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辛醒来时,身体被锁链绑在了木架上,周围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宛如黑暗中蛰伏的猛兽。
血汤孟婆一手叉腰,一手拿着燃烧的木头,趾高气扬地在白辛面前晃了晃:“喂!你已经死到临头了,还有什么临终遗言么?”
五毒阎罗嗤笑道:“问她这个干什么?你难道要帮她完成遗愿?”
“你懂什么!就是要提醒一下她还有未了的心愿,这样她才会加倍痛苦,死不瞑目啊!”
看来这里最活泼的就是五毒阎罗和血汤孟婆了,两人叽里呱啦斗嘴,说个不停。
“聒噪!”怒目金刚横眉怒目,煞气十足,五毒阎罗和血汤孟婆立刻乖乖住口。
“我且问你,三妹明明是离开幽冥林去寻找情郎,怎么会死在你的手中?她究竟是怎么死的?”怒目金刚质问道。
白辛闭眼不答,怒目金刚冷笑了一声:“好一个嘴硬的家伙,既然你不知好歹,就休怪我心狠手辣了。”
他掏出一颗金珠,暗冷的光芒在白辛面前一闪而过。
“我自认为不是个脾气好的人,十三岁就沾染了数条人命,成为了朝廷的通缉犯。目前为止,因我而死的人不计其数,但你知道他们大多数是怎么死的么?不是我杀的,而是自尽!因为落到我手里,却还活着的人,往往比死亡要痛苦一百倍一千倍。他们宁愿自我了结,也不愿意多活一天。不知道你能在我手中坚持多久?”
白辛依然不吭一声,怒目金刚狞笑了一下,将手中的金珠,抵在了白辛的肚腹处。
原本光滑的金珠,立刻长满倒刺,锋利地扎破了白辛的衣服,随即刺入了她的血肉之中。
白辛蹙眉,咬住了牙齿。
怒目金刚手中的刺球再次变化了形状,花叶舒展开来,成为了一朵锋利的九瓣莲花。
而白辛肚腹的血窟窿也越来越大,伤口越来越深,血肉被花刃绞切得近乎溃烂。
她嘴角流出血渍,再也抑制不住,溢出一声低吟。
与此同时,血汤孟婆开始点燃白辛脚下的木柴,蒸腾的热气和狂烈的火焰一点点炙烤着白辛。
白辛浑身冒出冷汗,却依旧慢悠悠勾起嘴角,声音微弱地说道:“不就是想要知道杀人观音的死因么?很简单,你们自己去地府问她不就行了,我很乐意送你们一程。”
听闻此言,五毒阎罗、血汤孟婆、怒目金刚以及双生无常皆目眦欲裂,双拳紧握,浑身弥漫着蚀骨的杀气。
“不行,我现在就要扇死这个贱人!”血汤孟婆想要冲上去,却察觉到一道静水流深的目光,她回头一看,却见骷髅鬼帝长身玉立地站在一旁,白衣白骷髅白抹额,漆黑的瞳仁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
刚刚对战时骷髅鬼帝从未出手,但他却是幽冥林中最可怖的存在,所有人都尊他为大哥。
他性喜安静,最看不惯吵吵闹闹丧失风度的人。
血汤孟婆不由打了个寒颤,连忙回到原地乖乖站好。
独目判官眯了眯眼,走到白辛面前,声音凉寒地道:“从来没有见过你这样的人,不过想想也能理解,旷世奇才的天命师大人,向来高高在上,从不服输,也从不示弱,这样你才能在弱肉强食高手云集的圣渊阁生存下去。但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你,只会更让人讨厌呐!”
他再次掀开眼罩,露出浅绿色的眼眸,白辛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下意识脱口而出:“滚开!”
