们洗漱过就各回房间睡觉。
周屿白吹完头发出来，靠在床头，低头看他枕了一段时间的枕头。
从枕头边边角角，看到枕套纹理，再到指节轻敲了三下，侧耳听决明子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点开微信界面，界面还停留在林项北给他发送的表情包。
周屿白定定看了半天。
表情包不断循环，白熊路过，看到熊猫停下，然后摸摸头。
周屿白表情严肃地抬起指尖，摸了摸自己的头发。
有点硬，又不是很硬。手感不知道怎么样。
他也没摸过别人的脑袋，不好判断。
周屿白面无表情地想，边南一的头发看上去挺软的，林项北偶尔表达安慰的时候会揉下头发。
周屿白敲了敲枕头想，他今天也拥有了，虽然只是表情包。
他将这一套表情添加到模板，再单独添加这一个表情包，到了个人收藏。
……还是手痒痒。
周屿白觉得八九不离十，枕头应该是林项北托李元送给他的。
但他还是想让这个枕头有一个官方认证。
周屿白认真拿起枕头停在眼前，仔细端详。他神色冷静地看着枕头，用手晃了晃：“你也想知道，对不对。”
枕头毫无反应。
周屿白不介意：“既然你也这么认为，我就帮你问一问。”
他沉吟片刻，给枕头拍了一张照片。
本来是想先发消息，再发照片的，结果手太快，直接先把照片光秃秃地发了过去。
周屿白此刻不是非常沉着冷静：“……”
生死时刻中，周屿白在想是紧急组织语言说明情况，还是抓紧在时间限制内撤回。
他难得像是发呆一样，漫无目的地看着面前的墙。
现在林项北跟他之间，就只隔着这道墙。
林项北应该没有这么快看到，说不定已经睡了。
但撤回总归会给人不好的印象，本来没有什么事，看到“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说不定会联想到其他的地方。
聊天记录中，目前是周屿白很突兀地直接发了一个枕头的照片过去，却仍在编辑该怎么开口中。
好像很难做到特别自然。
就在周屿白叹气想撤回的前一刻，聊天界面突然多出了一条新消息。
对面回复了。
[1729号白熊：枕头其实是我送的。]
周屿白看着这条消息，像是要把屏幕某片区域烧出一个洞。
他知道自己想确认。
这个回复的时间，根本就是直接承认。
周屿白拿起枕头，注视着枕头晃了晃，低声到近乎耳语：“你何德何能……”
枕头依然不说话。
有一条消息跳了出来。
[1729号白熊：你已经知道了，对不对？]
一墙之隔，林项北正坐在桌前，面前摊开着不少纸张，打完字将手机放到桌上，继续临摹选好的图片。
嗡嗡。
林项北停下笔，低头去看消息。
[熊猫先生：嗯]
[熊猫先生：一开始就知道了]
林项北先是放松下来，本来想回复一个表情包，指尖却突然一顿，想到枕头到货的第二天早上，周屿白明明特意跟他说要感谢李元。
他想起笔记本上的’正’字，意识到了什么。
做出的每一件事，如果付出了心意，为什么要刻意不让对方知道？
林项北放下画笔，拿起手机回复。
隔壁房间。
周屿白一直握着手机在等，新消息一进来就立刻去看。
[1729号白熊：以后送给你的礼物，都不会再用别人的名义]
周屿白视线落在“以后”两个字上。
他拎起枕头来，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他满意地端详着这个枕头，怎么看，都跟以前不一样。
周屿白把枕头放回原处拍了两下，一边想回复什么，一边打算枕着枕头回复。
结果躺下得太快，预估距离错误，撞到了床头。
……或许这就是乐极生悲，别提有多疼。
周屿白觉得自己反应速度真的很快了，抽冷气了也一声都没出，硬是忍住了。
不然高兴到撞脑袋，他周屿白真的丢人到不必再活。
他面无表情捂着头躺下，手机一直握在手里没松开，突然又震动了两下。
周屿白低头去看。
[1729号白熊：你摔倒了吗？没事吧？好大一声]
周屿白：“……”
他冷静地缓缓抬头，盯了眼头顶的实木床头。
随后他又慢慢转移视线，落在两个房间相隔的那道墙上。
根本不隔音。
周屿白转回视线凝视了床头片刻，平躺下来，双手叠放在身前，冷静面向天花板，缓缓闭上眼睛。
期待来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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