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顾经年的一日间,阿喜就翻完了两个话本。无聊得望着窗外发呆,手掌杵了左边换右边。

    阿席走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小姐这幅模样,于是提议到:“小姐,可是没有事做?正好把那帕子绣了吧,过几日上学只怕不得空了!”

    “啊!你倒是提醒我了!快帮我把帕子找出来!”阿喜蹭得一下站起来,去木箱子里翻出昨日画的蚂蚱。

    把自己的画慢慢铺开来,又拿了裴镜泽的画,对比之下,好像还是自己的蚂蚱更生动些,于是好生收起裴镜泽的画。对着自己画上的蚂蚱,上下打量了一番,觉得还是有叶片更衬些。

    脑子里过了一遍轮廓,接过阿席拿来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描起来。阿帘偏头看着,的确,见了真的,布上的蚂蚱一下就活了起来!比之前灵动了不是一点半点。

    半晌,一个立于叶片上的蚂蚱就浮现在洁净的帕布上。针线在帕子上穿梭,阿喜眼睛一眨不眨,除了真心想绣好的倔强之外,更多的是怕扎了手的小心翼翼。

    收针,埋线,铺平,一气呵成。“终于绣完了!果然手工活是我的克星!”阿喜放下帕子,伸了个懒腰。

    “小姐真是有颗玲珑心,什么都难不倒你!顾公子看到一定会喜欢的!”阿席拿起帕子上下看了看,发出赞叹。

    “你可别夸我了!只这一条帕子就要了我的命,他要是喜欢还不拐着弯让我绣其他的!”阿喜是知道顾经年脾性的,阿席这么一说倒提醒她了,绣帕子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不能再上顾经年的套。

    “说是这么说,小姐虽不喜欢刺绣活儿,但绣起来可认真了,帕子也好看,该给自己绣一条才是呢!”阿席道。

    “我这三脚猫的功夫……好阿帘,我还是更喜欢你绣的帕子!”阿喜灵机一动,朝着阿席挤眉弄眼。

    “小姐脑子转得真快,阿帘都快跟不上了!”阿席温柔一笑,拿起针线盒子。

    阿喜连忙要她放下,说道:“帕子的事儿不着急!快来帮我看看,观星要带些什么才好?”

    “这小姐可难为我了,我只在乡下老家看过,那里的山成片成片的,秋日里躺在草地上,抬头便是满天星辰,对了,乡下的星星也比城里的亮许多,阿娘说若迷了路,就看天上的北斗……”阿席讲得兴起,低头看阿喜却不知何时睡着了。大概是累着了。

    鸡鸣时分,阿喜醒了。

    翻身下床,在阿席装好的包袱里,又偷偷塞了两本没看完的话本,还有绣好的蚂蚱帕子,放进去又拿出来,琢磨半天还是觉得不太妥,想了想揣在了手袖里,才蹑手蹑脚地上了床,准备睡个回笼觉。

    才闭眼没多久,就听见门外熙熙攘攘的声音。翻了几次身,依旧难入梦,从手袖里掏出帕子仔细看了看,阿喜心想:自己手艺真不错,要不是有言在先,才不想便宜了那家伙。

    阿喜对着帕子一阵发呆,阿帘进来的声音都没听到。“小姐,你醒了吗?”

    连忙把帕子揣进手袖,下了床。“早就醒着了,今天门外是怎么了?”阿喜道。

    “今天正逢东市赶集,人们都赶个大早呢。”阿帘边说边把打好的水端过来,“对了小姐,听说东市新来了许多眉眼深邃的异域商人,还带来不少新鲜玩意儿!”

    “正巧今日得空,不如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吧!”阿喜突然眼前一亮,反正今天也没事做,也许去东市还能淘点小玩意儿回来。

    阿喜正洗了手用帕子擦脸,门外传来阿席的声音:“小姐,顾公子递了信来。”

    就住在对门,还要写信?真是难以理解顾经年是怎么想的……阿喜心想道,嘴上回着:“就放桌上吧,我一会儿看。”

    因着要出门,阿喜洗完脸还特意挽了发髻,挑了套轻便的衣服,再用了早膳,待要出门了,才将将想起桌上还放着顾经年的信。打开一看,信上短短几字:昨日忘言之,观星可作画,笔墨当相随,共盼月明朗。

    原来如此!阿喜笑了笑,把几样东西塞进了本就鼓鼓的包袱。随后叫着阿席阿帘朝东市去。

    直到日落西斜,阿喜一行人才疲惫不堪地回到家。“以后再也不凑这种热闹了!”阿喜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可不是嘛小姐,异域人士没看到不说,馒头都快挤成馕了!”阿帘也累得直不起腰,把手上的东西放在桌上。

    阿席道:“道听途说还真不能信……”

    “不过好在今日有些收获,不然真是要哭了!”阿喜从几个盒子里挑出一个,转手又塞进了包袱里。阿席阿帘只捂着嘴笑。

    黑夜白昼一轮回,昨日之日再难留。也许是太累,早早上榻的阿喜,终于睡了个好觉。

    ……

    顾经年家的马车一如既往早早地等在门口,阿喜打着哈欠爬上去的时候,只看见顾经年在马车里歪头眯着眼小憩。想着不好打扰他,阿喜找了个角落靠着,本来还时不时看会儿窗外,随着马车的行进,也入了梦。

    仿似路过一片青草地,青草沐浴过细碎的阳光,还带了点儿露水的湿润,透出清爽的味道。过了会儿,清幽淡雅的芬芳传来,越往深处走便越浓烈,若不是偶然一阵风袭来,还真以为误闯什么蕊花仙子的境地。

    花香伴着风车转动的水声,旋律声声入耳,好像有几分熟悉?

