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杨!你反了天了你,别打了!还有你,你不会跑么!边上的,还愣着干嘛?你们在球场上也这么愣的?还不快给我拉住他们!”
段君雅跟江澍躲在一个没人用的篮球框后边,前者听得捂着嘴直乐呵,抱着江澍的胳膊扯了扯:“听见没?英明可真能耐,一句话差使三拨人。刘涵要是能跑得掉,他在这挨打图个什么啊?不过这货是真怂,周杨其实不能打,就是气势凶,刘涵要是直接莽不见得会输太惨,他一直躲,又没周杨灵活,活该当人肉沙包……啊,忘了你是专业的,班门弄斧了。你怎么看?”
怎么看?不怎么想看。
江澍想把被段君雅抱着的胳膊往外抽,无奈这人抱得挺紧,少年温热的胸腹贴着他的胳膊,心跳似乎也顺着江澍的脉搏共振。
当事人还在继续解说:“嚯,刘涵这胖子挂彩看起来挺严重的,但实际上应该还行。周杨一看就第一次打架,没章法,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没打到要害,你看刘涵还能轻松站起来。说起来,脂肪层厚也挺好,不然我估计就周杨这种没轻没重的打发,刘涵得断个把肋骨。”
江澍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冷不丁道:“那要是刘涵把周杨打出什么毛病来呢?比如……像你说的,断几根肋骨什么的,你会去拦么?”
“我拦?我拦什么拦?关我屁事,他俩把对方吃了都不干我事。”段君雅莫名其妙。
“哦。”
江澍反应平平无奇,没再抽被段君雅抱着的胳膊。
此时几个人高马大的体育生已经将双方拉开了,刘涵的鼻血顺着下巴滴得白色校服上都绽开了血花,脸上的血干涸了后糊作一团,仿佛刚从你死我活的血战现场下来似的,颇为骇人。周杨的状况就要好得多了,只是衣服上沾了些泥点子,被加一点小擦伤,端的是大获全胜。
许英明顺了好几把气才勉强冷静下来,没有当场发作,但脸色还是很难看。
楼上楼下还这么多学生偷偷摸摸看着,老张瞅了眼许英明的脸色,对楼上喊:“看什么呢!一个个的,闲得没事干是不是?要不要我跟你们班主任知会一声,给你们增加点学习的压力?”
楼上窗户外的脑袋纷纷缩了回去。
“奇了怪了,段君怜跟周杨平常连体婴似的,这种时候居然不在现场?”段君雅奇道。
江澍倚在篮球框上,没应声。
……
段君怜被陈城这个叛徒拖住了。
说来也是奇怪,陈城平常张口君怜闭口君怜,只恨不得给段君怜立个佛龛,一天拜他个三四五六七八次。对段君雅就是小少爷长小少爷短,时不时还得贬损两句,结果到了段君雅遇上麻烦的时候,这小眼镜居然转头就“背叛”了他的男神。
以段君怜的性格,以及周杨听他话的程度,要是他在现场,周杨跟刘涵八成是打不起来的。
所以江澍耍了个心眼儿,让陈城使了一招调虎离山,他把段君怜叫过去哭诉“段君雅一早被捉拿走了不知道犯什么事儿了”,段君怜一直以来,对段君雅的事比对他自己的事都上心,这招对他最管用。
段君怜跟陈城在8班门口“密谈”,一直到教室里有人发现楼下的异状,惊呼:“草,快看楼下!那不是刘涵么?他旁边那谁?草草草!2班周杨!我是瞎了么真的假的?他俩怎么干起架来了!”
段君怜:“……”
陈城颇为心虚地扶了扶他的小眼镜——其实他也没想到这俩人居然能打起来,要早知道事情能闹这么大他恐怕还会再思虑思虑……他真没那么大胆子。
但是既然事已至此——算了,眼一闭心一横,为了兄弟,只能在男神跟前装蒜到底了!
最后,匆匆忙忙往外赶的段君怜,跟看完热闹偷偷溜回来的段君雅和江澍撞了个正着。
双方都愣了一下,段君雅说:“找那谁呢?别去了,要回来了。跟我一起办公室等着吧。”
“君雅,到底怎么回事,周杨不是那么冲动的人啊,他怎么会跟人打起来?”路上段君怜忧心忡忡。
段君雅说:“那你就得问他本人了,不过没事,我刚看见了,周杨占据压倒性优势,没受什么伤,你安心吧。”
“刚刚我听陈城说你被张老师叫去办公室一早上了,一直没回来,你怎么会去篮球场?你是因为担心周杨才特地去看的吗……说来我明明跟他一个班,倒比你还后知后觉了,我这个青梅竹马做得可真不称职。”
“……”段君雅总觉得段君怜仿佛在阴阳怪气,但他弟弟的神情真诚极了。
江澍冷淡道:“是因为刘涵之前到处传段君雅跟周杨的事,他们才打起来,段君雅多少也算半个当事人。”
三人此时已经来到了办公室门口,楼梯间处一阵纷乱的脚步声,就见老张拎着刘涵,许英明领着周杨回来了。
刘涵仰着头擦鼻血,几天之内二进宫,整个人如丧考妣,老张也是一脸糟心,不过都没有另两位的脸色那么有观赏价值。
许英明的脸一阵青一阵白的,青是气他的宝贝学生跟老张班上的混子打架,白是心疼他的宝贝疙瘩,两者糅杂在一起,分外矛盾。
周杨原本冷着脸没什么表情,然而他一抬头就看见了办公室门口站着的三个人。
他的脸色霎时就精彩了起来。
所幸许英明赶在他之前先开了口:“段君怜,你怎么也在这里?”
