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个阴雨天,一早小雨就淅淅沥沥地下,好些没看天气预报的马大哈住校生,便在清晨的匈牙利舞曲中铿铿锵锵地收衣服。每个寝室外面的阳台是连着的,一群半大小子呼朋引伴的,热热闹闹。

    外边一大朵乌云焊在天上,里边,也有人一大朵乌云焊在心里,愁云惨雾,与那些热闹的人泾渭分明。

    北高的周二总是这样的,因为老师们个顶个地勤奋,周一晚上哪怕再辛苦再累,也总是要把当天的周测卷子一张一张、一个班一个班地批完的。北高这样的好学校,又是高二这样关键的年级了,绝大部分人的心情,总是难免随着每一次大考小考而忽高忽低,时松时紧。

    江澍没起床,段君雅就一个人收拾整齐去了教室。他也是个早上起不来的人,早自□□得迟到一会儿。

    一坐下,就见陈城托着腮帮子,整个人头上像罩了层乌云,对着窗外灰沉沉的天满是忧愁。

    段君雅把包放下:“没考好?”

    “没几门发挥得好的,数学好几题我考得时候还高兴做出来了,一对答案才发现,得,一题没对。物理化学么,做得时候就感觉不行,一回顾果然不行——哎,不过我都习惯了,我这属于正常发挥,没个文殊菩萨给我点化下,也就这个破水平了,高考还不知道能考哪去。”陈城说。

    “一个周测而已,怎么就上升到高考了,以后再继续努力就是了。”

    “哎,你不懂。”陈城摆摆手,忧郁极了,“君怜那样的跟你这样的,都不会懂我这种中等生的悲哀。”

    “……”段君雅有点无语,但这些日子下来他也基本习惯了陈城三句话不离段君怜的毛病,于是道,“那要是‘我这样的’这次逆风翻盘了,前进个……比如二三十名的,是不是就证明你这纯属自怨自艾,毫无事实根据?”

    如果是往常,陈城听段君雅这么“大言不惭”,肯定免不了要嘻嘻哈哈跟他抬杠两句,今天却连杠都杠不动了,两只小眼睛中的神采更加忧伤了。

    “哎,所以说你看我就羡慕你这样的,没有退步空间就总能这么乐观,都啥时候了白日梦还做得这么有内容。”

    段君雅今天也不跟他抬杠,反正过会儿老师要么来发卷子,要么……就找他找上门来,是骡子是马,总是要拉出来溜溜的。

    教室里大家各有各的心思,不一会儿,就见老张背着手从后门走进了教室。

    若是在往常的周二,老张都是揣着卷子慷慨激昂地从前门进来,今天这小老头不但走后门,还两手空空,神情莫测,一屋子半大少年心里都有些摸不着底。

    老张昨天把江澍提溜走以后索性消失了一天,大家在心中暗暗猜测此事怕是与江澍有关,这小老头儿却慢吞吞地越过了江澍的空座位,走向段君雅。

    段君雅端了个水杯小口小口喝水,听到脚步声在他身畔停下,一只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看过去,身后的老张没有了往日那副乐乐呵呵的好脾气样子,表情有些奇怪。

    “段君雅,你跟我来办公室。”

    段君雅从容起身,他很清楚老张找他是为了什么,也一开始就知道,必定会有这么一遭。

    好在8班的班主任是老张,若是数学老师许英明,怕不是一大早得直接在全班面前闹得天翻地覆不可。

    “其他人,自习。”老张抬头对一群探头探脑的少年们说,“该干嘛干嘛,我就在办公室,你们的有什么动静我听得清清楚楚,都别神头鬼脸的!”

    说完就招呼段君雅跟他出去。

    刘涵正好坐在靠后门口的位置,他现在是不怎么敢招惹段君雅了,但这不代表看到段君雅摊上事了他不幸灾乐祸。

    于是那俩人刚走,他便把头探出去,见他们走远了,跟个大型蝗虫似地往前面蹦跶,几乎要把幸灾乐祸大仇得报几个字刻在脸上。

    “买定离手!买定离手!段君雅又犯什么事儿了,能让老好人老张表情都这么凝重!草,精彩!牛逼!丫肯定摊上大事儿了!这次这个逼死定了!”

    “不太好说啊。”有理智的人接话,“看老张那个样子,应该是不方便大肆宣扬的事儿,难不成他家里出什么事了?”