    阿喜迷迷糊糊地睁眼,环顾四周,马车里早没了顾经年的身影。神经一绷,立马坐了起来,一不小心还磕了脑袋,揉了揉眼睛,掀起帘子朝外一看,的确是到了陶然居门口。

    那……这厮到底去哪儿了?

    起身下车,顾家小厮和车夫也不见了!阿席和阿帘亦不知所踪……

    阿喜好像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奇怪之处,只好朝陶然居走过去,马车停在这里,想来肯定有人见过他们。

    “请问有没有见过这几个人?”阿喜朝陶然居伙计形容了一番,伙计纷纷摇头。

    钱袋在阿席身上,也不好久留,阿喜出门又上了马车。直到日头西斜,马车外才传来些熟悉的声音。

    “小姐是不是还睡着呢?”阿席对着阿帘说道。

    “要是她醒来找不到我们该着急了!”阿帘说着加快了脚步。

    “阿喜小姐会不会生气啊……”顾经年小厮阿柠低声问道,说完抬头瞟了顾经年一眼。

    顾经年脸上并无表情,只说了句:“无妨。”稳步走向马车,似乎心里早有主意。

    阿柠也不敢多言,只默默紧了紧手上提的篮子。

    顾经年还没走到马车前面,就看到阿席和阿帘迎着阿喜下马车,要不是自己眼神好,一定就忽略了阿喜瞟过自己的白眼,转瞬即逝。

    “你该给我个解释。”阿喜面带微笑,尽量压抑着整个下午的促狭和不安,冷静地问道。

    顾经年心里瞬间升起笑意,果然这小女子还是惹不得,想来是真急了。于是也不打算再逗弄她,清了清嗓子,正色道:“说有意也无意,看你睡得香,我们就去准备了点今夜观星必备之物。”

    “何谓观星必备之物?”阿喜半信半疑,一脸不解。

    “天机不可泄露,晚上你就知道了,快饿死了,咱们先去用膳吧!”顾经年说完转身向醉陶居走去,空余一脸无语的阿喜。

    就这?最好不要骗我!

    依旧是静风亭,只三两清淡小菜,清风惬意,美中不足是少了江氏姐弟。简单用膳过后,顾经年先去找了陶先生一趟,随后带着阿喜和其余几人上了后山。

    到了山坡上,顾经年环顾四周一圈,又四处踩踩探探,似乎在找什么似的。半晌终于找了一处落脚地,又安排小厮阿柠去拾些柴来生火,铺了块毯子在草地上,往周围撒了些驱虫的药粉,这才招呼阿喜和两个丫鬟坐下。

    “经年哥,今日之事,现在可以解释了吧?”阿喜屁股落地,始终没有放下追究。

    顾经年但笑不语,只拿了篮子和包袱过来,递给阿喜,示意她打开。

    阿喜掀开蒙着布的篮子,里面放着许多淡蓝色半开的花,悠远深邃的香味顺着风拂过脸颊,混合着夏夜松木的香味,别有一番滋味。

    抬头看了顾经年一眼,只见他瞅了瞅包袱。阿喜又把包的严严实实的包袱打开,原来里面是个透明的罐子,里面装着大大小小的萤火虫,在黑夜里泛着荧光。

    阿喜看呆了!一时恍惚,回过神来仍有许多不解之处,于是问道:“萤火虫我尚能理解,这花是作何用处?”

    顾经年一副深不可测的样子,颇有几分得意地说道:“观星伴碧海花,如同美酒配夜光杯,自有一番妙意,至于是何妙意,一会儿你就知道了!况且听闻传说,夏夜此花配篝火,还能引来天上老怪下凡,我可太想一见了!”

    “老……老怪!”阿喜目瞪口呆,正要拔腿就跑,被顾经年按住。

    “阿喜莫怕,若是真来了老怪,我定然挡在你前面!”顾经年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以为阿喜会心生几分崇拜。

    哪想阿喜叹了口气道:“就你这小身板儿,还是让老怪捉我吧!”

    顾经年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我在你心里……就如此羸弱不堪吗?”

    “老怪天降自有神力,你我□□凡胎,如何对抗?”阿喜回道。

    顾经年想想,好像是有几分道理。不对?怎么被小妮子绕进去了!

    “传言而已,若是真想看老怪,我们就按古书上试一试如何?到时你别怕才是!”顾经年嘴硬道。

    阿喜又坐下了,“愿一试!”

    顾经年也跟着坐下,试探到:“你当真不怕?”

    “子不语怪力乱神,何况你说你要挡在前面的,我怕什么!”阿喜回怼。

    “哈哈哈,开始得理不饶人了,等阿柠回来我们就试试!”顾经年大笑道。

    晚风,也吹不散夏夜星河,何况还有传说中的老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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