“果然,你只怕幻术!”独目判官忍不住洋洋得意。
这些人当中,只有他才是白辛的克星。
独目判官正欲再次对白辛施展幻术,却感觉到一只冰冷的手覆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一回头,与一双覆满霜雪的眼眸对上。
独目判官疑惑地退了下去。
骷髅鬼帝站了出来,居高临下地俯瞰着白辛。
“你若甘愿顶替杀人观音的位置,加入幽冥林,吾便放过你。”
其他人听闻此言,皆倒吸了一口气,发出了“嘶”地一声。
“大哥,她杀害了三姐,怎么可以让她加入幽冥林呢!”血汤孟婆义愤填膺地大喊。
“是啊大哥,你想让三姐死不瞑目吗?”五毒阎罗也忍不住开口。
怒目金刚更是直接用拳头砸坏了旁边的柱子。
双生无常兄妹对视一眼,竟然丝毫不惊讶,他们两人被白辛伤得最重,反倒对她加入幽冥林一事意见最小。
“二哥,你劝劝大哥吧。”血汤孟婆求助地看向独目判官。
独目判官却讳莫如深地摇了摇头,或许,白辛的确比感情用事的杀人观音更适合幽冥林那种地狱般的地方。
一瞬间,所有目光再次落到白辛身上,或憎恶、或忌惮、或期待。
白辛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人世已无你的容身之处,只有幽冥林才是你这种人应该待的地方。”骷髅鬼帝再次开口。
白辛幽幽一笑:“我这种人是哪种人?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众叛亲离的丧家之犬?可我就算再恶贯满盈,杀人无数,也绝不会向你们一样,杀这些手无寸铁的村民。更不会和你们一样贪生怕死,如缩头乌龟般,躲在不见天日的幽冥林,蛰伏避世。其实,你们还不如杀人观音有勇气,她至少敢彻底告别那个地方,不像你们,就算这次为了杀我,暂时离开了幽冥林,最后还是要回到那里。”
骷髅鬼帝静静地聆听,忽然抬手,将手里的骷髅捏成齑粉:“烧了吧。”
众人再次目瞪口呆。
血汤孟婆最先反应过来,欣喜若狂地将白辛脚底下的木柴全部点燃。
接着,幽冥七怪走下了祭台,站在下方,冷冷地注视着熊熊烈火之中的白辛。
白辛总算一点点掰断身上的锁链,当初南宫奕用来困住她的玄铁锁链比这个要坚硬数倍,不知道幽冥七怪是不是买不起玄铁锁链。
想起南宫奕,她不由有些失神,如果他晚上回到竹楼,发现里面空无一人,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师姐……”
耳畔忽然传来一声沙哑的呢喃,她以为自己陷入了幻听,然而当她透过烟霞色的火焰和漫天飞扬的灰烬,看到不远处伫立在一堆村民尸体中间的南宫奕时,才明白眼前之人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她并不知道,南宫奕无数次在路上走着走着,陡然半跪在地,只为寻找她在沙滩上留下的浅浅脚印。
南宫奕飘逸的墨发以一根暗黑绸带束之,腰佩长绝剑,面如冠玉,目藏寒星,一身红色劲装勾勒出瘦削挺拔的身姿,恢复了曾经闯荡江湖时的打扮。
如果说,一身黑衣的南宫奕像一把剑身通黑的利剑,经过烈火的淬炼,锋芒毕露寒气逼人,那么,红衣的南宫奕则是一朵看似美丽无害实则藏有剧毒的虞美人,只有在最珍视的人面前才会隐藏身上的毒性。
南宫奕遥望着火海中的白辛,目光触及她身上的血窟窿,眼眶瞬间通红,眼中释放出浓烈的杀意。
他觑向旁边的幽冥七怪,似笑非笑:“是你们这群杂碎伤了我的师姐?”
幽冥七怪:“……”
第一次被人称之为杂碎,虽然非常屈辱,但也很新奇。
“你是哪里来的毛头小子,敢在幽冥八怪面前放肆?”五毒阎罗凉飕飕地道。
听到幽冥八怪的名号,南宫奕没有多么惊讶。
他只是缓缓拔出自己的长绝剑,对准了幽冥众人的方向,蕴含睥睨天下的气势。
血汤孟婆舔了舔手指的鲜血,妖娆一笑:“他可真俊,比我尝过的所有男人女人还要绝色,看得我春心动荡,我已经很久没有开荤了,他归我啦,大家不要插手哦。”
语罢,她亮出赤焰指,张牙舞爪地扑向南宫奕。
可是,未等近南宫奕的身,她就被人抓住了手臂,回头一看,原本被束缚在祭台上的白辛不知何时挣脱开来,竟然瞬闪到她面前。
白辛用唇语无声地对血汤孟婆道:“不——准——碰——他。”
接着,白辛双手用力一扯,血汤孟婆的胳膊立刻传来脱臼的剧痛,她凄厉尖叫一声,被白辛宛如扔破烂一样扔到了地上。
南宫奕依然保持着举剑的姿势,幽幽沉沉地凝视着白辛:“师姐,你竟然不辞而别。”
白辛沉默地回视着他。
“我要罚你。”南宫奕凉凉地开口,一步步走向白辛,剑尖对准了她肚腹上的血窟窿。
白辛有些无语,但还是一动不动。
就在南宫奕的剑尖即将触碰到白辛的伤口时,他忽然挽了一个潇洒的剑花,将长绝剑调转了方向,对准了自己,同时,他张开双手,用力地抱住了白辛。
当他们的身体抵死相拥的那一瞬间,长绝剑准确地收回剑鞘之中,传来“铿”地一声。
两人站在尸山火海之中,紧紧地抱在了一起。南宫奕的力气很大,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白辛感觉有些窒息,但是对于刚刚从绝望幻境中走出来的她而言,却异常地安心。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某种心理疾病,不然为何会对南宫奕这种人产生莫名的依赖。
她甚至开始幻想当年,如果公子枢没有将她带出狇离国,会不会一切都将变得不一样。
那样的话,她不会成为一个性格割裂的反派,他也还是那个端容温良有点向往自由的太子,也许两人不会相遇,但至少都拥有跟现在截然相反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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