“我……想来看看周杨怎么样了……”
段君怜也是许英明的宝贝疙瘩,所以她虽然现在心情欠佳,也没有责怪段君怜擅离教室,想想段君怜平素跟周杨的确是形影不离,也听说过他俩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交情,想来是太担心了,关心则乱,就疲惫地摆了摆手,最后没说什么。
老张则看了一眼他们班的段君雅和江澍,在心里掂量了一番轻重缓急,刚想让段君雅先排队等候一下,容他先审刘涵再说,结果小林先哭丧着脸飞奔过来了。
“张老师,许老师,我十点前怎么的也该交年级大榜了!这也没多久了,不能再拖了!段君雅同学到底排不排进去啊?”
许英明不想搭理段君雅,进了办公室往桌前一坐张口就想叫小林把年级大榜交了,结果段君雅笑眯眯往他跟前一站——还顺便把周杨挤到了一边。
“许老师,我这边也差得不多了,就等您跟张老师呢。咱们速战速决,您尽管考,多难的题都行,只要是您觉得能快速检验出我的水平的。我一定尽力配合,这样也不耽误您别的事儿。”他说着凉凉地瞥了一眼周杨。
周杨:“……”
这小混蛋段君雅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是啊是啊。”老张也赶紧道,“其他几门课的老师都测过了,段君雅既然都是真实水平,那也不能因为物理跟数学没给个结果就不明不白地上不了年级大榜吧?那对孩子多不好。”
其实老张现在也是晕的,一边是天天给他惹是生非的刘涵,一边是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就从吊车尾一跃升到全班第二的段君雅。
段君雅在刚才的所有测试中都表现得无懈可击,他们无可置喙,但还是很难相信这离奇事儿居然是真的。
许英明显然是最无法相信——甚至是无法接受的那个人。
段君雅还在火上浇油:“许老师,要不我直接现在把整张周测卷子当着您的面重做一遍?这样您能相信我没作弊不?”
许英明冷笑了一声。
她现在是被段君雅跟老张一起架上了台,下不去了,她心底里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相信段君雅的周测成绩是真实的,在段君雅一门一门通过测试的时候,她只觉得8班这一老一小在故意打她的脸,看她的笑话。她一开始有多义正严词地断定段君雅作弊,现在就有多可笑、多下不来台。
只是她教了这么多年书,怎么也不能明白,一个彻头彻尾的后进生,怎么就能忽然一跃成为尖子生了呢?
就连他们班的两位尖子生——现在同处在办公室的段君怜跟周杨,这次数学都没考出满分。
她们理科实验班的尖子生比不过区区8班的万年吊车尾段君雅??这种事让她如何能接受!
“用不着你重做卷子,浪费时间。”许英明道,“谁不知道成绩被学校怀疑多半要重考一次?真敢这么干的,答案都背了个滚瓜烂熟了,我还让你重做卷子,你当老师是傻子?”
“行。您想怎么考都行,听您的。”段君雅说。
许英明就见不得段君雅这副成竹在胸的样子,看了心里就堵得慌。她深吸一口气,闭眼不看段君雅,从自己桌子旁边的书柜里抽出一本厚厚的题集。
众人一看标题——《di国际数学竞赛历年真题集》。
段君怜站在角落,她刚才已经从其他人的只言片语中大略推断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当他看到这本蓝色的书的刹那就小声惊叹:“di是全球知名的数学竞赛啊!它的奖项含金量高,但是题出了名的又活又难,拿这个来测君雅周测有没有作弊……未免有点……”
未免有点太过刻薄、太过小题大做了吧。
段君雅倒是一句话也没说,就手翻开了那本全英文的真题集。
“做哪套题?”他问道。
许英明抬起下巴,手指叩了叩目录上显示的2017年9月的真题。
旁人也许不知,她却很清楚——这是历年以来,di最难的一套卷子。
她知道以竞赛题来测试段君雅,有失偏颇,恐怕老张也会有意见。
即便到时候要重新再测一次,她也无所谓,她只是受不了这个小小的8班吊车尾学生狂妄自大的样子,既然他非要让自己下不来台,那她怎么也不能让他继续张狂下去。
不是这小子亲口说的她想怎么考都行么?那今天不让这混小子摔个跟头,他怕是学不会尊师敬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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