    “会不会是周测作弊被逮到了啊,哈哈哈!真蠢!”

    “我看不像,以段君雅的水平,周测再怎么作弊也就撑死了堪堪及格线上徘徊吧,而且毕竟就是个周测,老张警告两句就算了,犯得着这么大阵仗?”

    “那可不好说,诶,这么说起来,他昨天不还在群里显摆数学大题的答案么!”有人想起昨晚的事情,自认揪出了一个关键线索,这可不得了,仿佛瞬间柯南附体一般,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你们说,他是不是提前搞到卷子了啊!”

    “对,结合昨晚的事情,很有这个可能。而且以段君雅那个智商,就算提前搞到卷子,他都不知道怎么抄不容易被发现,估计全盘照抄了,这不就被找上门了么。”

    “啧,一个周测而已,真是,犯得着做这种弊么。真蠢,考好了落不着多大好,抄大了被发现还收不了场!”

    陈城大张着嘴巴一句话没说,就在这群人热火朝天讨论的时候,林琪儿回头,跟他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咽了一口口水,回想起来,最近段君雅确实动不动就大言不惭说自己能考多少名多少名,这傻子小少爷……不会真为了面子去做了个离谱的弊吧?

    ——不对……陈城摇摇头,虽然脑袋中还是迷迷瞪瞪找不到头绪,但他很快又直觉地否定了这个可能。

    段君雅最近,确实变了。陈城跟他坐在一起,天天近距离接触,最是了解,现在的段君雅,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脑子都清楚明白得很,不是那种傻子。

    那么……

    ……

    高二年级组办公室里,乌泱泱站了好些老师,都围着一张桌子——老张的办公桌。

    办公室分明大得很,南北通透,两边的窗都大开着,表面上空气通畅,内在的气氛却十分凝滞。

    老张带着段君雅走进办公室,办公桌前的老师都看向他俩。

    有的老师——比如教英语的杨老师,面上看不出太多主观情绪,只是用审视的眼神注视着段君雅。

    有的老师——比如许英明,整张脸都气得发紫,配上她有些瘪的嘴,像个熟过了头的茄子。

    相同的是,这些老师每一个似乎都在等待一个解释。

    他们都是8班的任课老师,此刻被他们围绕着的、属于老张的办公桌上,一张挨着一张码放了整整一个台面的白花花的卷子,每一张的姓名栏都写着“段君雅”三个字,每一张的右上角都有一个红色的、分外晃眼的分数。

    其中,数学跟英语明晃晃的150分,满分答卷。

    英语老师涂了水红色指甲油的手在木质的桌上一下一下地叩着,“哒哒哒”的声音像敲在老张最近愈发摇摇欲坠的心头。

    老张深呼吸了一口气,对段君雅说话的时候,语气却是出奇地平静。

    “来,段君雅,你过来,看看你这次周测的卷子,你有什么想跟老师说的?”他问道。

    段君雅远远地瞥了一眼桌上所有科目的卷子,在心里算出了自己的总分,他暗忖:这个分数,不出意外地话进全班前三应该不成问题。

    ——虽然他跟老张承诺的是月考进全班前三,这不,目标提前达成了嘛,就是怕这小老头惊喜过度了。

    英语杨老师也说话了:“段君雅,你记得你上次期中英语考了多少么。”

    怎么不记得。

    “62分。”段君雅对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天所经历的毕生低谷成绩,印象非常深刻。

    “你这次考了150分。”杨老师的语气意味深长。

    从不及格到满分的距离,可能是这世界上绝大多数高中生用三年的时光都难以跨越的鸿沟,而段君雅跨过这道沟用了多久呢?一个星期。

    老师们质疑是正常的,若是真的毫不质疑才属奇闻异事。

    “我要说是我凭本事考的您信么?”段君雅平静道,又一一看向其他几位老师,“所有科目、每一道题,都是我自己做出来的,老师们你们信么?”

    许英明终于忍无可忍,用力一拍桌子,只听“砰”的一声,老张桌上一个他平常附庸风雅用的小砚台,都给许英明深厚的内力给震了两震。

    “我看你是把我们这些做老师的当傻子骗是吧!”她尖刻道。

    老张张了张嘴,最后什么都没说,就是瞅着他的小砚台,心疼的模样从脸上的每一个毛孔里渗透出来。

    好贵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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