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澍跟段君雅不一样,他睡觉多,但没什么起床气。
所以当刚陷入浅眠状态,就再次被人拍醒的时候,江澍只是眯着眼睛,用一种“你有什么事吗”的眼神盯着老张。
老张:“……”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个纵横校园几十年,带过的学生不说上千也有几大百,自认桃李满天下的祖国教育界中流砥柱,在这孩子这种直直的目光下,居然有几分心虚。
老张脸上的表情更加一言难尽了:心虚?他尽职尽责地拯救失足少年,又不是因为程校长或者什么图书馆实验楼啥的,他到底为什么要心虚!
这么想着,老张抬起头挺起胸,清了清嗓子,沉声道:
“江澍,好好考试!起码把能答的题都尽力答了,不要睡觉,要睡觉等回宿舍再睡!”
江澍忽然站起了身。
老张不知道他想干嘛,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这孩子的脸跟身高,压迫感都特别强,让他这根中流砥柱都一时有点打晃。
不过毕竟从教多年,老张也有充分的应付问题学生的经验。
见江澍从他身侧擦身而过,不知道往哪溜达,老张赶紧喝止:“哎,你去哪?考试呢!”
“回宿舍睡觉。”江澍说。
“……”
全班本来在奋笔疾书的人,手下的笔都顿住了。
有好事的偷偷往这个角落看,他们8班纵然成绩在年级组最差,那也绝大部分都是正儿八经考进北高的,哪怕是段君雅这种塞钱走关系进来的,当初也没有离北高的招生标准差得太离谱,不然找关系都进不来。
这么“有个性”的学生还真是头一回见。
精彩,精彩。
老张差点给气得一口气提不上来,他内心有几分隐隐的忧郁——都这把年纪了,怎么最近遇到这么多职业生涯的绊脚石呢,下次得让医生多开点降压药以备不时之需。
平复了一下心情,老张才能勉强用平静的语气开口:“……你,跟我到办公室去,我们聊聊。”
说完就伸手抓住江澍的胳膊,要把他往外拖,江澍看了老张颤巍巍的手一眼,没挣脱,任由这小老头拖着自己往外走。
“其他人,给我好好考试,别搞小动作,啊,我马上就找你们许老师来监考!”
两人的脚步声渐次远去。
段君雅刚才没有像其他的好事者一样偷偷围观,他在解一道光学题,写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笔尖顿了顿,在纸上留下一个深蓝色的墨点。
在他看来,江澍不仅没有学习的动机,甚至于,他好像有点“反向动机”。
跟谁拧着干似的,属于蓄意摆烂。
他心不在焉地想着,目光落到下一题上,很简单,继续心不在焉地写。
江澍这种症状,要么等他自己想开,要么就老师家长帮着他、引导他想开,只是表面意义上地逼他学习,没什么意义,还容易把人气出高血压。
就看老张这小老头有没有本事对付叛逆少年了。
段君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为老张感慨了一下,手指摸了摸那个深蓝色墨点,随即把试卷翻一面,开始读下一题。
一直到物理考试都快结束了,江澍才回到教室。
老张没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血压告急被抬上120了。
江澍不走前门、不喊报道,从后门溜达回来的,一张俊脸上没有忏悔、没有难过、也没有高兴,下楼溜了趟狗回来也比他情绪高涨。
代老张监考的许老师最看不得这些朽木不可雕的差生,然而毕竟她不是8班班主任,考的也不是她的科目,这会考试还没结束,她不方便说什么,于是只能眉头皱得死紧,看江澍慢吞吞走回座位。
桌上的物理卷子原封未动,他看起来似乎也没有要动一动的打算。
大约是在跟老张的一番“促膝长谈”后困劲过了,江澍终于不睡觉了——他开始低头玩手机。
玩手机!
玩手机!!
玩手机!!!
到底是怎样胆大包天的学生,敢在北高的考试中途玩手机啊!
此时离考试结束还有十五分钟,段君雅已经做完题在检查了,翻动卷子的间隙瞅见数学老师腮帮子上的肉都给气得一抽一抽的,后知后觉地侧头瞄了一眼身后。
等看明白情况,段君雅一时没控制住表情,笑了。
没想到,就这么眼睛一弯嘴角一扬的一点笑,就被气头上的数学老师捕捉到了:“段君雅,回头干什么!看到什么好玩的了,还笑!小小年纪怎么没脸没皮的,我倒要看看你这次能考几分!”
段君雅无语,他可真是躺着也中枪,谁规定考试的时候不能笑了?
这就是所谓的“老子治不了他,老子还治不了你”
于是他说:“许老师,我就是心情比较好,想笑。”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考个试还能把你心情考好了?”
“嗯,题目简单直接,做得我神清气爽。”
“……”
看数学老师的表情估计是觉得段君雅在故意找茬,想骂他了,然而段君雅笑眯眯地说完就低头继续认真看卷子了,眼下毕竟考试还没结束,她只能把一腔怒火咽回肚子里去:等成绩出来了看我不治你!
物理考试结束,大家像之前发卷子的时候一样,再一份一份把卷子传回了第一排。
数学老师夹着全班的卷子气冲冲地走了,一双坡跟鞋踢踢踏踏踩着地,走出了仿佛踩在段君雅跟江澍脑袋瓜子上的气势。
她刚走,陈城就冲段君雅比了个大拇指:“牛逼,纯爷们儿!少爷你现在已经超越了少爷的范畴,我愿意称之为老爷了!”
段君雅嘴角抽了抽,完全无法被这个冷到北极的笑话所触动。
他懒得搭理陈城,转过身子:“喂,哥们儿。”
江澍埋首他的撸啊撸手游,头低得只有一个黑色的发旋对着段君雅。
他还是拿戏命师,某种程度上来说江澍真是个专一极了的人。就在这一瞬间,他跟散排队友一波配合拿了个双杀,陈城也过来凑热闹,大喊一声:“漂亮!”
段君雅的游戏水平菜到抠脚,根本没看明白发生了什么。
于是他清清嗓子,又叫了一次:“江澍!”
江澍那边战况正激烈,也没抬头:“啊?”
这声“啊?”让段君雅觉得自己的诉求并没有得到重视:“刚才英明把对你的火气全发我身上了,哥,你不考虑补偿我受伤的感情么。”
没错,数学老师四十岁出头,天天穿着小坡跟加职业套裙,张口就是疾风暴雨,偏偏名字叫“许英明”。
8班的人背后没少拿这个开玩笑,私底下一叫起来都是英明长英明短,以示“尊重”。
“英明是谁?”江澍精力全在游戏上,心不在焉地。
一直到他被对面抓死,专注的大脑才分了神出来处理别的信息:“哦,你说数学老师?”
段君雅:“……”
这人来了也快一个礼拜了吧,还活得跟个九霄云外的逍遥神仙似的。
江澍抬起头,就见段君雅抱着胳膊佯装生气地瞪着他,愣了愣。
经过这几天的观察和相处,段君雅是发现了,江澍看上去一副酷毙了的拽哥样子,其实人脾气还可以,甚至有点钝感,能处。
他自从来到这里,周围就没见过几个正常人,除了大大咧咧的陈城以外,也就一个江澍了。
所以段君雅潜意识里不自觉地和江澍亲近了几分,说话做事也不像先前那么客客气气了。
有件事儿段君雅自己是万万不肯承认的,但事实是——他就是个一跟人稍微熟了就忍不住要蹬鼻子上脸的性格。
被蹬了鼻子的江澍很是有几分错愕,手上的英雄已经躺完地板复活了,他都没顾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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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江澍才道:“……怎么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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